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三九四九

1、梦魇

　　你见过雪吗？薄薄的浅浅的轻轻的一层，落在春天的风里，顽固地守着冬的残骸。你见过风吗？细细的狠狠的尖尖的一束，在秋天的叶子下面升起来，刺破夏的残梦。现在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风，这样的雪，诡异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天上的日月星辰走马灯一样旋转，巨大的海浪在我面前升起又落下，而我一个人在悬浮的玻璃壳子里漠然望着周遭，海边，黑色的礁石，远处是银色的沙漠反射着月光，近处有盛开的滴血的山茶露珠上折射着阳光，有马嘶如笑，鸱啸如哭，有天体运转的巨大轰鸣声，而我的玻璃壳子里一片宁静。有点不对劲，我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发现我在一处悬崖边缘，没有树，没有花，连草也没有，我低头看了看，悬崖很高，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有各种各样的光，大概是海市蜃楼。我想往回走了，可是一动，玻璃壳子就飘了上去，飞的很高很高，我遇见了很多这样的“蛋”，里面的人婴儿一样蜷缩着，用漠然的眼神看着世界，这无法理解的错乱的世界，也不全是人，有猫、狗、甚至我还看见了一头大象，他们看起来都是那样幼嫩如新生，可是他们的眼神全都是行将就木的样子，充满着对世界残存的欲望与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复杂得近乎麻木。我们在一起往上飘，穿过稀薄的大气与寂寥的星空，星空在旋转，转成让人目眩神迷的漩涡，不过，也许只是我们自己在旋转。我有点冷了，不由自主蜷起身抱抱自己，却发现自己骨肉枯干支离破碎，我好奇地打量自己，打量这衰朽干瘪的皮囊，我开始喜欢它了，它那么沧桑又丑陋。世界还在旋转，我看见壳子里飘着一件东西，哦，那是我的手指。我开始破碎了，像用坏了的玩具像被遗弃的墓碑，我开始破碎，在静止的时间的风里。而就在我即将听到灵魂破碎的好听声音时，我的壳子停下了，打开了，我被捧在手心里，我感受到那令人兴奋得浑身战栗的目光。
　　我的主，他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