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沙鸥》凉茶甜粥

23、第二十三章 一世烟花一世雪

　　藏夜楼直至年末都再没开楼待客，这在外界看来多少有些奇怪。但深知其中门道的人却是有些害怕，连往常的年礼都不敢送来；偶尔有几位贵客临门，也只是与清义寒暄几句，又四处张望一番便匆匆离去。
　　“今年这年过的真是冷清。”小翠和小兰坐在楼梯扶手上，自顾自地织着衣服。“往常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害怕地和缩头乌龟一样，连里院都不进去了。平时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到这样的关头才看出他们人的真伪来！”
　　“别说啦。”小兰宽慰她，“我们这不是还有上仙佑着嘛，等到风头一过，届时宾客盈门，自然又是一番盛景。更何况人来的少了，那些有交情的大妖可没少来，一个个都抢着来看上仙呢。”
　　“还不是清义老先生散出去的消息。可那些大妖也不能长呆雨京徒增危险。上仙这几日也是劳累，一个个地见上一面，这都通宵两夜了，还没见完呢。秦雨公子也是，要仿着上仙的口气给那些拜年的信一封封回过去，脸都有些瘦了，我看着都心疼。”
　　两只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楼上门突然开了，一位大妖走出唐林的房门：“既然如此，真到那日时，我等河西妖必然鼎力相助。只愿上仙能长保这藏夜楼，让天下之妖心里都有个盼头。”
　　唐林轻点头：“他日有缘，自当再见。”
　　“好！那咱就就此别过。他年再见时，便是上仙功成之日！”说罢拱手再拜，转身从后门离去。
　　“呼。总算写完了。”秦雨从后面走来，他靠着门，邀功似的甩了甩手上一大沓信纸。
　　“那就寄出去吧。待会驿站就该不收信了。”
　　“得嘞！”秦雨喊上几位十二郎，“你们与我一起去！”
　　“是！公子。”十二郎们鱼贯而出。唐林看了眼大步出门的秦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病入膏肓，何必再救呢？”

　　“吃年夜饭啦！”清欢点燃烛台，在大堂里摆好了座位，烧纸敬了神仙，向整座楼里放声喊道。小翠小兰率先跳下来，蹦到清欢面前，异口同声：“姨娘！恭喜发财，精神朗朗！”
　　“哎，好。”清欢笑笑，一人口袋里揣了一个红包。清颜从后面走来，小翠小兰立刻围了上去：“妈妈！恭喜发财，精神朗朗！”
　　“你们两个孩子呀，”清颜笑道，“后院我刚发过一遭，这会儿可没有留给你们的咯。”
　　“别啊妈妈，”小翠小兰上前挽住清颜的胳膊，“您就随便给点，也是图个吉利不是？”
　　“你们这俩孩子。”清颜拗不过她们，只得从手上取下两个玉指环，“拿好了，一人一个，也愿你们早日出嫁，让这楼也清静些。”
　　“谢谢妈妈！”小翠和小兰心中欢喜，却见清义从地窖里走上来，手中还抱着猫噜噜。“管事！恭喜发财，精神朗朗！”
　　“好，好。”清义眼睛笑成了缝，一人给了一个鼓鼓的红包。“里头是白山百年石片，不说多好看，对你们的修行可是大有好处！”
　　“谢谢管事！”小兰小翠见三人都已经到齐，跑到一旁，磕了三个响头。清义大笑，与清颜、清欢一起入座。
　　清义坐朝北，清欢清颜坐了两侧，身边坐了小兰小翠，将大面朝南的位置给唐林留下了。藏夜楼关门闭客，后院坐了四五桌，几位擅于菜肴的妖好不容易等到过节，兴高采烈地进了厨房预备露一两手。地窖里的美酒被一坛坛搬了出来，香气浓郁，绕着漫天的焰火飘了四五里。
　　唐林秦雨与十二郎收拾了一番，也下楼来。只见唐林就要随意入座，清颜上前将他按在了朝南的位置上。
　　“上仙，今日您该坐这。这藏夜楼说开了，其实是师尊留给您的。主人的位置，您坐得！“
　　“坐得！坐得！”清义连喊两声，离了座位走向唐林，竟直接跪了下来。
　　小翠小兰愣住了，却见清颜清欢跪下，她俩也匆匆离了席位，到稍远处跪着。
　　“这…”秦雨与十二郎觉得不自在，纷纷离席站远了些。只见清义说道：“上仙初来藏夜楼时，小老儿只道上仙年幼，不能服众，后也多次为难上仙。不想上仙不仅不怪，也能舍下自己事情，一心助我等脱离苦海。小老儿无颜以对，只得请上仙受我一拜！”
　　唐林努力想了想，并不记得清义有哪些为难之举，但年夜当头，他也不知如何推辞，只得说：“哪里的话，都起来吧。”
　　轮到清义愣住了，他原以为唐林至少会有一番教训说辞，自己也会顺水推舟地应下，却没想到这样就放过了自己，两方不知该如何收场，倒是有些尴尬。
　　“菜来咯！”上饭的老妈子端来一盆安乐菜，却被眼前景象吓住了：“我、我是不是该跪着上菜啊？”
　　“噗。”小翠没憋住，笑出了声。众人笑着起身，唯有清义还跪着。唐林也难得地笑了笑：“你不肯起来，是在等我给你压岁钱吗？”
　　“不、不是。”清义面色有些痛苦，“这次是真扭到腰了…”
　　又一阵哄堂大笑。老妈子笑得菜盆差点没端稳；小翠笑的肚子疼，将猫噜噜揉成了不知什么奇形怪状；清欢清颜一人一边夹着清义的手，边笑边数落着，将清义慢慢扶回了座位。年夜饭总算是开始了。
　　“上仙，您饮酒吗？”清义举杯问道。
　　“我不擅饮，都是以茶代之。不过秦雨酒量奇佳，可让他陪饮一回。”唐林举起茶，一饮而尽：“祝各位来年康健。”
　　“祝上仙早日功成，飞登仙境，佑我一族！”清义举杯，也是一滴不剩。
　　“祝上仙早日功成，飞登仙境，佑我一族！”众人皆饮。此时不过杯酒入肚，秦雨脸上居然泛了红光。一道道菜都呈在了桌上。觥筹交错间，门外烟花大放。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哪能没了烟花助兴！可惜烟花都是晋国供来，我们又非皇亲贵胄，买都买不到，嗝。”清义明显是喝高了，他抱起猫噜噜，“来！小猫！放个烟花瞧瞧！”
　　“啊——”猫噜噜脸憋到了红紫色，突然蹦向门外，大口大口朝天上吐着火苗。秦雨小泯一口酒，拍手称道。
　　“好！”
　　“你怎么就喝这么点酒？是要戒了？”唐林喝尽杯中茶，随口一问。
　　“今日众人都在场，万一我喝高了，现了原形，岂不是让人笑话。”秦雨显得有些拘束，说话也不似平常那般过脑子。
　　唐林笑笑，他漫不经心地又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老二老三老十二都去哪儿了？”
　　“他们受公子之命，去找回其他的十二郎了…”刚说完这话，“秦雨”就意识到不对，赶忙闭上了嘴。
　　“公子？”唐林突然不笑了，他问“秦雨”，“那真的公子在哪儿呢？”
　　“秦雨”见瞒不住了，只得解下头发，变回老一的模样：“公子去龙王城救人了。”
　　“啊？”一旁的小翠吓了一跳，“你、你、你…”
　　“嘘。”唐林手指轻点嘴唇，又对老一说：“我要出去一趟，你能让我与你们公子同时在场吗？”
　　“能！能！”老一摇身一变，变作唐林模样；又将头发缠在老十身上，变作了秦雨。趁着满座主客尽欢，唐林悄悄凝固了时间，在满桌的笑脸中走出了藏夜楼。门外，漫天焰火不动，那是龙王城中不太显贵的皇族出城，特地放烟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