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缘》兰雪汐

23、故人（五）

　　羲仲引他们去的地方，却是比之前更要凶险万分。
　　然而他们跟在羲仲的身后，毫发无伤。
　　身前不远处的黄衣男子，偶尔抬手挥袖间，便破去几处极为强大险恶的禁制，灵力强大的看守神陵的灵兽，见到他也都乖乖的低下头，原本九死一生的一条路，竟是让他们走的安安稳稳。
　　菱纱看着他修长带了些飘渺的背影，心下升起几分疑惑，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扶持着她的紫英，只见他眉微微的蹙着，眸中似是有不解茫然之色。
　　总觉得，紫英也有哪里不一样了。
　　自从她从幻暝界回来之后，就隐隐有了些感觉，加上后来在不周山以及鬼界紫英的一些言语表现，都与记忆中很是不同，在他的身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的事。
　　只是，自己怕是也没有那些精力去顾及……她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多陪他一时一刻。
　　过了许久，只怕都是要到了封神陵的上层了，面前的男子才终于停在了一间石室前，回头淡笑道，“到了。”
　　菱纱看了看石室的门，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清灵之气迎面而来，那种感觉，比之前的后羿射日弓还要强烈许多，这门内，怕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门上的禁制，较之前的更是不能相提并论，只是气息与面前的男子十分想象，怕是下禁制的人便是他。
　　羲仲的下一个动作算是印证了菱纱的想法。
　　只见他走到石室门前，只是抬起左掌，缓缓的放在闪耀着淡金光芒的禁制中间，石室门上瞬间光华大作，等光芒散去，禁制早已解除，羲仲伸手推开门，回身道，“进来吧。”
　　石室也并无什么奢华的装饰，与其他石室布置的并无二致。一进门，先看到的便是一个正方形石台，四方有明珠照亮，与之前置放弓箭的地方十分想相像，只是中间摆放的是一高一低两个剑架，剑却是不知所踪了。只是凭着剑架上充沛幽远的灵气，也不难推测，放在这里的，必定是极为珍贵的神器。
　　然而紫英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他仿佛丢了魂魄一般，走到了侧边墙上……
　　那墙本是极为普通的……只因挂在墙上的衣物，使得整个灰暗肃穆的墙身都光亮了起来。
　　那是一紫一红两身华衣，紫的高贵清冷，红的热烈耀眼……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是极为顺滑飘逸，袖间领口用银线绣着极为精巧的日月云纹，高贵素雅。
　　只是围绕衣物周身的灵气，却丝毫也不比之前的后羿射日弓差……
　　紫英看着身前的绯衣……脑中混乱一片，很多画面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心中酸胀难忍。
　　这衣物，便是随他度过了几千年岁月的衣物啊……
　　只是被贬为凡人时，便与佩剑一起被神将取走了，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紫英怔怔的抬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被封印了这样久的岁月，衣物也早已变得冷冷清清。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触到的一瞬，绯衣上缓缓浮起一层薄光，然后红影一闪，墙上的衣物便不见了，然后他听到菱纱惊呼了一声，回神一看，那衣服已经好好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菱纱捂着嘴惊讶的看着紫英，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衣服，竟然还会自己往身上爬，唔，这衣服好，省了许多穿衣服的麻烦事。”
　　虽然天河和她的思维方向不太一样……不过显然……他也是看到了的。
　　菱纱只听说过，有些有名的武器，成了灵，便会自己选择主人，但是这衣服也会选主人一事，她却还是头一次听说。
　　只不过……紫英穿这衣服还真是好看……
　　不管是现实还是记忆中，紫英的衣服一直是白衣蓝衫，从未变过，那清素的颜色和他淡漠的性子倒是也极为相合，只是却不知，这样热烈的红色，穿在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韵味。
　　虽是身穿一身红衣，俊雅的面容上却仍是之前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周身清淡之气不减半分，一如雪中红梅，虽是热烈鲜艳，骨子里的清冷高傲却更是引人侧目。
　　看着这样的紫英，菱纱突然觉得有点熟悉。
　　“这位姑娘，不如也来看看这件衣服如何？”
　　旁边一直不语的羲仲开口，将菱纱引到紫衣前，微笑着看她。
　　菱纱心中沉了沉，伸手，指尖触到衣角。
　　众人屏息……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羲仲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紫英也是皱眉不语。
　　“呵呵，看来这衣服不喜欢我呢！”
　　菱纱笑着说道。
　　羲仲抬手一挥，光芒一闪间，紫色的衣物已好好的穿在了菱纱的身上，随后笑道，“没有的事，怕是它等的太久，便认不得主人了吧。”
　　随后转向紫英与天河二人，“如此一来，大家也都在封神陵有了所得，若没其他事，还请早些离开吧，待的久了，恐生变数。”
　　天河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呢？帮我们赶走了那个凶恶的人，还送我们东西。”
　　羲仲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即抬头浅笑，望着紫英道，“只不过是遇见故人罢了。”
　　“故人？”
　　天河还想再问，却见羲仲已转了身，只留个侧脸给他。菱纱看出羲仲似是不愿再说，便拉住天河的袖子摇了摇头。随后想着羲仲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谢谢你送我们的东西，衣服我很喜欢。那，我们走吧。”菱纱最后一句，便是对着紫英和天河说的了。
　　紫英点头，身子却未动，待着天河和菱纱走出房间，这才抬步离开。
　　走到羲仲身边时，顿了顿，“大殿下……您……”
　　羲仲闻言只是浅笑，“那都是过去了，现如今你已不再是羲和，也就不用那般唤我。”
　　紫英整了整神色道，“不管如何，总是多谢你相助。”
　　羲仲转过身来看着紫英，墨色的眸子灿亮如星，“你知我为何助你。”
　　紫英微微一怔，随即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是为了……莫溟？”
　　那日羲仲与莫溟一战，他也是在那里的。当时便觉得两人神色言语间似是旧识，后来虽是一番恶战，羲仲打伤了莫溟，而自己身上的伤亦是不轻。在他看来，与其说是打伤，那一掌，分明是想削弱莫溟本身的力量，更似是一个封印，若不是如此，怕是后来自己与望舒也没那么容易能够封住他。与他相比，羲仲的伤却是严重多了，擎天是与太昊比肩的神兵利器，被它刺中，若是凡人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饶是羲仲，也在神界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便再未在神界看到他了。紫英以为是以为他受伤颇重，才不便出门。后来自己与望舒也出事，被贬下了凡，自此便再无缘相见。这么想来，最后一次见到羲仲，还是那一场神妖大战了。
　　这样一说，将莫溟封印在东海之底的方法，还是羲仲告知望舒的。
　　如此一来，很多事都明白了。
　　紫英再抬头看向羲仲的时候，眼神中便带了些悲悯，同时，也有些疑惑，“莫非，你是因为他才在这里的……？可是，为什么？”
　　羲仲闻言垂了头，嘴角却勾出一抹笑来，“没什么，是我欠他。”随后抬头，笑道，“你如今欠我一个人情，若是哪日与他对战，便在他身上还了吧。”
　　紫英闻言微微一怔，叹道“如今我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有机会与他一战？怕就算有，也该是他绕我一命。”
　　羲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实力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就算如今只是凡人，怕是有些事，只要你想做，终究还是能成功的。至于对战的机会，马上就有了。”
　　紫英看他说的笃定，心中微有不安。
　　羲仲收回手，站在他面前，仍旧是带着浅淡的笑容，“依着溟儿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琼华的，若是无事，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看看，否则……”
　　紫英一惊，也不再顾及为何他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只道是他关心莫溟，自是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随即弯身行礼，告辞。
　　羲仲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嘴角微笑带了些微苦涩。
　　我本以为这一世你俩的结局会是好的，可是如今看来……
　　不过，羲和，我还是相信你，相信你们。
　　这样一想，如玉的面容上又带了几分柔和，眼神却逐渐朦胧起来。
　　“溟儿，我说过，欠你的，我终究都会还了你。”
　　语毕，那清雅的身影便起了朦胧的光雾，渐渐的透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消散在虚空之中。
　　幻暝界。
　　虽是大战在即，房间里的人却依旧是淡定悠然，手中握着书卷，视线落于其上，面上什么表情也无。
　　一旁随侍的仆人偷偷觑着座中人的侧脸，鲜红的纹路蔓延在清秀的右脸上，一直延伸到脖颈。
　　奚仲大人一直都是这幅冰冰冷冷的样子呢，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都不能让他上心。就算是幻暝局势紧张，就算是即将要与琼华对战，大人的样子，也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她侍奉了许久，却从未见过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什么表情。
　　只是奚仲大人能力是极强的，一直对幻暝也是极尽心力，这使得幻暝上下，虽不明说，对这位冷冰冰的奚仲大人，却都是心存爱戴敬佩的。
　　似是看书看的乏了，羲仲伸手去取案上的茶杯，却不知如何手一抖，打翻了茶杯，溅落的碎片割破了手指，瞬时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侍仆吓了一跳，赶忙低下身子去收拾，抬头却看见奚仲并没用法术修复自己的伤痕，只是任血留着，眼神空茫。
　　侍仆轻声唤他，“奚仲大人……羲仲大人……？”
　　奚仲似是被他唤的回了神，站起身，伤了的手便藏在了宽大的袖子中。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侍仆行了礼，带着茶杯的碎片离开了。
　　离开时还想着，原来奚仲大人心中在大战前也是会焦虑不安的啊。
　　奚仲待人走了，缓缓的将手按在额角，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