《富贵险中求》Cassini

1、坑儿子的爹

　　元正十三年，可谓是风调雨顺，天公作美，太平盛世，一片祥和。每个时代总有那么最鼎盛的一段时间，让人能忘了世界本来的模样。你要是从漫长的历史长河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片刻小憩，但对于寿命只有几十年的普通人来说，足矣。

　　近百年来，各行各业都欣欣向荣，推陈出新，好一副如日中天的蓬勃景象。只可惜，咱们季少爷家整的就是一个夕阳产业，百年老字号在这种时候显得倒是不太灵光。

　　“梁叔，得劳烦您着人把几位族里的老人家请过来，就说事关季家钱庄，务必速速赶来。”

　　梁管家微微低头，似是最后确认一遍，道：“少爷真的决定了？”梁管家眼皮上的褶子太多，压得他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儿。照理说这种眯缝眼得配上尖嘴猴腮的模样，可梁叔硬是从这缝隙中透出忠诚的光。

　　“好，少爷，您费心了。”

　　目送着梁管家离开，季家少爷心里又继续合计起来。站在一边的小伙计六宝一见这情景，还是没忍住出了声：“少爷，您真要跟那群老头子说咱们要开镖局呢？”

　　“早晚都得知道，干脆就先说清楚，这回我可是跟家里头通气儿了，老爷子可不能再说我莽撞了。”

　　“您是说，老爷真不会生气？”六宝印象中的老爷似乎不是如此开明之人。

　　“没事儿，等消息传到他那儿，指不定我都做大做强了。而且他现在正和他那心尖儿上的美人打得火热呢，哪有心情管我。”

　　再者说了，要不是他愿意留下来守这个摊子，他那个便宜老爹哪来的时间去游山玩水。

　　想了想老爷最近的所作所为，六宝觉得少爷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扔下家业和乐坊女子私奔，也不像是曾经的老爷会做出来的事。兴许是我愚钝，不曾真的了解过老爷，他心想。

　　“少爷，咱们钱庄最近收入不行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还可以啊？我这工钱一直以来也没跌过，还有些见涨呢。”六宝十二三岁就入了钱庄，本来是想培养成管账伙计的，没成想实在是算数太差，后来就留给季珉当个小厮，打个下手。

　　“要是连你那点儿工钱都要降，这咱们这钱庄还有什么开头，不如回家卖红薯。”

　　“少……少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咱们钱庄呢？”

　　“怎么？瞧不上卖红薯？平日里没见你少吃啊？我要是没看错，这几日揣着红薯站在城西馄饨铺子门口等着送人小姑娘的是你没错儿吧？”

　　见小伙计脸憋得通红，季珉也就放过他，“好了，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你就别跟着了。”

　　“诶，少爷，这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您现在去哪儿啊？”

　　“哟，还管起我来了，”季珉不是很想留在家里吃完饭，反正也就他一个人，一桌子菜吃得也没什么味儿。“我嘴馋了，去食馆解解馋，倒是你，再不如买红薯，老张最大个儿的红薯可就要卖完咯！”

　　季珉打趣完就走，留小伙计一个人在那儿面红耳赤。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顺便理了理这些天的一些想法。

　　和那小伙计说的一样，这季氏钱庄端的是百年老字号，虽说是从芮城这个不算大的地方起家，但祖上也曾是盛极一时的。不过后来不仅官家自己开了钱庄，而且几个新式钱庄也涌现出来，很快分走了大批的顾客。

　　尽管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式钱庄根基深厚，在许多小地方还是占据着不算少的份额。不过近几年各地的地方钱庄似乎也有了些苗头，这故步自封的老字号的未来情况不容乐观。

　　这么些年，季老爷也算是挣扎过，不过颓势确实太快，难以抵挡，最终是干脆当了甩手掌柜，和看对眼的美人远走高飞，把摊子丢给了季珉。

　　之前听人说过自己老爹年轻的时候性格是不输自己的跳脱，季珉多年以来还不相信。毕竟在他记事以来，这老头子就跟大部分老头子差不多，古板固执。没成想最后来这么一招儿。

　　合着，老爹这么多年都是在忍辱负重，我行冠礼那天，那感动的泪水都是流给自己的吧。他倒是圆满了，坑里就剩我了。季珉越想越是气愤。

　　他心想，之后一定得像个办法坑回去，有来无往非君子。

　　摊子反正已经是到自己手里了，季珉也没打算客气，大刀阔斧地准备好好整改一番。既然原来的路已经竞争不过后起之秀，不如开辟新的路。如此朴素的道理，季珉也不知道为何还需要和那帮老头子唇枪舌战。

　　趁着在一些偏远小城的绝对优势，开始做镖局生意，就是季珉考虑出来的新的路线。

　　市面上的几个大镖局背后基本都是江湖势力。虽说这些年来，江湖也鲜有纷争，但江湖人士不比平常人家，只要不闹到平民百姓头上，江湖事江湖毕，在他们眼里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现在做小生意的普通百姓越来越多，货运的需求越来越多，但他们对江湖势力多少还是有所顾虑。

　　季式钱庄这么多年积累的名望，大抵还是能在许多人心里留下一个稳定可靠的印象，这相对于由江湖人士坐镇的镖局来说，竟有了些得天独厚的好处。

　　一切也只是一个初步想法，季珉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经商天才，没办法想到后面几十步。光想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先着手做起来。他知晓自己这辈子做谋臣军师是没戏了，还是往实干的方向发展吧。

　　季珉正想着，前方食馆里传出一阵吵闹声。虽然估摸着又是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来都来了，季珉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八卦的本能。

　　他赶到门口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只见食馆里头站着几个高大的男人，每个身上都配着刀剑，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再看向他们腰间，每人都佩戴着一块令牌，那令牌上的图案是一只玄鸟。季珉心中对这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几位爷啊，我是真没见过你们说的那个姑娘，我说的句句属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