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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红绣花鞋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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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生出的迷雾中,焦棠闻见浓烈的血腥味,灰白的雾如煮沸的水,咕噜咕噜冒出密集的血泡,越滚越多,几乎像要将她煮化。
她催动火敕令,可惜火撞在冰冷的阴气上,瞬息浇灭了影子。不得已她又挥出玉圭,这玉圭的法力与用途,目前她未全掌握,之前拿它来挡煞实属大材小用,现在她急念:“九天极来,罡气浩荡,请!”
劲烈的风从天外直降而下,其势头如龙卷风,刹时将血雾吹散。焦棠振奋,罡气源于北斗星末端之力,也是玉圭的其一法能。
余人懵懂立在原地,不明白为何这场雾起得快散得也快。但庆幸的话还未说出口,鼻尖便朝着血腥味转过去,切切实实被吴依依的断头尸体吓到了。
莫笙笛迷茫了片刻,疑惑:“没到时间,还有3分钟,怎么死了?”
葛顺恒的皮立即紧起来,时间未到鬼就大开杀戒,瞧瞧吴依依,多好的女孩,死了也没能替他们挡下最后一轮,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出去吗?
“不是说走单也能出去吗?”他朝刁舍吼。
刚吼完,便见刁舍的脸旁闪过一抹黑影,他微微侧开,人已伫足两米外,而齐铎的枪在地上扫过深而险的一道巨坑。
“怎么回事?”肖长渊没明白,顺着巨坑看旁边,地上只剩红艳艳的血迹,吴依依的尸首不见了!他的胳膊被人扯了扯。焦棠朝他示意看院中央多出的一具棺材,吴依依就躺在里面。钱嬷嬷立在棺材边,嘴巴在哀嚎,眼睛却在笑,这种割裂的诡异感同样存在其他NPC脸上。肖长渊心里打了个突。
无论齐铎与刁舍如何打斗,周围的景色、物件均不受影响,就像虚影般碰触不到。焦棠知晓那是齐铎开启了虚化的空间。刁舍也领略到他臆造空间的能力,收敛起笑容,翻手掷出紫光极电,在齐铎周围炸出闪烈的光球。
刁舍是唯物系的,对上齐铎这种唯心系的不一定讨好,但他的能力在更广阔的空间会更有利,因此畏首畏尾 、担心破坏游戏现场规则,伤及无辜的齐铎倒有些施展不开。
这时连混沌的肖长渊也看明白了,吴依依脖子上那道烧焦的痕迹,应该就是刁舍所为了。这个人也是够变态,临出游戏还要弄死个玩家,所图为何呀?
莫笙笛朝两人大声喊:“还有1分半。”她认为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
“如果刁舍死了,那我们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焦棠提醒齐铎,她一开口,齐铎利索落回地面,闲暇地收起缨枪,似乎刚才那场酣畅淋漓地打斗,只是热身。
肖长渊抓过刁舍领子,紫色长袍乱做一堆,也让刁舍失了优雅的仪态。
“喂!吴依依哪里得罪你了,非杀她不可?”
刁舍轻易撬开他的虎口,冷鸷回答:“弱就是她的原罪,何况像最后这种不痛不痒的玩法,怎么过瘾?”
肖长渊:“你明知道这个时候给对方送人头,会让牌局逆转,你还这么做,难道不怕自己也搭进去吗?”
莫笙笛拦住他:“行了,没听说过臭名昭著的‘清洗计划’吗?他肯定是其中一员。”
肖长渊瞪大眼睛,复杂地看向刁舍,所谓“清洗计划”是由现实世界的通缉犯逃入系统中,继续在游戏里杀戮而定下的荒谬计划。
游戏世界最可恶的地方便在于此,杀人犯不仅不用下地狱,反而因其残忍的手段,在游戏里活得风生水起,他们会毫无顾忌地杀死同场的玩家或者NPC,最近甚至已经演变成,回到当初亲手犯下的凶案现场,追求更完美的杀人手法。
而更传奇的是,被他们杀了的人一样会进入游戏,寻找机会猎杀他们,这个巨大的恶的循环将跟随系统,永不止息地进行下去。
遇见这群疯子,若不是逃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联手杀了他们,肖长渊几乎不考虑,便扛起长炮对准刁舍,厌弃地朝地上啐唾沫。
哗啦啦,院中的桑树疯狂抖动,凄然的哀乐陡然转成乱了调子的刺耳杂音。来不及了!众人望向院中棺木,牌局变了,棺木的位置也不知不觉移了位置,夹杂着眼花缭乱的丧葬队伍,竟无法冷静思考该如何出牌应对。
吴依依的头被缝了回去,脖上粗糙的针眼走线让人恶心,她扭着身躯从棺板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寻觅着玩家的方向。刚刚还鲜活生动的人,如今却恨不得她消失,这前后的落差叫人如鲠在喉。
葛顺恒慌了,喊:“分开吧,走单只更稳妥,能活着出去,咱们再见。”
他立即拔腿要跑,莫笙笛一把勾住他领子,管他呼天抢地,就是硬扣在地上。“着急什么,最后一秒再跑也来得及。”
焦棠看向齐铎,齐铎摇摇头:“系统的空间数据很敏感,我篡改不了。”他稍作停顿,又靠近焦棠耳语:“但我能改变你和我的空间系数,不长,3秒钟。”
言外之意是,他只能在系统封闭的空间数据上开个缺口,让他两被排除在外,但规律照样会进行,而且此举被系统捕捉到的概率很大。
“先等等。”焦棠脑中反复琢磨钱嬷嬷说过的话。当时钱嬷嬷是与她和吴依依对话的,若能捕捉到信息,也是她与吴依依最先捕捉到,她总觉得答案近了。
焦棠:“你认为决定这场游戏胜负的关键点是什么?”
齐铎立即反应:“生路,提示。”
“所以高级玩家给同伴留下的讯息就该是关于玩家的身份提示,至少应该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嗯。”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我们一直没找到,几乎把元府翻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
齐铎轻拍她后背:“别太紧张,很多生路藏得很深,就算游戏结束没找到也很正常。”
焦棠皱眉,空间已经开始扭曲,不知是元苓的力量还是系统的力量,地上有巨石轰隆的响声,突然,一根根柱子从地下破土而出,在玩家周围形成奇怪的阻隔。
焦棠与齐铎并未被分开,相反他们与莫笙笛,刁舍被密密麻麻的石林迅速围困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刁舍脸上才露出罕见的慌张,因为根据多数原理,他们四个很可能就是这一批女鬼的目标。
莫笙笛将葛顺恒推开,自己险些被石柱穿成肉串,她惶惑地盯了一眼肖长渊,那家伙用口型在对她说——“没事的”!
去你的没事的!莫笙笛愤愤踢碎一根石柱。她想从空中突破,但石柱延长的速度非常快,半秒便高耸入天。
焦棠肃杀瞪向远处元苓夸张的嘴脸,她回头问齐铎:“你再重复刚才那句话。”
齐铎回想:“生路藏得很深,就算找不到也很正常?”
“没错,就是这句!”她猛地看进齐铎眼里:“藏得再深也是在元府里,可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如果提示是一开始就出现了呢?你还记得钱嬷嬷开口喊我和吴依依是什么?吴姑娘,焦姑娘?这些称谓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一开始?是指我们入厅之后,但在会客厅中,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焦棠:“它不是一直在厅中的!还记得有个婢女拿着一张纸,进来将我们的名字全念了一遍吗?”
“那张纸!”齐铎顿悟,除了地理位置,唯一出现过他们所有人的物件就是那张纸了。
“找找看!”焦棠纵身飞入嶙峋石林中,去找那个念名的女婢。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记得那人穿着青色襦裙,系褐色腰带,长相中规中矩,唯一不同是耳旁有颗红痣。
Npc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落荒而逃,但院门紧闭,谁也冲不出去,焦棠在石柱间跳跃,迅速在“人群中”搜罗。
随时间越迫近,石柱越汹涌,仿佛触手般要将她这只单飞的金丝雀掐在掌心,地面上熟悉的面孔——韩少宗与吴依依也在石柱旁游走,仿佛两头垂涎的怪物。
“找到了!”齐铎大喝一声,单枪从石柱层层穿心而过,到焦棠跟前时,身上处处是割开的口子。他浑然不觉疼痛,展开那张揉烂的纸张,上面还带有婢女拼死挣扎留下的撕裂痕迹。
数行一目阅完,时间到了!
焦棠脚上猛地浇筑了水泥,直直将她往地心拽,她十指插入石柱中,才勉强减缓落势,低头看,红色的绣花鞋牢牢挤在脚上。
地面上,莫笙笛额头满是汗,忍住剧痛与老鬼缠斗。
而齐铎在绣花鞋刚套上脚时,便开启臆造空间,逃过石柱,落在另一边去了。肖长渊正扯住癫狂想逃的葛顺恒,吃力地扛住大炮,四处轰炸。
“过来。”齐铎一脚踢在他腿肚上,喊:“带上他去那边。”
肖长渊敏捷躲开碎石,一炮轰在后头,给自己和葛顺恒一个巨大的助力,将两人送到臆造空间旁,再回头齐铎已拉着粽子婢女过来。
四人转瞬落到圈中,莫笙笛后背被老鬼啃噬出数个血洞,满身血污。焦棠的法力正苦苦抵住吴依依和韩少宗的左右拉扯,再松点力气,一边胳膊就要连筋带肉被掰下去。
刁舍割断了半边脚筋,拿木头支住身体,招来极光闪电,将女鬼炸出五米远,但女鬼半分未伤,又欺身上前。
刁舍眼角瞟见齐铎一行人且战且退,想了想,立即朝阴沉着脸的齐铎与莫笙笛靠近。潜伏在二人身后,踢开数十根石柱,突出重围。
莫笙笛一把横刀割下巨石,轰隆隆将焦棠、肖长渊、葛顺恒、粽子女婢困在中央。
飞沙走石,厮杀震天,葛顺恒躺在地上啊啊啊啊地叫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脚上没有预想的疼痛难忍,周围声音也渐渐消停了。他睁开眼看,近旁吴依依的尸首腐烂,全身弥漫黑气,她正在蒸发。
肤色皙白无血色的韩少宗哀怨地觑他,张口似乎想呼号,最终也烟消云灭。
地动山摇已停下,石柱也根根倒塌,埋入地底。
葛顺恒咽下满口沙尘,怆然爬起,肖长渊将一张纸怼到他面前,上面是游戏相关的名字,以及代表的牌面,分别是:曹夕7、昆丁8、潘婉婷9、姜枝10、韩少宗J、吴依依J、焦棠Q、肖长渊Q、葛顺恒Q、刁舍K、莫笙笛K、齐铎A。老鬼沈嬷嬷J、小碧(女仆)J、小玉(女仆)Q、小青(女仆)K、元苓A。
若按刚刚的牌局,韩少宗与吴依依是J,另两只也应该是J,一对炸,而他们这边最后关头也冒险凑出四条Q。
都是刁舍!若不是他,对方也不会有四条J!葛顺恒不满地瞪刁舍,这家伙现在伤了一条腿,玩火之人终究要自焚。
滴滴滴滴……莫笙笛摁掉电子表报时声,24小时到了,她再一次拖着伤痕满满的躯体在游戏里活到最后。一口长气未呼出,旁边更大的叹声发出,肖长渊擦拭头上灰尘,咧开白牙对她笑:“哎呀,总算不辱使命,把机械师给你留下来了。老葛,你过来。”
葛顺恒回神,对上肖长渊又是一顿咬牙切齿,刚才这人在混乱中死死拖住自己,到底是要闹哪样?!
谁知肖长渊抱歉地请求:“你帮她做条假肢吧,费用出去后另算。”
莫笙笛提眉,这人就是机械师?
葛顺恒提眉,这两人居然是客户?
齐铎返身来找刁舍时,刁舍已离开游戏现场,似乎他连系统的短信都没来得及收,便着急走了,想来也是怕自己断了半条腿,敌不过齐铎。
焦棠劝抚:“时间还长,还会遇到的。”
“嗯。”齐铎恹恹点头,压下烦躁后平静问焦棠:“我打算离开无理城,你呢?”
焦棠经历两场生死逃亡,见多了玩家被无缘无故收割性命,精神有点困乏,也说:“我也打算离开。”
“除非你解除,否则我依然和你组队。”齐铎沉吟后,喑哑补充。
焦棠又十分自然地回他:“我还没打算解除。”齐铎这么强的队友,解除了岂不是一大损失?焦棠很奇怪,他为什么有她要解除的想法。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一来一往客气中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