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风尘]反骨》GDivine

1、郑州商人魏泽

　　夜宴华灯，光华流转。

　　这是汴梁的夜，汴梁的笙瑟，汴梁的歌舞人群、欢饮畅宴。

　　灯儿照得人微醺，茶酒酿酵；

　　香衣引得人寻觅，入骨销魂。

　　她穿梭于人群与流转的华灯之中，眼前已然有了恍惚重影。两靥生晕，娇唇似花，醉眼水漾，白面桃花。

　　四分醉意，六分清醒。

　　清醒的是脑子，可惜这光景身体却控制不了了。

　　身娇体软，脚步醉然。一个不小心，背后就撞上了人。

　　赵盼儿微笑回眸，一个旋身稳住身子，顺势行礼道谢。

　　那人不笑不怒，也不言不语，穿着一身玄衣，倒是有几分冷清。赵盼儿不多待，道了谢就越过人去。

　　这是一场大宴，听说来的都是郑州的富商，还有汴梁本地的几位官员，今日是郑州商会为来汴梁的几位接风洗尘的。玉盘羞珍，丝竹管弦，如此之宴，怎能少了美人助兴？

　　那被撞的玄衣男子问身旁的人：“那是谁？”

　　“歌者赵盼儿。”

　　他收回目光，不再纠缠此事。只是心里到底还是留下个影子。若事情就这样过去倒还好，当事人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忘了这一小插曲，然而没想到过了几日，两人又见面了。

　　赵盼儿住的地方是面湖而建的一个宅院，粉墙黛瓦的，虽然不大，但也挺精致。

　　话说这日她刚从外面回来，因这日下雨，雨势很急，所以倒是没有多少人在外面晃。归途离家五百米处见一主一仆在一棵树下躲雨，仆人举着一枝芭蕉叶，两人就靠着这可怜的芭蕉叶子等雨停。

　　那人也看见了她，赵盼儿没说什么就带着小丫头碧儿走了。

　　过了一会，跑出一个丫鬟，自然还是碧儿。

　　碧儿跑过去，递上两把伞：“我家姑娘让我给你们的。”

　　仆从收了伞道谢，他主人倒是什么都没说。

　　碧儿见他如此，面上虽不说，回去就憋不住了倒豆子般在那埋怨。

　　“……姑娘您好心送他伞，那人倒好连声谢也不会说，好像别人合该送他一样！看着一表人才，真是傲慢无礼！着实气人！”

　　赵盼儿好笑道：“行了，我都没生气，你倒自己在那生起闷气来了。我们送我们的，本来也没图他感激，何苦在这苦大仇深为难自己？姑娘我不爱听闲话，没事别在我跟前磨嘴皮子了。”

　　碧儿人小心大，什么事到她这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收了心就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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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赵妈妈遣人来告：“妈妈说今晚有客来你这，让你准备准备。”

　　赵盼儿问：“是谁要来？”

　　“说是叫魏泽，郑州来的一个商人。”

　　她垂眸思索：“这倒是不认识的。”又道：“我知晓了，你回去吧。”

　　晚上，月初上柳梢一星天，赵盼儿刚刚沐浴完。淡施粉黛，熏香待来。

　　赵妈妈领着人过来了，赵盼儿吩咐碧儿带他们去院子里。

　　魏泽坐在小院的亭中，亭外一面是一小片竹林，稀稀疏疏，风态自然；另一面是一小池，池上数朵莲荷，池外几块山石。真要品评，这院子哪儿哪儿都说不上好，然奇妙的是，反而因它疏松因它低廉而生出别样风趣，既雅且趣。让人觉得主人心性就是这般。

　　坐了一刻钟，也不见人来。赵妈妈在一旁笑眯眯地热场：“我这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性，惯爱和人使小性子，偏偏以此为乐。”

　　赵盼儿心性直爽，不少人也是觉得她这脾气对了味儿。不过虽直爽，却心有七窍，玲珑细心，所以虽直爽却也不惹人厌，有时坑了人那人还不自知，她便常常以此为荣说给宋引章听。

　　魏泽不急不缓地喝口茶，道：“不急，在这赏会儿景倒也可。”

　　赵妈妈笑笑，一边凑趣说着话一边使人去催。

　　催没催来人，倒是催起了筝声。

　　清音脆乐，含云带月。
　　一曲终了，愉快轻悦。

　　碧儿出来，道是：“我家姑娘说，要魏公子填一首词来看看。”

　　魏泽笑道：“这可是难为我了。某一介商人，作诗填词非我所擅。”

　　碧儿摇头，非要难为他：“那可不行，要见我家姑娘，非得填词不可。”也不知是真的“秉公办事”，还是“徇私枉法”以报当日送伞未谢之不郁。

　　不过这倒不是赵盼儿一人拿乔使妖，如今大宋市井繁荣，瓦舍兴盛，艺妓上通皇帝，下至流汉，俱有往来。一些层次高的名妓你想见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会写诗作词的最受这些歌妓们欢迎，时下风气如此。她虽算不上名妓，但也在汴京小有名气。

　　若是今日魏泽真的没写出来，那他这钱可就白花了，她是不会出去的。

　　魏泽倒是面色不变，依旧平稳。他很快就提笔写了一首《鹧鸪天》：

　　流灯穿过醉蝶翻，无辜丽入醉人眼。
　　眼儿秋水映银汉，恍是神仙妃子临。
　　问情|事，向蝶心，情长情短敢流滥？
　　月白池好明清澈，不语犹仍风有言。

　　碧儿把诗拿进内室，赵盼儿看了以后，给出评价：“言辞凑将，意义恍惚，下品。”

　　照理，她是能拒绝接见魏泽的。只不过很明显，这诗中有些讽刺意味。
　　她倒是要看看，这是谁如此脸大？

　　赵盼儿庄雅在内，明妍在外，女子见了定然艳羡，男子见了定然好感。魏泽看着她穿着一件湘色衣裙，一路随廊中灯下走来，见之难忘。

　　欲起于色，情动于不期。
　　不期之人，不期而遇，最撩拨人心。

　　魏泽那晚见了她一面以后，怎么也无法将这张脸挥之脑后，于是便有了这一行。

　　她笑着挖苦他：“公子虽不擅诗才，却为人诚恳，故而我来了。”虽挖苦，却一压一抬，更何况她笑面三分，桃花春色，谁能生得起气？

　　魏泽自然更不会。

　　赵盼儿在名利场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打眼一瞧就能差不离，有什么心思鬼魅要分辨出也都不是难事，察言观色如同喝茶吃饭，几乎成了生存的本能。

　　眼前这个魏泽，怕是从来都不是喜欢她们这一派女子的人，怕是心里更倾好良家女子。赵盼儿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引以为乐，觉得有意思。

　　“公子喝茶。”

　　“嗯。”

　　“听曲吗？”

　　“不用。”

　　“我看公子那茶怕是与我的不同。”

　　“怎么说？”

　　她大大方方地笑：“怕是苦闷茶。”

　　魏泽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他放下杯子，起身，竟是打算走了。

　　他的仆从五八追上去：“爷，爷，怎么就走了，这不还刚坐一会儿吗？”

　　赵盼儿也没打算跟上去，一介商贾而已，又是轻视于她，她可不想伺候这种人。她眼中笑意慢慢，令碧儿去送人，自己则轻轻哼小调，悠然转身，心里觉得这场仗又是自己赢了。

　　啧，诗，别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