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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暴躁花花要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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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冥界有一处河滩,名为三途川。
三途川本来只是个坑坑洼洼的小地方,常年就只有几个孤零零的老鬼在河滩上晃荡。
可后来,地府道路改革,凄凄凉凉的三途川碰巧成了鬼魂们去到地府的必经之路。从那以后,无论是咧着大嘴,嘻嘻哈哈的鬼魂:还是耷拉着脸,生无可恋的死灵,只要想前往冥府超度,就都得从三途川这路过。
本来这也只是一件冥府改造的平常事,几万年过下来也已经进行了很多次,可不偏不倚,这三途川旁的烂泥地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红色的小花。
小花以阴气为生,一直孤零零地开在河岸,偶尔遇到游魂也会和他们扯上几句,小花性格单纯,那些游魂倒也乐意和它扯扯闲话。它抬起自己还未开的花蕊,听那些脸色苍白的孤魂絮絮叨叨自己在人世间的经历,听得好不热闹。
可是,由于路经三途川的死魂越来越多,这里的阴气愈来愈重,愈来愈浓。
在这般浓重阴气的滋养下,小花的颜色也越来越鲜艳浓郁,它的枝芽也越生越长,终于有一天它盛开了,把三途川旁边的烂泥都覆了个遍,只留下一小处通道,供那些死魂走到三途川的老桥上去。
某天,阎魔的使者出差时碰巧走到了三途川,纵使他已去过人间,看过无数花团锦簇。可这位使者还是被眼前一片血色浓稠,艳美无双的彼岸花花海震惊了。
彼岸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的象征。
那使者吓得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阎魔殿,把还在榻上打着瞌睡的阎魔给摇醒了。
“大人,大人,外面,那个三途川上,长出一片彼岸花花海了!”
阎魔被这使者吵得脑子嗡嗡响,有起床气的他一脚揣上了那使者的屁股,把那使者踹出了大殿外。
“你以为我是谁?老子我可是阎魔,这点事我还不懂吗?”
阎魔被自己这蠢兮兮的使者气得眼冒青烟,他早就知道这事,最近正在烦恼,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彼岸花,是寄托亡魂,寄托爱恨的花。它虽身在冥界,魂魄却不在此处。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此花今日生于冥界,却有超脱于冥界的宿命,并不处在地狱的管辖范围内。
“唉……”那阎魔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出了阴郁的大殿,一只手拉起那躺在地上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使者。
“它自有它的缘分,不假时日就会离开的。”
再说回这彼岸花,原本只是一只小花的它,靠三途川残留的阴气就可以勉强维持自身。可如今,它越长越大,花卉越开越茂盛。终于有一天,它的枝藤伸向了那些路过三途川,去阎魔殿重新投胎的亡魂身上。
孤魂身上阴气重,可以完美地帮助它恢复。
彼岸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在它的眼中,这些游魂其实也只是些会说话的阴气。
它用枝干掳过一个面无表情的魂魄,这魂魄前几天才来,在河畔徘徊了很久,可慢吞吞地就是赖在这不过去。
“你,你做什么?”他扯着自己已经没有皮肉的脸,尖锐地大叫着,引来周围鬼魂的侧目。
“我要让你做我的肥料。”此时的彼岸花还没有人形,只能勉强用意识向那鬼魂传声。
它的声音很清澈,没有半点情绪的掺杂,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像平时请这些亡魂给自己讲故事一样普通。
这当然不是彼岸花的错,它独自在三途川畔生长了千余年,从未有什么人来教过它善恶是非。更何况,身在死亡的地府,它也不需要知道。
于是,它不顾那鬼魂的挣扎,猛然抽紧了那绑着亡魂的枝藤。几乎就在一瞬间,亡魂被花藤上的死亡气息绞杀,呆呆地张开嘴,再也没有了动静。
从这往后,由于身体的虚弱,彼岸花一次又一次地把准备投胎的魂魄绞杀,压到烂泥里,当做自己的花肥。
那些游魂也再也没有孤魂愿意来给彼岸花讲人界的故事了,他们看见血红的彼岸花,只会远远地躲开,本来就苍白的脸变成几乎能够反光的白色,把本就不喜光的彼岸花照得有些难受。
后来的后来,某天,彼岸花又抓了一个人回来。可那人好像与平常的死鬼不同,在彼岸花的花藤里没有一丝挣扎,只是紧紧地咬着唇,眼看朝天,一句话都不说。
“你怎么不叫?”彼岸花问道,从它第一次抓亡魂回来当肥料时,那些魂魄就会一个劲地大喊大叫,搞得彼岸花以为这是亡魂们特有的某种仪式。
“要杀要剐就随你便吧。”男人现在已经失去了肉身,自然无法和彼岸花抗衡,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无论在哪里,都是成立的。
男子紧紧闭上了眼睛——本来还想下辈子再报仇,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投胎呢,就被人在地府里解决了。
当真是壮士之耻,是椽垣弟子之耻!
但他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彼岸花却迟迟没有动作。
“椽垣?”彼岸花的语气中难道起了一丝疑惑,它喃喃低语,“最近也有几个魂魄在死前提过这个名字。”
“你说什么?”那还被花藤缠着的魂魄听到这话,瞬时挣扎了起来,幸好彼岸花反应及时,连忙缩紧枝藤,把他牢牢扣住。
“你之前吃掉的那些,是我的同门兄弟啊!”原本冷静的魂魄不怎么,突然开始撕扯花藤。
可怜他宗族前几日被贼人所灭,死前,他的几个兄弟含着血泪,喘着气,微微颤颤地握着他的手说,“师兄,下一世,如果还能够,我一定会好好追随你。”
可没想到,他们不仅死了,如今连下辈子也没了。
苍天啊,为何如此对待他们啊,这世间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彼岸花看着被捆着的,好像发了失心疯的魂魄,心中忽然起了好奇心。
“如若我今日放了你,你能带我去人世吗?”不知为何,它忽然对那个“椽垣”很感兴趣。
“什么?”那鬼魂听到彼岸花的话,顿了顿,看了眼彼岸花。
可就算他再怎么看,也不能从一株巨大的花卉里看出一个人的情绪。
“你说真的?”那魂魄怀疑地问,脸上却全然没有了刚刚因为同门之死而痛不欲生的表情,反而透出一丝欣喜——什么兄不兄弟,在这连投胎都危险的鬼世道,活下来才是重要的。
等等,那鬼魂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带你去人世?”带?谁带?
“你带啊。”彼岸花通过魂魄的表情,猜出了他的疑惑。转眼用另一株藤蔓从地上挖出了一点烂泥,照着那鬼魂的模样,塑出了一个与魂魄外貌相差无几的躯壳。
“如果你答应,我就把这身体送给你,让你重新回去。”说着,它晃了晃藤蔓里的那个泥塑小人,那小人湿哒哒的,里面还有几只臭虫。
那魂魄此时被结结实实地绑着,不好动弹,可彼岸花发现他看见这躯壳后面色极差。
是对这身子不满意吗?彼岸花疑惑着,可它也造不出比这更好的躯壳了。
它暗暗有些害怕这魂魄会拒绝自己,便一不做二不休,抓住那躯壳就往那面如死灰的魂魄怼去。
“嘭”魂魄与泥塑相撞,竟然发出一声闷响。等那魂魄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副不熟悉的身体里了。
完了,那魂魄念叨着。想当初自己丰神俊朗,被多少男男女女追求过,可如今,竟变成了一个泥人……
他心如死灰地抬起手,准备看看自己那不忍直视的烂泥手臂。
可没想到,入眼的,确是一条还算白皙的手臂,那手臂上爬着几条伤痕,正是他小时候被父亲用柳条抽出来的那几条。
那人吓了一跳,死灰一样的心又复燃了起来。他赶忙看了看自己的其他部位,发现与自己生前并无二置。正当他抬头准备感慨彼岸花惊人的能力时,却发现原本在身下的那一大片花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而三途川的河岸,有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人,正蹲在河畔,细细地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
那人看够了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
刹那间,男人愣在了原地。倘若说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激起历代君王的罪欲,让他们弃天下苍生于不顾,那必然只能是眼前的这名男子。
只见他眉色青黛,其下一双烟波流转的眸子像极了狐狸——妖冶而纯真,一对薄薄的红唇紧闭着,让人心乱神迷。一袭红衣下的身子看上去很高挑,有一种不允他人靠近的禁欲美感。
发现男人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彼岸花冷冷说,“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的身边,不许离开半步,否则,你这三途川烂泥做出来的身子就真的只能变成烂泥了。”
“嗯,好。”男人被彼岸花霜一般的语气扯回现实,终于才意识到眼前人虽然外貌美丽,可并不是什么祸国美人,而是一朵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妖花!
之后,彼岸花就离开了,许久都没有再次在地府出现。
又过了许久许久,躺在榻上小憩的阎魔又被人叫醒了。他以为又是自己那个不识相的使者,抬起腿又要踹去。
“嘭。”阎魔闭着眸子,不仅没踹到实处,却发现来人竟牢牢抓住自己的脚,扣住了自己的脚腕。
“大胆!你……”阎魔愤怒地睁开眸子,正准备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使者,却发现来人并不是使者,而是当年那个化成人形,离开地府的彼岸花!
“让我重生。”彼岸花的样貌并无变化,可声音却从无情,变成了愤怒。
阎魔冒着冷汗收回脚,连叹:“罪过啊,罪过,就当我欠你的吧。”
于是,彼岸花又活了,可他还是没有留在地府,而是再次回到了人世。
“白行之,这次我要你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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