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重生）》故砚殊

4、第 4 章

　　青年追着人一路进了厅堂，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说些什么。
　　玄衣男子，也就是当今安王贺渊，先还懒洋洋噙着一丝浅笑听着，半晌就有些不耐烦，忽地沉下脸，轻挑了下眉梢。

　　面无表情转头对着锦袍青年冷冷一笑，俊美无俦的面庞仿若潋潋风华推开波澜，显出别样风情，阴鹜含煞。

　　顾采薇听见笑声立时头皮发麻噤了声，讪讪笑了下，连连摆手，不敢再作妖——明瑾这性子越发古怪了，阴晴不定的。

　　等玄衣男子轻睇他一眼，移开视线，顾采薇暗自舒一口气，抬手捣了捣一旁默不作声的颜清随，小声不满地抱怨：“喂，你觉不觉得明瑾这些日子越来越过分？”

　　颜清随信手拂开他的手臂，并不搭理他的抱怨：“明知道王爷不耐烦听，你且少说几句不就行了。”

　　“啧！这不是巧了吗？”他话说至一半，另一边匆匆走来一对兄妹，正是这宅子的主人家，长公主的一双儿女。

　　那清隽少年当先便冲着贺渊拱手行了一礼：“舅舅，清泽来迟。”

　　“舅舅！”他身后的粉衣少女却是活泼得很，上前娇俏福身，笑眯眯道，“颜统领和顾小先生也来了呀！”

　　“不得无礼。”姜清泽并不严厉地低声教训了妹妹一句，才转向颜清随和顾采薇面前行礼，“两位勿怪，承月性子有些跳脱。”

　　颜清随和顾采薇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小郡主天真活泼，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长公主的驸马乃是现任武宁候，姜清泽前些年便请封了世子。

　　听着他们寒暄，贺渊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雕石葵花太师椅上，嘴角一贯的浅笑，对请安的外甥和外甥女随意点了点头，只右手不住摩挲着左手拇指上那枚剔透的翡翠玉扳指。

　　不待姜清泽说话，顾采薇就先询问道：“世子可知道这庄子隔壁是哪一家？”伸手一指方才得见佳人的方向。
　　他实在好奇得紧，那样的美人究竟出自何处。

　　对上颜清随不赞同的目光，他也浑不在意，甚至还故意拿眼神瞥了一眼贺渊：“我知道你这木头不解风情，不过，明瑾难道不好奇吗？”
　　毕竟，安王“好殊色”的名声可是整个大齐都传遍了的。

　　闻言贺渊只手下顿了一瞬，又继续摩挲起那翡翠玉扳指，目光冷下几分，抬眸睨了不知死活的顾采薇一眼。
　　顾采薇赔笑缩了缩脖子。

　　顾采薇这个问题却是难住姜清泽了，他不在此长住，对周遭知之甚少。

　　想了想叫来管家询问，管家一听才介绍道：“隔壁庄子许多年前是京里一位三品大员的别院，后来这位犯了事被抄家，庄子也就变卖了，前些年倒是东平伯夫人时常会带女儿过来住些时日，不过也有七八年不曾来了。”

　　“这么说，那庄子是东平伯的？”顾采薇想了好一阵才想起东平伯是谁，实在是京城里这样传继几代就销声匿迹的恩爵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既然庄子是东平伯府的，适才那人想必是东平伯的女儿吧。
　　知道了佳人身份，顾采薇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因此，他倒是没看见贺渊听见这番话以后，面色虽未变化，手下摆弄玉扳指的频率却慢了许多。

　　*

　　或许是那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模样叫人印象深刻，回府的路上，竹露兴奋过苏蛮回来，话头就不自觉滚到那边。

　　“姑娘，咱们庄子隔壁是哪家啊？”

　　她身边两个丫鬟，荷风年纪长一些，行事也稳重，竹露就显得毛毛躁躁。从前阮姿虽是个性子软的，但她们主仆在府里境遇不好，竹露也只能硬压着性情。
　　这会儿，虽过多少时间，阮姿却是眼见着“想通了”，又带着她们来做老太太不允的事，竹露也就放开了胆子。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阮姿还未发话，荷风就先掐了一把竹露，小声却严厉地斥责起来，“你当那是什么人，轮得到你胡乱打听！”

　　看见竹露委屈地捂住手臂，眼里泪珠要掉不掉地悬着，阮姿也是叹了口气，才伸手拍了拍她，温声道：“荷风说得对，有些话不能随便问，在外头更要仔细说话。你看今日那三人虽没带仆役，可身上的衣着配饰皆非俗物，定然不是普通人家。”

　　竹露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抹干泪水就发誓自己以后再不敢随便乱说了。

　　她提起那三人，却是叫阮姿又回想起他们叫苏蛮“傻子”的事来，也不知道苏蛮在庄子上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转头看见苏蛮高大的个子傻愣愣坐在车前，自娱自乐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禁摇摇头，想必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也罢，听那人的语气应当不是苏蛮得罪过他们，至多是苏蛮在他们面前出过丑叫人家记住了，所以才像看耍猴似的当个乐子。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叫阮姿又一阵心酸，外人哪里知道苏蛮有多好呢，没关系，以后她会护着苏蛮，护着她身边仅剩的这几个真心待她的人。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苏蛮突然回过头来，冲她傻乎乎喊道：“三姑娘，回家！”

　　阮姿眨眨眼，也对苏蛮粲然一笑：“是的，回家，我来接苏蛮回家。”

　　*

　　去庄子这一来一回统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是或许因着阮姿在伯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竟然不曾有人发现她出去了这么久。

　　回到海棠院，首先便是给苏蛮上药换衣裳，这一回苏蛮乖乖地任由荷风、竹露两个摆弄，只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跟着阮姿。

　　看得阮姿哭笑不得，只得将粥碗放在自己面前，对他招手：“苏蛮过来吃东西。”

　　苏蛮顿时笑嘻嘻跑过来，把后头跟着给他束发的竹露一并拉扯了过来，还差一点崴了脚。

　　竹露故作生气地扯扯他的头发：“喂，我要被你拽倒了！”

　　正在狼吞虎咽喝粥的苏蛮一脸不解地抬头，十分无辜地看看竹露，又转头看阮姿，嘴边还有一圈糊糊的印记，十分滑稽。

　　竹露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行了，你赶紧喝你的粥吧！”
　　说完，看着一头扎进粥碗去的苏蛮，竹露顿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姑娘，苏蛮能回来真好。”

　　阮姿明白她的心情，笑着看苏蛮喝几口粥就抬头看自己一眼，也在心里默默道能来得及把苏蛮带回来真好。

　　一直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落梅院去大厨房取膳的小丫头才带着一个惊讶的消息回来。

　　“你说什么？”东平伯府的大姑娘阮沁坐在红木六角小桌旁，正要用膳就听见小丫头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什么三姑娘那边又把之前的傻子领回来了。

　　阮沁当即就皱了眉头放下手中的象牙箸，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侍书连忙奉上一盏茶，扬眉厉声问那小丫头：“怎么回事，说清楚一些！”

　　小丫头本就有些害怕，被侍书一斥，顿时骇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急得脸都白了。

　　阮沁心下不耐，抿了下唇，柔声道：“你别害怕，我来问，你来答。”

　　小丫头顿时如落了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感激地使劲点头。

　　“你是说你今天去取膳的时候见到三姑娘身边那个傻子了？”

　　“是……是的。”

　　“他去给三姑娘取膳？”

　　“不是的，他、他在厨房那条路上跑，奴婢看见了。”

　　“之前几天你见过他吗？”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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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沁问完了，敛眸沉思起来。
　　侍书则是杏眼一瞪，对那小丫头斥道：“还不出去，连话都说不明白！要你有什么用！”

　　小丫头眼里含着泪跑出去，对这一幕阮沁全然未放在心上，只半晌对着侍书吩咐：“你去打听打听，我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