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
01
七国之中，美景各异。
秦国早春时节的樱花雨最美，赵国凛冬将至的落雪最美，那魏国呢？
魏国的男儿最美。
当然，这不是广义而言，而是专指一个人。
*
龙阳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倾国之姿。
他还未精通人情世故，却因为出众的容貌和风采，被魏安釐王看上，带入了宫中。
他起初并不情愿，少年人心高气傲，渴求成为一名剑客，自由自在地游走在天地间，行侠仗义。
他想过一走了之，但是家族在那里，双亲在那里，兄弟姐妹也在那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自暴自弃，深深地厌恶自己的脸。
……真是祸害。
他还没有走过魏国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就不得不放弃尊严，与一帮女子一起，在君王面前争宠。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不会再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等到他年老色衰容颜不再的那天，被魏王抛弃，他才能得到解脱。
但在那之前，他遇到了阿衡。
——他的阿衡。
有着一双深邃眼睛的阿衡告诉他，他是个男子，无论身处何处，自己的心都不能失去自由。
阿衡十四岁，只比他大一岁，懂的东西却比他多许多。
阿衡陪他读书，教他剑术，教他在宫中的一切礼仪，偶尔在下雨的傍晚，也会陪他喝酒。
再后来，阿衡带他出使别国，让他看到了其他六国的人文风俗。
于是他实现了很久以前的心愿，不仅走出了魏国，还去了很多地方。
世界那么大，大到几年时光都看不尽。
世界又是那么小，小到他想要的全部，就在他的身侧，他一伸出手就能够着的距离。
看着阿衡俊美的侧脸，他脑子一热，真的伸出了手。
一刹那的勇气无人能挡。
他说，阿衡，我们一起离开吧，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轻松，就像是在说，阿衡，天亮了，我们去喝一碗盐豆汤，好不好？
阿衡往日都会点头说好。
他对他点头的次数太多了。
多到他以为，他的阿衡永远都不会拒绝他。
阿衡这次却是在摇头。
阿衡明明喝了酒，明明眼中已经有了深深的醉意，却没有点头。
他愣住了，强装的镇静在阿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下逐渐剥落。
继而分崩离析。
――阿衡，你不喜欢我么？
――龙阳君，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记我的身份。
他早已入宫成为君王的男宠，而阿衡是君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人人敬仰的信陵君。
这段感情过于荒唐。
阿衡抽手而走，没有回头。
他坐在原地，空落落的手心让他前一刻还情绪高涨的心里一瞬间怅惘无比。
*
阿衡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阿衡有阿衡的事要做。
阿衡有无数门客，他为魏国的国事操劳，替君王分忧。他如此贤能，还有窃符救赵的壮举。
信陵君高贵的名声不是区区一个男宠可以败坏的。
只是玩物而已。
――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求而不得，便不顾一切想要毁去。
他用尽所有办法去对付阿衡。
秦国的离间计，加上他的煽风点火，渐渐使阿衡失去了魏王对他的信任。
阿衡终于失去了兵权，苦心经营的五国攻秦计划也落空了。
从那以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意志消沉，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再也不理朝政。
他去看过阿衡，穿着他们最初相遇时穿的那件衣裳，洋洋得意地问道，如何，你是不是很后悔？
——后悔玩弄我，后悔抛弃我。
阿衡没有回答，他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艰难地站起身，走到了门外，凝视着地面上的积雪。
这苍茫的白色，贯穿了阿衡的一生。
雪还在下，阿衡看着看着，便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不是雪花在下落，而是自己在往上飘。
努力那么多年，到头来君王，不，是兄长，仍然不信任他。
阿衡，你后悔吗？
他得意极了，他以为阿衡的沉默是在后悔。
他还想说，阿衡，你若是悔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吧，你这副狼狈的德行还真难看，除了我没有人会要你了。
噗——
从阿衡嘴里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雪地里顿时溅出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艳丽的梅花。
他的瞳孔一瞬间缩紧，跌跌撞撞地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衡原来这般消瘦。
而阿衡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直直地扎进了心脏的位置。
再熟悉不过了。
——龙阳，这块玉佩送给你，兄长说它能辟邪。
——可是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啊。
——无妨。
——那可不行，礼尚往来才是君子之行……对了，阿衡，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入宫之前买的一把匕首，并不值钱，送给你防身。它很锋利，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自己。
它很锋利。
它很锋利。
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自己。
……它的确很锋利。
阿衡在死前，没有露出任何绝望的表情，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反问道，如何，你是不是很绝望？
他想起阿衡曾经送给他的那块玉佩，发了疯似的去找，可是再也没有能找到。
魏王为了讨好他，宫中所有的奇珍异宝尽数拿来，任他挑选。
——这些都是孤送给你的。
――怎么办，我找不到那块玉佩。
他拿着很多很多块玉，心中的玉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