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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死者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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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齐铎诧异的是,焦棠的魂体回归躯体时,也融合了食魂兽分裂出来的那部分。
齐铎担忧问:“融合食魂兽不会对本体有影响?”
焦棠叹气:“原身已经死了几天,尸身毁坏比较重,只有拿食魂兽那部分躯体来复原,才能继续保持生命力。”
“但终究是食魂兽,是系统里的东西……”齐铎欲言又止,他顾虑系统会通过这种途径控制焦棠。
焦棠也有相似担忧,可死马当活马医,她没得选择。焦棠拍拍身上的泥渣,淡定道:“能活着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食魂兽反噬的说法也没什么依据,就……但行前路,无问西东吧。”
齐铎听完,怔了半晌,随后笑道:“你比我想得开。你在这里等我。”
他关闭冷冻室的开关,跑到外间去。半会儿又跑进来,将即时罐头打开,舀了一勺子黄桃,递到焦棠嘴边。“你原本那副身体几天没进食,接下去还要继续打,你先补充点能量,出去后再找地方吃东西。”
焦棠自然是快虚晕过去,顾不了什么形象,扶住门框,两条腿该死地直打颤。她就着齐铎喂过来的黄桃,狼狈吞下去,几盒下肚,这才感觉体力和精神力都恢复了四五成。
齐铎瞥向焦棠手腕处两道青紫的伤痕,手背上还有几条伤疤因为恢复生机而缓慢浸出血珠,心中滋生出一种游戏世界里的躯体是真实的吗?这种奇怪的念头。随之这个念头被调动,他的偏头疼猝不及防的出现,直击大脑深处的神经。
焦棠见他脸霎时变白,刚要问一句,但见齐铎又恢复如常,中间的变换就像屏幕上一阵雪花闪烁。或许是自己眼花呢?她隐去疑惑。
两人默契地撇下隐忧,先去找其他队友。盛世内经历了一场血洗,两人走出一段路都见不到活着的NPC。
齐铎想起一事,说:“我用记录器追查辛老板到冷冻库时,发现冷冻库墙体下有两条水道,一条通往海滩,另一条通往城中村的污水坑。假如辛老板能顺着水道游去海里,或许有人也能从盛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村里……”
焦棠幡然醒悟,立定低呼:“我四处找不到阵眼,你说阵眼会不会就下在污水坑……”不过一想到污水坑里的排泄物,她又闭嘴了,如果要她下去破阵,那是打死也不愿意的。“得找个人去……”
齐铎凑近了问:“找什么人?”
焦棠笑得狡黠,摇头:“没什么。”
她又说:“我看燕子和周南恪、肖长渊都不像会布阵的人。布阵之人不仅懂得利用地形与通道,而且还有能力藏匿凶魂,大概是个高手。”
齐铎见前方光亮更甚,肖长渊轰出的火舌卷着地毯与墙壁,他加快问道:“依照这么推测,刘家剩余三口冤魂还在水坑?”
“是,以免打草惊蛇,先别把他们放出来。”
齐铎赞同:“现在也不是放出来的时机。”夜里放出三条恶鬼,无疑搬石头砸脚。
炮火声越来越密集,从节奏听得出肖长渊惊慌的反应。两人不再闲话,轻步飞掠,赶往前厅。
盛世前厅已经被打成废墟,海风呼哧灌入,吹着炮火四射如流焰弹。
燕子狼狈地跳过墙垣,愤恨大叫:“肖长渊你长没长眼?”
肖长渊边打边退到墙边,喉咙烧哑似地叫:“大姐,怪风不怪我。”
周南恪跳到他身边,摸一摸脸,说:“这个女人难搞。关键时候老齐死去哪里了?”
焦棠望向三人对抗的尸体——泛着蓝色死气的刘信雪。
她诧异想刘信雪堕入混沌的程度比她预想的要重得多,按理说刘信雪作为恨意强烈的冤魂,理应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和执念,绝非如此行尸走肉。哪里错了?还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思,周南恪的吼叫大作。
周南恪如见神仙降世,激动地招手:“别看了,两位爷搭把手吧。”
肖长渊吐掉一口沙子,喝道:“看我全新改造的烈焰冲击弹。”
刘信雪被出现的焦棠吸引了注意力,它唇舌翕动,如野兽在辨别同类。毫厘之间,肖长渊的冲击弹撞上它的脸,连头带脖子直轰到远处海滩上。
肖长渊吹一声长哨为自己助威。还未当众人高兴时,断了头的尸体原地转了两圈,茫然地去看自己脑袋飞走的方向,片刻后,在众人一片抽气的惊愣中,它从断口里硬生生拽出一段脊骨,反手抓住附近一个NPC的脑袋,大力拧下来,穿糖葫芦似的,将新脑袋按进脊骨里。它摇了摇掉不下来,便又转向肖长渊的方向。
整个过程不出五秒,但见者却有感时间之漫长,仿若隔世。那种彻骨的恶心和寒意,浓浓地遍布全身。肖长渊喉头咕哝一下,弯下身大声呕吐起来。
“危险!”焦棠几乎在喊出声的同时,就用法力祭出列斗罗星玉圭,身体滑行出去,挡在肖长渊前方。
铿锵几下,这是刘信雪的长爪愤怒抓在玉圭上,发出的金属般尖锐的声响。
刘信雪见撕抓不开,又张开嘴生生咬碎玉圭上方的星纹。她的牙齿在法力蚕食下迅速腐化,一口烂嘴破牙活似僵尸,它不以为意地抹嘴,朝焦棠怪叫:“带我走!带我走!”
焦棠眉头皱紧,松了点法力,问:“带你去哪里?”
刘信雪茫然了一瞬,又嘶叫道:“带我走!带我走!”
“好,我带你走。”焦棠收起玉圭,只一眨眼,刘雪已经扑到跟前。千钧一发,一枚银枪拦住腐烂的手臂。焦棠朝齐铎喊:“且拖它三分钟。”
齐铎哼一下,许是嫌三分钟太短,许是应答。
周南恪双拳化成铁锤,喊道:“我也帮忙。”
燕子抽出双刀,抢先一步:“你就别帮倒忙了。”嘲讽完,自己先跳上倾倒的石柱,朝刘信雪后背猛砸狠砍。
苦于空间项链里的符箓被辛老板掏光,焦棠只能因地制宜,四处搜集飞落的纸屑,还抽了桌布的线,简易扎成一个软趴趴的人形。
纸人脸上用刘信雪飞溅的血点了两个眼球,再在双手绑上白线。这番功夫做完,她回忆了一下刑侦局档案里记载的档案,算了一下刘信雪的生辰八字——丁卯年闰六月廿二日戌时。
刘信雪命里主火,方位属南,因此焦棠将纸人放置在东南方向,用铜钱剑在地上划出刘新雪名字,又将纸人手上两根白线牵在两指间,急速念咒。霎时,那小人依着线,慢慢直立了起来。啪嗒,小人的头似乎被水泡过,软软的垂下去。
那边,刘信雪硬架住齐铎的长枪,登时半边手臂被卸了下去,它不知疼痛,手肘一拐,撞向在一旁打秋风的周南恪。周南恪双拳连环击打,乱拳之下,又卸掉了它的另一边胳膊。
它无知无觉,朝着焦棠方向,仍叫着:“带我走!带我……”走字未了,头嘎达地掉下来了。失去双手与头,它就是一头乱冲乱撞的怪物,已然造不成什么威胁。
焦棠手里的小纸人却剧烈颤抖,仿佛长出了生命,有了思想,开始抚摸自己的头和自己的手。虽然那双点缀的眼睛不会动,可望人时,焦棠却有实实在在被凝视的感觉。
肖长渊啧啧称奇,问:“大师,这是什么法术?”
焦棠仔细注意着纸人的动作,说:“这是将它失去理智的魂魄,暂时招来一处来,勉强维持清醒。之前有人将它的钉魂针拔了,可是那人做好事没做到底,只拔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阵眼的傀儡里。所以我刚才勉强将魂和魄连接起来。”
肖长渊哦一下,似乎明白了,“就像做无线电脑电波连接,它们现在同频了。”
说话间,纸人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当写完第十一个字时,它瞬间被抽了力量,绵软地躺下,再无生机。而刘信雪的残躯也跟着缓缓跪下,趴伏在地上。
齐铎等人凑过来看那十一个字,若中间自行加上标点符号,就成了——为什么杀我,对不起,带我走。
周南恪恼火地叫:“为什么不能写得通顺易懂点?十一个字这么长,就不能写,凶手是某某某,快去抓他?!”
肖长渊比划手指,说:“不对,你这是十个字。”
周南恪笑了,他大笑道:“你真棒!”
对于这句话,焦棠表示理解也有限,有限归有限,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信雪似乎对杀害她的人怀有某种愧疚。为什么杀我,表示她认为凶手不应该杀她。后面的对不起,带我走,又似乎是在乞求凶手原谅她,带她离开。如果是具有连死都要在一起的感情,那凶手会是她的什么人呢?”
燕子横七竖八地比划了几下,纳闷:“或许这句话有两个主语呢?前面是对凶手说的,后面是对放不下的人说的。这么理解起来就变成了,她认为凶手不应该杀她,她恨凶手。然后她对非常重要的人表示抱歉,可能因为死亡没办法履行承诺,比如一起出逃的承诺,所以现在乞求那个人带她走。”
周南恪附和地点头:“你们说的都好有道理。可是,她还是没有说出凶手是谁!”
焦棠冷静道:“至少我们在前半句达成了共识。刘信雪认为凶手不应该杀她,为什么有这种错觉?因为她了解凶手。”
肖长渊接话:“这个我懂,熟人作案。”
齐铎突然插口:“根据我们走访的结果来看,刘信雪的关系网里,走得比较近除了刘家三口,就是卢真。如今卢真自杀,这个案子似乎就断了头绪。”
肖长渊略一沉吟,低声提问:“会不会凶手就是卢真?答案已经出现了,只是被我们忽略了。”
齐铎:“动机呢?”
周南恪:“嫉妒啊。刘信雪贩(fan)毒收取巨大收入惹来姐妹嫉妒。”
齐铎:“卢真为什么要杀害刘家四口?只杀刘信雪一人就够了。”
燕子也加入推理:“肯定有同伙吧。一个女人做不了挂尸体的体力活。”
周南恪一拍掌,开始乱下结论:“真相大白,主谋是卢真,帮凶某某某。卢真和帮凶去到刘家,因为凑巧被其他三人撞破杀人现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把其余三人做了,将现场伪装成陌生人入室屠戮的惨状,顺便掩盖之前说的,那个……刘信雪窒息死亡的真相。事后,卢真和帮凶因为利益分配不均闹翻,又因为有某个把柄在帮凶手上,所以被逼自杀了。”
焦棠愣愣地看着几人,半晌才出声,问:“各位真的是高级玩家吗?”
众人唰地看她,眼神中写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你是不是要干架?”等等等情绪,只有齐铎无奈地望天。
焦棠微微一笑,说:“办案要讲究证据。目前已有的证据是,一刘信雪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生前或者死后被拖拽过;二刘家其余三口生前就被残忍屠杀;三刘家四口死后被挂尸放血;五刘家冤魂被人以某种方式禁锢住;六凶手大概率是熟人,两人以上作案;七凶手选择了个非常冒险的时间点行凶;八刘信雪死后,有人拔过它的钉魂针;九卢真对刘信雪的事支支吾吾,隐瞒实情;十卢真服毒自杀。”
众人对这些信息没有异议。
焦棠继续说:“从这些信息,至少我们知道,凶手们没有时间预谋,下手时间紧迫,而且他们不仅有杀人的魄力,还有很强的法力。最后他们和卢真有交集,并且计划让卢真自杀。”
齐铎点头:“我一直不相信卢真会自杀。那天我赶到五金店,见到老板,告诉她卢真自杀的消息时,老板的表情只有茫然无知。所谓卢真有个开五金店的相好,根本是子虚乌有。要么是卢真故意伪造的,要么是凶手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基于卢真躲闪的态度,我认为更像她自己造谣的。一个人既造谣身世经历,又服毒自杀,说明她事先已计划好许多事情。”
焦棠:“所以这个案子有两个关键的矛盾点,一个是凶手既然是计划好的,为什么要仓促下手?另一个是凶手们在杀害刘雪,和杀害刘家其余三人手法上有区别。”
正当众人抓头挠耳思索矛盾时,盛世夷为平地,旭日东升,万道金光自海面照临,几人倏然看到各人头顶砂砾、身披血污的模样,才意识到第六天到了。
可惜朝旭灿烂,也驱不散前路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