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冯轸

8、第 8 章

　　夜晚，一个人就寝在宣室殿寝殿的景帝同样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正在高祖庙祭祀高祖，突然就见到高祖显灵出现在他面前，并对他说道：“此子圣彻过人，必将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业。”
　　待得景帝想要细问，面前的人却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了。
　　景帝从梦中惊醒，而梦中的情景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中。尤其是高祖说的那句“此子圣彻过人，必将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业。”
　　“此子......”景帝喃喃自语。联想到白天王夫人对他说的梦日入怀的事情，景帝潜意识就认为，高祖说的此子就是指王娡腹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景帝连忙冲着幔帐外喊道：“春陀，春陀......”
　　守夜的中常侍赶紧掀开幔帐，小跑着走了进来，“奴婢在，陛下有何事？”
　　“替朕更衣，朕要去祭祀高祖。”
　　中常侍看了看外面仍然漆黑如墨的天，有些为难道：“陛下，现在才刚过丑时，这时去祭祀，这......”
　　经中常侍这样一提醒，景帝方才冷静下来。
　　只是此刻也已经了无睡意，景帝干脆就让左右进来服侍他起身更衣。随后坐到案牍前，批阅起了下面递交上来的奏对。
　　到天亮时才走了一趟高祖庙。
　　“不孝孙启多谢高祖的指点......”
　　摇光殿慎夫人的居所。
　　已经守了女儿两天两夜的慎夫人，摸着女儿已经退去热度的额头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只是她自己却在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休息不足而眩晕在地。
　　幸好随侍在侧的宫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夫人，您都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现在长公主的风热已经退下去了，奴婢扶您去寝殿休息一下吧。奴婢守着长公主就行了。”
　　慎夫人忍着晕眩摆摆手，“不，我还不能休息。帮我梳洗一下，我要去拜见太皇太后。”
　　“这个时候？可是您的身体......”
　　“就是要这样去，或许才能激起太皇太后对我们母女的一点怜悯之心。”
　　。。。。。。
　　“求太皇太后救救妾和丹阳吧。”
　　慎夫人一踏进长信殿就向太皇太后哭诉道：“丹阳只是和馆陶见了一面，回去就发了热。太医令说是因为惊吓过度，才，才......呜呜呜。妾和馆陶是有旧怨，但馆陶有什么怨气可以发泄到妾的身上，可丹阳是无辜的。先帝崩时，叮嘱妾一定要好好照顾丹阳，可妾无能......呜呜呜，求太皇太后看在丹阳是先帝血脉的份上，救救妾和丹阳吧......。”
　　太皇太后一脸平静地听完慎夫人的哭诉，然后冷笑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你进宫之后就安分守己，不贪念，不妄想不是自己的东西，如今又有何惧怕。若是你能抢到那个位子便罢了，抢不到，戚夫人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你偏被权势迷花了眼，看不到血淋淋的前车之鉴，现在再来求我有何用？”
　　想到戚夫人在高祖崩后被吕后做成了人彘，一阵寒意快速窜过慎夫人的脊背。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生不如死。
　　慎夫人现在方是真的怕了，也真的后悔了。可是，她自己明白已经来不及了，她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谁都救不了她，意识到这件事，慎夫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眼神茫然地看向太皇太后的方向。
　　可是能活着谁都不想死，她既不想死也不想生不如死的活着。一瞬间，慎夫人心中迸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求生欲。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她们母女，那一定是眼前的太皇太后。
　　“妾错了，求太皇太后救救妾，救救丹阳吧......”
　　一路跪趴着到太皇太后的脚下，哭得涕泪横流，哪还有平日里风姿卓约的美丽模样。
　　太皇太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恒儿阻拦，她早就在她不安分，开始在宫里兴风作浪的时候就赐死她了。
　　可是，恒儿......
　　“母后，朕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您又要将朕爱重之人从朕身边夺走，让朕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吗？”
　　想到说这句话时，她的儿子望着她的目光......到底因为那件事，让恒儿对她这个母亲有了芥蒂，否则也不会不顾她的恳求，坚决不肯赦免他的舅父。那可是她的亲弟弟，他的亲舅父啊。
　　太皇太后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那张熟悉却又不尽相同的容颜......罢了，就当是偿还她的罪孽吧。
　　“皇帝已经命令太史令则吉日迁宫了，迁宫之后，丹阳就养在我这里吧。待过一两年，我会寻个妥当的人将她嫁出去。至于你，没事就好好的待在你的宫里，为先帝祈福吧。也顺道祈求太后能忘了你做过的那些事......”
　　慎夫人被宫人搀扶着走出宫殿，在迈过门槛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幸好宫人及时扶住了她。
　　“夫人，小心。”
　　慎夫人抬手挡住了落在眼睛上的阳光，方才惊觉后背汗湿了一片，腿脚也有些发软不听使唤。
　　而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
　　“你该庆幸太后不是吕后，做不出来将人做成人彘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只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我这是得救了吗？”慎夫人喃喃自语道，想笑可眼泪却也一起落了下来。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心腹宫人，“夫人......”
　　慎夫人摆摆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长信殿内。
　　太皇太后看着慎夫人离开的方向，心中却别有思量。
　　她活着的时候能保她们，可一旦她崩逝，哪还由得她做主。
　　想到此，太皇太后嗤笑一声，阴间人不管阳间事，等她哪天眼一闭，此间事就与她无关了。以后就看个人造化吧。
　　回到寝殿，慎夫人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待到房间内只剩她一人时，她快速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个不起眼，甚至有些灰旧的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只有几根大都数妇人都有的，并不稀罕的木钗。做工也很粗糙。
　　不过这是文帝亲手为她雕刻的，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再多的金银玉饰，也比不上这几根粗糙的发簪。
　　只是她的目的不是为了看这几根发簪，睹物思人。
　　很快慎夫人取出几根木簪放到桌子上。用力按下某个地方，盒子的底部瞬间从中间塌陷下来。露出了下面的空间。原来下面还有一个夹层。
　　夹层边缘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木匣，上面被一把精巧的小锁锁住了。木匣旁边放着一个铜簪。
　　慎夫人先将铜簪拿了出来，轻轻旋开中间的部分，露出了钥匙的形状。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开启小木匣上的锁的钥匙。
　　果不其然，只见慎夫人又将小木匣拿了出来，并将钥匙对准了小木匣上的锁。
　　只是不知怎么，手中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这里面的东西留给你和丹阳，但是，记住，除非是被逼到绝路的情况下，否则绝对不能拿出来。一定要记住......”病榻前，已经十分虚弱的文帝对慎夫人如此说道。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慎夫人看着手里的东西，终究还是没有打开，再次放了回去。梳妆台的一角依然多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不起眼，但装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木匣。
　　从这之后，慎夫人一直战战兢兢地等着来自窦太后，馆陶长公主一脉的报复，可是等到先帝归葬皇陵，等到各宗室王侯陆续返回封国时，依然没有等到对方有任何的动作。
　　慎夫人紧绷的心终于松缓了那么一点，不过依然只敢每天待在自己的宫室中，轻易不敢踏出宫门。只除了去太皇太后那里看望女儿，那也只是偶尔而已。
　　宫里有失意，自然也会有得意。
　　7月14，正午太阳高悬时，猗兰殿的主人王夫人，诞下了一名哭声洪亮，白胖健康的皇子，是为景帝的第十子。
　　景帝当即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刘彻。
　　与景帝一起等在产室侧殿的薄皇后立刻问是为何意。
　　景帝答曰：此子额头高隆饱满，哭声疏阔，必定圣彻过人。
　　整个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见的对这个刚出生的皇子的喜爱。
　　对于没有生育过的薄皇后来说，除了深深的羡慕，就只有满心的遗憾，不知道她是否还有机会为自己的丈夫生下一儿半女。她不奢求是个皇子，哪怕是个公主，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而一旁的程夫人，贾夫人等身份比较高且有子的虽然有些嫉妒，但也没表现的过于明显。至于唐姬等身份地位低的就更没资格说什么了，当然了，羡慕总是有的。
　　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隆宠正浓，且有三子一女，长子还是景帝真正意义上的长子的栗夫人。
　　当即就一脸不高兴地阴阳怪气道：“陛下当真是好眼力啊，要不怎么就能透过这红通通皱巴巴的样子，看出圣彻过人来。”
　　景帝素来知道栗姬有些小心眼，每次他多宠爱其他的姬妾一点，她就跟他耍小性子。大多数时候，他也享受自己的女人跟他使小性子，毕竟要是都像皇后那样，哪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只是这不分场合地就落他这个皇帝的面子......景帝也不由地端起了一张脸。
　　早在栗夫人话一出口的那刻，后宫的其他女人，包括薄皇后在内都心下一紧。现在看到景帝板起的脸，就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