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之银河的尽头》冯轸

250、再遇吉尔菲艾斯

　　迟迟等不到莱因哈特的回答，希尔的心惶恐中带着钝钝的痛，如今她最担心的便是他还有孩子。担心他更要甚于孩子。孩子的外公和姑姑一定会很好的照顾他，可是他呢......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眼睛看着上方的虚无，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一样，“我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是盼着你能好好的，幸福的活着。但是如今，好像伤你最深的人也是我......对不起......”
　　此刻，希尔终于明白到，让他看着她的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紧紧地抓住莱因哈特的手，强撑着身体靠近他，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别让我做的一切白费......”
　　莱因哈特摇摇头，然后抱住希尔，喃喃地哽咽，“没有你，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作为妻子能得到你如此的情深，我很...满足。可是你却不仅仅是我的丈夫，还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是万万人的依靠。这个宇宙已经流了足够多的血了，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得到平稳和安定。这是你不能推卸的责任。你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看着他长成一个兼具你我所有优点的少年、青年。看着他成家立业，人生美满......”
　　说着，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接受拒绝......”
　　仍觉不安的希尔看向视线里的安妮罗杰，眼神里满是恳求，“姐姐，帮我照顾好他们父子。”
　　安妮罗杰不敢再看那双已越发黯淡，失去生机的双眸，侧过头语带哭腔道：“嗯，你放心吧。”
　　希尔又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虽然不想再说对不起，可女儿还是要请求你的原谅。没有好好的听你的话，如今还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什么傻话......”不愿听这些话的伯爵用轻斥来掩饰自己内心急需发泄的疼痛。
　　“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是奥丁大神赐给我的小天使......”终于说不下去的伯爵捂住眼睛，“我该怎么跟你的母亲交代，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此时希尔已经看向了玛格妲蕾娜，“以后爸爸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
　　“他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的，我可没教育你将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啊。”玛格妲蕾娜故作没好气地说，只是如果声音不发颤会让人信服的多。
　　希尔扯了扯嘴角，继续道：“还有，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总是酗酒，岁数大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能断就断了吧。我觉得梅克林格提督不错，能尝试便尝试一下吧。我的玛格妲蕾娜...值得...最好的......”
　　听着希尔的话，玛格妲蕾娜早已泪流满面，嘴上却还倔强道：“啰嗦，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希尔喃喃道：“也只这最后一次了。”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菊心，拉塞尔夫人，赫达......从右到左，渐渐地，房间内的哭声在离她远去，人在离她远去，所有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希尔看着某一点的虚空，仿佛正穿过亿万光年的距离，追寻着银河尽头的那点点光亮......
　　希尔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可很快就顺着莱因哈特的肩膀滑了下去......
　　莱因哈特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地搂住希尔的身体，嘴里不停地说道：“不要，不要残忍地丢下我一个人，有吉尔菲艾斯那次就够了，不要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希尔，不要......”
　　就在这时，通讯室传来联络，“陛下，有一个自称是地球教首领的人要求见您，他说是为了皇后陛下的事......”
　　。。。。。。
　　希尔感到身体一阵失重，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身体已经落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入目望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难道这就是奥丁大神所居住的瓦尔哈拉......或者是天堂？”
　　就这样原地打量了许久，直到看得眼睛发晕，才缓缓地迈出脚步，往前方走去。
　　走了许久，周围还是一样的白茫茫的景色，一眼望不到头，希尔觉得自己就像沙漠里的旅人，在一望无际的被阳光烤的滚烫的沙砾中寻找生命之源的绿洲。只是在长久的孤独奔走中，身体的疲累渐渐地侵蚀着她的意志，脑中的一个声音告诉她，放弃吧。放弃了，一切疲惫和痛苦就都过去了。
　　脚下的步子渐渐迟缓下来，希尔有点愤愤地想，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疲于奔波，疲于奔命，是能让她重新活过来，还是能得到其他好处。
　　虽然这样想，最终脚下也没有停下来。一直笔直地往前走，仿佛前方有什么在指引她一样。
　　终于，在耐心被耗光之前，一棵巨大的橡树出现在眼前，而树下正躺着一个人，那人...拥有一头红色的短发，眼睛紧紧地闭着......
　　希尔瞳孔一缩，快步跑到那人面前，“吉尔...吉尔菲艾斯......”
　　声音颤抖着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想用手摇醒他，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他。怕眼前的人是个幻影，一碰就会消碎不见。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地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您是谁？”
　　希尔看着他眼里的疑惑比他还要疑惑，“你不认识我？”
　　倏然，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面前的人虽然是吉尔菲艾斯，可不是那个已经立下赫赫战功，高大又英俊的青年指挥官，而是眼神质朴，一如第一次见面时让人觉得可靠的少年。
　　“你今年几岁？”
　　“10岁。”
　　吉尔菲艾斯的回答证明了一切。
　　“你认识莱因哈特吗？”
　　一瞬间，希尔仿佛看到面前之人的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莱因哈特大人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是...朋友。”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和他曾救过一个被人拐走的小女孩？”
　　“您是说希尔小姐吗？当然记得，那不是几天前才发生的事吗。”
　　话说到这里，希尔有了些猜测，为什么他会是这副10岁的样子。大概在这个时候，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和莱因哈特成为了朋友，两人每天在一起享受着属于孩子的快乐，安妮罗杰姐姐也没有被强迫入宫。一切都还没发生。
　　希尔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告诉他以后发生的那些残酷又悲伤的事，破坏他现在的快乐？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残忍。
　　就在希尔犹豫间，忽听得小吉尔菲艾斯道：“我一直看您很眼熟，像...希尔小姐。莫非...您是她的母亲？”
　　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希尔小姐说她的母亲去世了，那您是她的亲属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说着四处打量了起来。
　　希尔对他的猜测哭笑不得，“如果我说我是她的母亲，你说这里是哪里？”
　　小吉尔菲艾斯的脸上悚然一惊，不敢置信道：“我...难道已经死了吗？”
　　希尔的笑容收敛，沉默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这到底是哪里，到处白茫茫的一片，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听起来，似乎不太相信希尔的话，看向希尔的眼光也有了点怀疑。
　　希尔此刻脑子也有些乱，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你真的想知道吗？要知道真相往往很沉重。”
　　看到希尔的眼神，小吉尔菲艾斯潜意识想要拒绝，他有一种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事一定是他不能接受的，因为他现在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但是他又不能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宁愿被现实所刺痛也不想活在谎言里。逃避永远都是懦弱的表现，莱因哈特大人是不会愿意接纳这样的他的。
　　想到这里，小吉尔菲艾斯坚定了眼神，恳求道：“我想知道一切。”
　　希尔笑了一下，不知是苦涩还是如释重负，“依你的性格，也不会有这个答案之外的答案了吧。”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嗯......”沉吟着，希尔也像小吉尔菲艾斯一样席地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着，却不是轻松写意，而是脸上都是一副沉重有心事的样子。
　　“先说一下我的身份吧，我其实就是你们救下的那个人...我是希尔...不是她的亲戚，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那为什么你会突然长...大了......”小吉尔菲艾斯有些震惊，但又觉得就是如此。很奇怪的感觉。
　　“不是我突然长大了，而是自从我们相遇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是你的意志还停留在过去。”
　　“我的意志停留在过去......”小吉尔菲艾斯喃喃地重复着。
　　“是啊，我想是因为十岁这年是你人生的转折点，你遇到了让你守护一生的两人的这年，你觉得最快乐的时候......”
　　小吉尔菲艾斯紧张地问道：“长大后的我依然有在守护莱因哈特大人和安妮罗杰大人吗？”
　　希尔点了点头，“嗯，你用生命信守了对安妮罗杰姐姐的承诺，用生命保护了莱因哈特哥哥。”
　　像是没感受到身边之人顿住的身体，希尔继续道：“就在我被你们救了之后不久，安妮罗杰姐姐被当时的皇帝看中，强迫进了宫。莱因哈特哥哥怨恨他的父亲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女儿。他和你从此立誓一定要解救出安妮罗杰姐姐，你们一起进入了幼年军校......”
　　将发生的各种事情，从他们16岁上战场，获得无数战功，迅速升到无数人仰望的位置，到招纳忠勇良将，积累势力，计划推翻旧王朝。再到他们遇到了最大的对手杨威利，还有他和莱因哈特产生的争执，一直到在讨伐旧门阀贵族中，他挡下了对莱因哈特的暗杀，陷入了昏迷这其间的种种都一一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