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悠闲

1、约

　　“我认输。”

　　“谢谢指教！”

　　进藤光低头整理棋盘，金色的刘海下，清澈的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十连胜！对，就这样赢下去，一直赢下去……一步一步地靠近神之一手，靠近Sai，靠近塔矢……

　　“塔矢”这两个字刚从脑海中蹦出，进藤光便下意识地一甩脑袋，切！我可不要靠近那家伙！我要超越他，对，超越！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那家伙今天没有比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等在棋会所了吧。凌厉的凤眼瞬时浮现眼前，心中一凛，不行，得快一点，不然又要经受塔矢那恐怖的“咆哮”了。手上的动作不由快了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宣示“不靠近那家伙”。

　　在对战表上敲上表示胜利的红圈，冷不丁的，肩上传来一股大力，几乎将进藤光撞趴下，同时爽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唷！进藤，又赢了？”

　　进藤光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被撞痛的肩，侧头看了眼正越过他在对战表上盖章的褐发少年，随后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咦，真是希奇啊，和谷，你竟然赢了？”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和谷一瞪眼，伸手向进藤光拍去，这回却被他早有防备地躲了过去。

　　“嘿，怎么可能让你得逞两次！”进藤光站在和谷够不到的地方，脸上的笑容令某人的牙痒痒的。

　　看着进藤光得意洋洋的欠扁表情，和谷不甘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刚想要说什么，进藤光却已经背起包，冲他一摆手，“我要先走了。じゃあ。”

　　和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我说，你是约了塔矢吧。”

　　进藤光猛地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只是觉得那个“约”字有些突兀，仿佛脚底突然踩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子般令他陡然生出些难以形容的感受。

　　他和塔矢约定过么？和谷的话令进藤光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事实上，除了最先的几次检讨棋局，每次他与塔矢亮见面，从不曾事先约定。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同时记住自己和塔矢亮的时间表。只要双方都得空，他就会去棋会所，而塔矢亮却也从未令他白跑一趟。但是，这样的情况……

　　“……应该不算有约定吧……”进藤光迟疑道。

　　“既然这样，进藤，”和谷一把勾住进藤光的肩，笑得有些狡黠，“难得你获得十连胜，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庆祝一下？比如说……”

　　“比如什么？”

　　“嗯，这段时间不是比赛就是研究会，再就是指导棋。我们还不到二十岁欸，进藤，如果再不接触一下同龄人的世界，我们迟早会未老先衰，所以，”和谷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我们去玩CS吧！”

　　“CS？！”进藤光心头猛地一跳，天！果然是太过沉浸于黑白世界之中了么？当初由于佐为而刚接触网络的时候，每次下棋下到无聊，他都会去玩一会儿CS。一个暑假过去，不知是否天分使然，除了棋艺的进步，他的AK点射技术更是一日千里，晋升高手的行列。甚至成为院生后，还曾与和谷阿福组队挑战，算来也是骨灰级的玩家。而现在，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陌生。呵，未老先衰么……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怎么样？”和谷拍了拍进藤光的背。

　　真的很想去啊……那完全不同于围棋的世界，紧凑的节奏，间不容发的刺激，对于性格跳脱的进藤光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可是，塔矢，还在棋会所……

　　看出进藤光的犹豫，和谷有些不满地皱眉道：“喂，如果你是怕塔矢亮发火的话，那就算了！”

　　“我什么时候怕过他？！”头脑一热，进藤光的否定冲口而出，只见和谷一脸诡计得逞地冲他眨眨眼，又别开头，低声道，“而且，我又没有约过他。”

　　“既然这样，我们还不快走！”和谷一把拽住进藤光就往棋院门口走去，嘴里胡乱嚷着：“GO！GO！GO！”

　　“和谷……”进藤光突然叫住了那异常兴奋的家伙，“我想我还是要给塔矢发条短信……我觉得不告诉他一声，不太礼貌。”

　　这家伙什么时候礼貌过？！和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塔矢那家伙的怒气，当年幼狮战时狠狠击在墙上的一拳……不由悄悄咽了下口水，算了，反正进藤已经答应，自己也该大人有大量……嘿！凭着进藤的身手，今天定能一雪前耻！

　　见和谷不反对，进藤光掏出手机，开始琢磨借口。为什么要借口？废话！如果说了实话，被塔矢亮知道他如此“不务正业”，他进藤光一定会死的惨不忍睹。

　　那么……对，就这样！

　　“家中有事，我不去棋会所了。”

　　“进藤，这借口真没创意。”和谷探头看着手机屏幕道。

　　“切！你懂什么，只有这样塔矢才不会追问，他从来不会打听别人的私事。”进藤光有些自得地按下发送键，“哼！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他……”

　　和谷一怔，发现还真的无从反驳这个论断，撇了撇嘴，道：“好啦，快走，快走！”

　　“GO！GO！GO！”

　　“Cover Me！”（掩护我！）

　　“砰！砰！砰！”一串枪响，眼前有人倒下。

　　“进藤，你在干什么？！”耳机里传来和谷吼声，“不是要你掩护我吗？！”

　　“啊……”进藤光猛地回过神，“抱歉，我忘了换子弹。”

　　“你！……这是第几次了？！别再胡闹了！”

　　进藤光一怔，好熟悉的一句话，漂亮的凤眼中溢满了不甘和失望……胸口突然一窒，几乎令他难过地□□出声。

　　“喂！你跑出来干什么？！”和谷的声音再度响起。

　　抬头，看见屏幕上的自己不知何时从射击点走了出来，正被一枪爆头，倒在地上。

　　“天！”和谷哀叹着，“进藤，我可没让你以死谢罪啊……”

　　进藤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瞥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手机。怎么回事？！每次他都会回复短信，可是，为何到现在，塔矢……还没有任何动静。

　　是没看到么？不，不对，他的手机设有短信提示。那么……是生气了？自己那么蹩脚的借口，是很容易被看穿的吧——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塔矢亮发怒时那锋锐逼人的气势。不过，如果是生气的话，他会直接打电话教训自己，而不是这样，毫无声息。难道说……他完全对自己失望了，又和那时一样么？

　　那个时候……

　　夕阳拉长了少年的影子，晚风中送来一句淡淡的话语，“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

　　心下一震，拿起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一阵拨号音后，耳边是一个甜美而平板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该死！”低咒一声，进藤光狠狠地将手机塞入背包，猛地站起来，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和谷，我要去棋会所。抱歉，下次我们再约时间吧。”丢下这句话，不理会和谷的大呼小叫，他一头冲出网吧。

　　黄昏的街头，一个少年在余晖中狂奔，额前的金发划出一道长长的流光。

　　“砰！” 棋会所的宁静被一声巨响打破。

　　正沉浸在棋局中的塔矢亮头也不抬地淡淡道：“进藤，每次你都非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么？！”

　　“呼！呼！塔矢，你还在啊……哈——呼！呼！呼！”看见塔矢亮的那一刻，进藤光心头一松，涌起一股大笑的冲动，可是嘴巴还在充当大量补充氧气的功用。一时间，脸上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

　　塔矢亮抬头看见的正是那金色毛发下，涨红的脸上那傻呵呵咧着的大嘴，皱眉道：“你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而且现在才来，是不是比赛输了？”

　　进藤光闻言，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方才的喜悦顿时化为灰烬，“你这家伙！你还问我？！你说，你怎么不回我短信？！”

　　“短信？”塔矢亮一愣，歉意地一笑，“抱歉，手机的充电器坏了，又刚好电池用完。”

　　“?!”

　　“小亮，电池充好了。”市河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电池递给塔矢亮。

　　“啊，麻烦您了，市河小姐。”

　　“小亮还真是客气呢，不过幸亏我的充电器和小亮的一个型号呢。啊，进藤君也来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市河转身向柜台走去。

　　进藤光没有听到市河的招呼，他正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去买块豆腐撞死……

　　“滴滴滴滴……”一阵手机铃声将他惊醒，转头，塔矢亮正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抬头对自己一笑，“进藤，是你发的短信。你写了什么……”

　　见塔矢亮重又低下头，进藤光猛然想起自己的短信内容——

　　“家中有事，我不去棋会所了。”

　　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