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冯轸

2、第 2 章

　　“果真？”
　　听到消息，窦太后也不等小黄门禀告完，就一脸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甚至急切到也不等身旁伺候的侍女上来搀扶，就直接迈步出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就连一直沉默的景帝和梁王也都一脸激动地跟了上去。
　　刚走到宫殿门口，就见到女儿一脸激动地跪拜在地上，后面还跟着堂邑侯陈午以及两人之间的三个孩子。
　　“不孝女嫖拜见阿母，恭祝阿母长乐未央。”
　　窦太后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搀扶起自己的女儿，“我的儿，快起来，快起来。快二十年了，我们母女终于再次见到了。快点让阿母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是不是憔悴了？”
　　馆陶公主听到母亲字字泣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顺着窦太后的胳膊，扑进她怀里。
　　不停地唤着，“阿母，阿母......”
　　看着眼前母女相见的这心酸的一幕，感触最多的景帝和梁王也不由得眼眶湿润。他们姐弟相差不过一两岁，从小感情就是要好。阿姐更是从小就护着他们。
　　当年正得宠的慎夫人不止一次地想要陷害身为太子的景帝，就连梁王也没躲过她的暗算，阿姐为了保护他们，不惜和那个女人直接对上，甚至被父皇罚跪到晕过去。
　　想到这里，兄弟两个对馆陶公主更加感念。
　　一人一个上前搀扶住窦太后和馆陶公主。
　　“阿母，阿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吧。”
　　窦太后点点头，“你说得对，馆陶，随阿母进去说话。”
　　馆陶公主擦了擦眼泪，示意身后的丈夫和儿女跟上。便在景帝的搀扶下，一众人来到了殿内。
　　母女又是哭诉了一通，情绪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馆陶公主才有功夫观察殿内的一切。
　　景帝看着四下打量的馆陶公主，不由得笑问，“阿姐看这椒房殿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馆陶公主点点头，除了满殿的素缟，所有的摆设都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她和阿母还有两位弟弟在这里度过的相依为命却又无比快乐的日子。
　　看了一会儿殿内，馆陶公主又将视线落在上首的景帝身上。
　　当年她出嫁离宫时，景帝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哭着攥着她的手发誓，等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一定会让她成为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到时谁都不能再欺负她。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突然，馆陶公主双手交握在头顶，对着景帝跪拜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景帝被吓了一跳，赶紧走下座位搀扶起馆陶公主。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馆陶公主欣慰地看向景帝，怀念又无比骄傲地说道：“阿弟，阿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景帝紧紧握着馆陶公主的胳膊，露出了一个仿佛少年人般的笑容，“阿弟必然不会再让阿姐受任何委屈。”
　　馆陶公主回握住景帝的手，“阿姐相信你。”
　　至此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馆陶公主又将视线落在了梁王的身上。
　　感叹般地说道：“我那个会因为心爱的马儿死掉而偷偷躲起来掉金豆豆的小兄弟也长大了。”
　　梁王听了先是心中一暖，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抗议，“阿姐，你也知道我长大了，就不能在阿母和阿...陛...陛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吗？”
　　景帝立刻强调，“还是叫我阿兄。”
　　叫了许多年的兄长，突然变成了陛下，梁王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捏，既然阿兄不介意，他便从善如流地改口，“阿兄。”
　　窦太后听着他们姐弟三人兄友弟恭的谈话，不由得欣慰地点了点头。
　　“阿母就盼着你们姐弟三人能一直这样互相扶持。阿启，你是长子，现在又登基做了皇帝，多照拂着点你阿姐和你阿弟。”
　　景帝对母亲的话向来言听必从，况且，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便恭敬地称“是，阿母，启明白。”
　　窦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向女儿这边，“我的儿，你离阿母近一点。阿母有些看不清你。”
　　馆陶公主赶紧握住窦太后不断在身前的案几上摸索的手，再见到那双一直觑着，却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母，我在这里。您的眼睛...”
　　窦太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岁数大了，这眼神就不好使了。没事，只要你们姐弟三个都在，阿母啊，打从心里就是好的。”
　　闻言，馆陶公主再次泪如泉涌，“阿母。”
　　窦太后拍拍女儿的肩膀，“莫哭，莫哭，咱们母女好不容易见面，多跟阿母说说话。对了，我那三个外孙，外孙女还有女婿呢？”
　　一听提到自己，一直当隐形人的陈午赶紧领着三名子女上前拜见道：“臣堂邑侯陈午携陈须，陈蟜，陈娇拜见太后陛下，恭祝陛下长乐未央。”
　　说着双手交握在身前，深深地拜伏了下去。
　　陈须，陈蟜，陈娇有样学样，也跟着拜伏了下去，口中说道：“恭祝外祖母长乐未央。”
　　窦太后听到后面三个孩子的声音，赶紧说道：“免礼，都免礼。”
　　“谢太后陛下”
　　“谢外祖母”
　　窦太后先是对堂邑侯说道：“侯爷这些年照顾我儿，抚育三个孩子辛苦了。”
　　堂邑侯哪敢领功，立刻谦虚道：“陛下折煞臣了，这是臣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不敢领功。”
　　窦太后淡淡道：“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是有些骄纵任性，不过心是好的，盼着你们夫妻安乐和睦。”
　　这话看似是在说自己的女儿不懂事，让他多多包涵，实则又何尝不是在给妻子撑腰，顺便告诫他之意。
　　想到这里，堂邑侯的额头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薄汗，战战兢兢地回道：“谨遵陛下教诲。”
　　窦太后点点头，便没再过多的为难他。点到为止就行了，毕竟两人还是夫妻，女儿还要和他继续生活呢。
　　接着用一种完全和对堂邑侯不一样的和蔼态度，对着陈须，陈蟜，陈娇三个人招招手。
　　“你们三个走近一点，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们。”
　　三个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过去的十几年中都生活在堂邑那个地方，见的最多的人也就是封邑里的那些官员，品级还根本够不上他们的父亲，母亲。
　　现在整个国家最有话语权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尽管太后是他们的外祖母，皇帝是他们的舅舅，他们之间有着不可断绝的血脉关系。但毕竟第一次见面，本身就很有陌生感再加上身份带来的压力，三人又怎会不觉得紧张。
　　尤其是见到在堂邑说一不二的父亲都如此的小心翼翼。
　　兄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迫不及待的窦太后再次说道：“过来啊，到外祖母这里来。”
　　馆陶公主见三个儿女怯懦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外祖母在叫你们呢。”
　　窦太后首先不乐意了，“你好好说话，别吓到孩子了。”
　　馆陶公主立刻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窦太后的胳膊撒娇道：“阿母有了外孙，外孙女就不疼女儿了。”
　　窦太后拍拍她的胳膊，宠溺道：“你呀，莫不成还要嫉妒自己的孩子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阿母都疼，都疼。”
　　馆陶公主这才喜笑颜开。
　　对着走到近前的三个儿女介绍道：“这是大郎，叫陈须，是到堂邑的第二年生的，今年18岁了。”
　　陈须听到介绍自己，紧张地对着窦太后叫了一声“外祖母”。
　　窦太后连说了几声“好”。
　　因为眼睛的问题，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个虚影，纵使已经习惯了，窦太后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神伤。她连外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像她的娇儿还是像那个只见过几面，现在脑海里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女婿。
　　窦太后只能用手不停地在陈须的脸上摸索着，按照自己的想象描绘着外孙的样子。
　　陈须想躲，却被馆陶公主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窦太后，摸索了一遍又一遍。
　　“是个俊俏的孩子。一晃都18岁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成婚了没有，新妇是哪家的小娘子？有没有给外祖母添个曾外孙或是曾外孙女？真是的，你阿母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害得外祖母一点准备都没有。”
　　馆陶公主立刻大呼冤枉，“阿母，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倒是想盼着他快点成婚，到时有他妇人管着他，我也能少操很多心。可是堂邑那个地方，都是小门小户的，那样的人家能培养出什么有教养的小娘子。所以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窦太后深以为然，“你说得对。那种人家出来的女子配不上我的外孙。”
　　说着拍拍陈须的手，安慰道：“不要紧，你的婚事包在外祖母身上了。这长安的贵女，随便你挑，看上谁了，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让你舅舅给你赐婚。”
　　馆陶公主面上一喜，“多谢阿母对他们的疼爱。”
　　看着愣在那里的长子，馆陶公主又是一个眼风扫过去，语气中暗含警告，“还不快谢谢你外祖母。”
　　陈须只得不情不愿地说道：“谢谢外祖母。”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娶长安的贵女，没看他母亲都把他父亲压制成什么样了。与其娶那种身份高贵，却厉害如虎的女人，他宁愿娶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娘子。至少不会像母亲那样，时常对父亲摆脸色。
　　可惜，在馆陶公主的警告下，陈须什么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