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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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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课,任惟伊和林天宇虽然坐在彼此的旁边,但两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种场景是很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发生过。往常林天宇也会主动讲上几句,任惟伊虽然一脸不大想回应的样子,但还是会简短的回答几句。
然而今天,两人是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他们在心里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天黄昏,两人在马路的对面看见对方的那个场景,那时大家也明明看见对方了,但当擦身而过时,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说些什么,最后是连招呼也没有打就彼此错开了。
而现在却莫名地和那天很相似。
任惟伊昨晚回家以后,一整晚也睡得不好,因为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太重了,她明明知道他是纯粹出于好意的,但她不单不接收,还半点余地也不留的否定了他。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时候像刀,会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别人,有时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然而骄傲如她,要她在昨天说出了那样的话以后还当作没事发生的主动和他说话的话,这下台阶她实在走不下去。
林天宇是一直也想说些什么的,最好是当做昨天两人也没有碰过面一样,那他就能像往常一样随口问几句,然而现在好像是不管说什么也会显得很突兀,特别是他的脑海里总会无止尽地浮现她昨晚说话的样子。
她的表情不狠,但她说的话却非常的狠。
于是两人也是紧绷着一张脸,散发出来的陌生气息连坐在两旁的朋友们也瞬间感觉到了不妥,忍不住看他们几眼,但又不敢多问什么。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下课,林天宇收拾好了他要游泳的东西,然后装着和顾政聊天,刻意的停留了一会儿,可是任惟伊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就是带着这种郁闷难平的心情去练水的。
他把自己隐藏在水里,几乎用尽了全力不停的游,好像没有终点似的不肯停歇,好像这里是没有尽头的大海一样。
站在一旁的队友,也大概知道他肯定是有事不爽,但却没人敢问。
林天宇一边游一边想,什么也想,想起胡文萱说话时任惟伊的表情,她半点情绪也没有,然而昨晚和他说话时,她的情绪却是他见过最张扬的一次;又想起她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好像在责怪自己很多事的样子;又想起她说完她不稀罕王子,就头也不回的背影,虽然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王子,但那背影却是像她的话一样决绝。
他觉得四周溅起的水花有如他脑海里混沌不息的思绪,他想得越多,就游得越快越激烈,因为他要把脑海里的思绪也狠狠地甩走。
然而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探头出水面,他却是下意识的看向时钟的方向。
四点整。
在他的生活里,大部份的时间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做什么,不做什么,也没有什么所谓。
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天下午的五点,对他来说却成了一个拥有意义的时间。
他知道他要准时到达图书馆,否则她不会等他。
其实现在尚早,才四点而已,但他却上了水,去更衣室换了校服。
他一边换一边想,她会在吗?今天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她是还在生气吗?但就算再生气,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她不像是那种会中途放弃或不信守诺言的人,就像昨天她还是继续帮他补习一样,即使她一眼也没有看过他。
她会在的吧。他一直在脑海里重覆这句话,好像自己在劝慰自己一样。
当他加快脚步走到图书馆门外的时候,他立刻看向右边角落,她平日坐的那个位置,却发现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谁也没有。
他想,她可能在看书。
于是他打开了门,一边缓慢地移动着,眼神一边在左边的书柜找寻她的身影。从第一排开始,找到最后一排,也没有她。
他无声地笑了,觉得她真是非常干脆,和她昨晚转身时一样的干脆利落。
林天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其实也就这样了,他应该回家吧。反正刚才像不要命的一直游,其实他的身体是有点累了。
然而他却怎么也不想离开。他走出了图书馆,然后找遍学校里每个地方。他告诉自己,或许她会在某个地方,那他就走一圈试试吧。
他走过了运动场,走过了礼堂,走过了各个教室,看过零零落落的几个还没离校的人,然而就是找不到任惟伊。
最后只剩下那根本不会有人去的自然园区,虽然他已经肯定她是走了,但他还是决定去那边一趟,因为这样他才有资格说他走遍了整个学校,但也没有找到她。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场合什么情景下才会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林天宇走上了相当于两层楼高的楼梯,来到了学校的自然园区,一眼就看见李伯伯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盆栽,还有放眼看过去无止无尽的盆栽,但这里除了李伯伯外,谁也没有。
果然,如他所料,任惟伊还在生气,而且一句话也没有交待的就这样离开了学校。
他本来相信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但最后的事实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忽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这种复杂的感觉还真是头一回。当他正要转身离开时,一个纤瘦的身影从旁边的储备室走出来,她说道:“李伯伯,这些肥料够么?”
林天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任惟伊满脸笑容地和李伯伯说话。当她抬起头来时,也同时看见了他。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后来连李伯伯也因为任惟伊的反应,所以转过身来看见了林天宇。
他见两人好像打算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就多口地问道:“同学吗?”
任惟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男朋友?”李伯伯笑着问,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一样。
这三个字在现在这个时刻变得极为敏感,任惟伊和林天宇也听到了,她立刻摇摇头,反应迅速地答:“当然不是。”
林天宇看到她的反应,莫名的心里一阵不爽。他也知道不是,她至于这么紧张的撇清吗?好像他有毒一样。
任惟伊不再看他,反而蹲下身来帮李伯伯浇水。
“我来吧,同学找你可能有事呢。”李伯伯伸出手来,打算拿走她手里的水壶。
“没事。你膝盖和背部也不好,不要经常弯腰和蹲下来。我来做,很快的。”任惟伊坚持地说。
这时,林天宇不知道从何时走了过来,插嘴道:“对啊李伯伯,我来帮忙吧,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李伯伯呵呵笑了两声,可能男性之间某些时候有某些思想和意念是能够互通的,他看了林天宇一眼,就笑眯眯地走到储备房后面的休息室了。
林天宇替任惟伊拎起了水桶,其实对他来说不重,但对女生来说还是挺重的,但她却只字不提。刚才她替李伯伯拎起水桶的时候,连眉也没有皱一下。
任惟伊在水桶里盛了一些水,先少量的浇灌盆土,使土壤湿润,等了一会儿后再浇第二遍。每棵盆栽也如此做,林天宇就跟在她旁边替她提手桶。
“你怎么会在这里?”任惟伊问道。她先说话,是一件非常少见的事,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句子,但林天宇莫名其妙的觉得一整天以来自己那焦躁不安的心情竟然平伏了不少。“图书馆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又跑掉了。”他笑着说。
任惟伊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到时间了吗?现在几点了?”其实她是想在这边忙完以后,时间差不多了再去图书馆。
由始至终她也没有想过不去。
两人同时瞄了一眼他手上的手表,现在还没到五点,那就是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我今天练水早了结束。”林天宇解释道。
任惟伊“嗯”了一声,继续专心浇水。
“你和李伯伯很熟的?经常来这里?”林天宇问道。
他感觉现在两人好像可以顺利聊天了。原来那持续的有点儿似对抗的沉默间,其实只需要有一个人愿意先打破那沉默,然后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自然了。
“有时间就来帮下忙。今年少了,去年我和程程是经常来的。”
两人一直这样,她浇水,他提水桶。她往右移,他也跟着往右移。直等到把面前三十多棵盆栽也浇好水了,任惟伊就去告诉李伯伯。
李伯伯依然是笑得一脸慈祥,他一直跟任惟伊和林天宇道谢,还叫他们等花开了要再来看。
任惟伊笑着说好,然后就去了另一边的树后拿书包。她离开的时候,林天宇与李伯伯在休息室前并肩站着。
“那孩子有心事。”李伯伯说道。
林天宇一脸不懂的看向李伯伯,他笑呵呵地继续说:“她每次来这里,只要是有心事,就会一个劲的埋头浇水。对上一次,就是上学年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那会儿有点严重,她几乎每天也来,而且持续了快两个月。浇水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林天宇想了想,上次考试的话,那就是她爸爸过世后的事情了。
他没有说什么,转眼间就看见了任惟伊背著书包向他们走来的那模样。忽然之间,他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她说她的世界里没有童话故事了。
但他曾起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他想把童话带给她。虽然不太清楚这样的念想代表着什么,但他确实是如此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