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小甜饼系列》雪幻流云

14、第 14 章

　　赵云澜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倒不是因为昨天欺负沈巍欺负狠了导致沈巍整整一个上午没接他电话的原因，更多的还有一些别的缘故。

　　大战过后，四件圣器被重新归位，除了沈巍没有人知道它们被放在了哪里，而被圣器影响的那些人也是星督局和海星鉴重点的安抚对象。

　　去世的人也就罢了，尚且在世的，且生活受到严重影响的人也都被海星鉴挨个筛查，其中几名和特调处有些渊源的影响者就直接派到了赵云澜的头上。

　　鉴于沈教授一直在赌气甚至不接电话，赵云澜也只能唉声叹气的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带着大庆去探视曾经跟他也打过一些交道的冯去病。

　　因为把自己的生命力透支给了别人，冯去病仍然是那副老迈的模样，赵云澜在离开之后也时不时的和沈巍一起去看看他的情况，是以和他也算比较熟悉，一见着面，就立刻寒暄了起来。

　　“赵处长，您说您这大忙人一个，真的没必要总来看我，你看，现在国家一直管着我的吃吃喝喝，我这虽然活不了多久了，却也知足了。”

　　假老头子看起来比当时刚刚抽掉生命力的时候还精神了些许，见赵云澜和大庆来了，急忙让他俩坐下，又吩咐了护工给他们倒了水，这才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门外。

　　“沈先生这次没跟着一起过来吗？”

　　赵云澜一时语塞，难得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沈巍跟他发脾气的事情，只能讪讪的笑了一下，挠了挠头。

　　“他……他今天有课，满课，来不了，你知道的，他那个人责任心那么重，肯定不能耽误学生学习啊。”

　　听到这话，冯去病顿时赞同的点点头，颤抖着手向赵云澜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先生这个人哪，啧啧，真的是特别执着又坚韧的人，有时候啊，真的让人不得不佩服。”

　　听到爱人被表扬，赵云澜顿时笑成了一朵花，随后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不由得抬头看了身边同样露出疑惑神情的大庆，总觉得冯去病这话说的有点不清不楚的。

　　“不是……冯大夫，咱们也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了，但是您和沈老师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就让你佩服了？”

　　见主子一脸的疑惑，大庆坐在赵云澜椅子的把手上，贴心至极的把赵云澜想问的话给秃噜了出来，还顺手把自己手里的茶杯给冯去病递了过去。

　　冯去病老迈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感慨和怀念，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没说上几句话呢，其实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几次你们过来，我都很想跟他道个歉，但是每一次都被他打断，总归是到现在都没能成功。”

　　“道歉？”

　　赵云澜听到这句话顿时凝起了眉，看向冯去病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正色。

　　“您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冯去病摇摇头，抱着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昏黄的眼睛里带着些懊悔，说出来的话却让赵云澜惊得差点站起来。

　　“那个时候我心高气傲的，被你们偷看之后心头有气，后来，沈先生又找到我，希望我能给赵处长治眼睛，我这心里憋不住气，又害怕被人发现真相，就想着为难为难他，只要他觉得屈辱了，就不会再来了……谁想到……”

　　赵云澜怎么都没想到后面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顿时扭头去看大庆，却见大庆也带着一脸的茫然，显然也是不知情，再仔细咀嚼了一下冯去病嘴里的那两个词，顿时整颗心都颤了一下。

　　为难……屈辱……

　　“那么后来呢，他又是怎么说服你给我治眼睛的？”

　　慢慢咬紧了牙关，赵云澜的声音在大庆听来已经冷了一个八度不止，冯去病却不太懂得他突然发寒的声音里有什么暗潮汹涌，只是颇带感慨的叹了口气。

　　“他跟我说，只要我愿意治你的眼睛，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去做，我那时气急败坏的，又心虚得很，一心只想赶紧打发走，所以就让他……让他……给我跪下。”

　　“什么！！！？”

　　赵云澜没有因为这句话跳起来，跳起来的反而是大庆，万年老猫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浑身毛都快竖起来了。

　　沈巍是什么人？他不仅仅是他现任主子的爱人，更是万年前一直保护着苍生和平，保护着它，和昆仑并肩作战的人，为了海星的和平承担了万年的重担也没喊过一声苦一声累的人，一想到那样的人竟然会被这么一个愚蠢的人类羞辱就觉得难以忍受。

　　赵云澜没有像大庆一样炸毛，可是大庆却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的气息都变得极其狂暴和阴沉，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眼前的冯去病，大庆几乎不用去猜测，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冯去病事出有因，并且还算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并且已经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受到的惩罚，恐怕在说到刚才那句话的时候，赵云澜都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那……那他真跪了？”

　　见他不说话，大庆只能继续替他接过话茬，把自己心里想问的问了出来。

　　“是……他真跪了。”

　　冯去病点点头，言语间更满是懊悔。

　　“他不仅跪了……还在我门前跪了一整天，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沈先生就一直跪在雨里，全身都湿透了，都没有动一下，直到我松口让他第二天带你过来，他才站起来离开的。”

　　话罢，冯去病摇了摇头，嘴里一遍遍的说着一句话，让大庆都忍不住眼眶发热。

　　“倔，太倔了，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这脾气怎么就倔成这样。”

　　赵云澜捧着手上的茶杯，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大庆用眼睛去瞄他，却发现他死攥着茶杯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甚至有些微微发颤。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冲着眼前的冯去病假笑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狠狠的把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才朝被他吓了一跳的冯去病点点头，凉凉的开口告辞。

　　“冯大夫，我处里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话罢，也不等冯去病客套，大跨着步子两三步就出了门。

　　大庆急忙冲冯去病点点头追了出去，而直到大庆离开，赵云澜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才忽然裂出了一道道的裂缝，哗啦一下在冯去病愕然的目光下连着里面的茶水一起粉碎开来，散得到处都是。

　　大庆一直追到大门口，才看到赵云澜低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门口的那个小院，随后猛然一拳狠狠的砸在了红砖墙壁上。

　　“喂！老赵！你疯了！”

　　万年老猫被吓了一跳，急忙走上去看他的手，却见他手上已经见了红，因为用力太狠的关系，整个指骨都破了皮，青青紫紫的一片看上去格外可怖。

　　可是赵云澜却不在乎，他只是沉默的看向大庆，语气听起来格外的冷峻，却让大庆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你先回处里，我去趟龙城大学，他快下课了。”

　　话罢，也不跟他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上车，跟泄愤似的启动后，扬长而去。

　　大庆默默的在心里给沈巍点了一根蜡，看着赵云澜的红色越野绝尘而去的影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能遇上沈巍，也不知道是老赵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想想，祝红还真是从一开始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赵云澜坐在车里却怎么都平复不了满心的气恼和心痛。

　　他当然还记得那天。那天沈巍回来得很晚，浑身湿透，全身冷得跟冰块似的。他问起来的时候，那人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学校加了课时才拖了那么晚，又说外面下了大雨，他没带伞，所以才淋湿了。

　　紧接着他又特别高兴的跟他说，他又去见了那位神医，神医答应明天带着他去治眼睛。

　　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赵云澜攥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他那个时候就觉得冯去病那个人行医方式如此古怪，沈巍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他改变想法，可是当时的沈巍没有细说，他也没有明问，哪里知道其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内幕。

　　龙城大学在他这散发着狂暴气息的加持下很快就到了，此时此刻，离沈巍下课大概还有半个钟头，赵云澜坐在车里，看着前方教师办公室的方向，缓缓的合上眼，想要努力平复自己已经憋的快要爆炸的气恼。

　　可是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脑海里闪现的都是沈巍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一遍遍的在他的眼前回放，从初遇，到相识，到相知，到相爱，从心有怀疑，到并肩作战，从相知相许，到生死不知，过去的一幕幕就跟永远不间断的画展似的在他的脑海里浮动，那人微笑的，流泪的，温柔的，冷厉的，各式各样的面容和表情就像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一样，越想越是明朗，越想越是深刻。

　　他早就该知道，早就该知道的，沈巍他，为了他赵云澜，可以不要性命，不要尊严，可以从满手血腥，到铅华洗尽，这个世界上，除了责任，没有什么是他不能为赵云澜放弃的，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为了赵云澜而屈从的。

　　他早就该知道的。

　　曾经的他以为，沈巍那种什么都苦都往心里藏，什么痛都往心里咽的性格，只要他等，等直到有一天他苦毒了心，憋不住了，总会说的。

　　可是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才明白，沈巍这个人，就是一个有能耐把所有的东西全都藏到心底深处无论再怎么等都等不到他苦得受不了自己开口说的那种人，而唯一能够让他开口的方式，就是光明正大的把他想要藏起来的东西强行摊开到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让他不得不把那些苦水全都倒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赵云澜伸手揉了揉之间通红的眼睛，在龙城大学的下课铃声里，看到了沈教授提着公文包走出教学楼的身影。

　　沈巍一走出教学楼大门就看到了赵云澜停在不远处的车，他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那七十多个未接来电，又看了一眼赵云澜隐没在车窗后面的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沈巍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身边的赵云澜开了口。

　　“今天忙吗？”

　　轻轻摇摇头，沈教授有些窘迫的侧过脸看了身边人满身的低气压，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随后在看到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之后，目光顿时就彻底变了。

　　“你手怎么回事！！在哪儿弄的！怎么伤成这样了！？”

　　他伸手一把拉过赵云澜的手腕，看着他手背背骨上的血红和淤青，掌心微动，就用祭出黑能量来给他治疗，却被赵云澜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

　　他侧头看向一脸愕然的沈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活像是要把眼前人生吞了一般凶残。

　　“我告诉你沈巍！你再敢在你伤还没好的情况下用你的力量来给我治伤，我和你没完。”

　　话罢，赵云澜猛的启动了车，一脚油门开着车就离开了学校。

　　沈巍终于觉得今天的赵云澜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接电话而生气了，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直到到了家，被人攥着腕子拉着上了电梯，都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云澜也不跟他说那么多，拿了钥匙开了家门，把他的公文包拿过来往沙发上一丢，就一语不发的走到一边，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沈巍叹了口气，和赵云澜认识那么久以来，除了淘换能量那次之外，赵云澜还从没跟他发过那么大的火，偏偏他还无从得知自己哪里招惹了他，一时间越发不知所措，最后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赵云澜手上的伤，急忙找了消毒药水和棉签纱布之后，走到他身边。

　　把赵云澜的手拉过来的时候，赵云澜没有拒绝，他看着沈巍轻手轻脚的用棉签蘸了消毒药水，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给他手上的伤口消毒，哪怕手背的伤被刺激得再疼，也疼不过心里的心痛。

　　“沈巍，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专心致志给他消毒的沈巍，嘶哑着嗓子轻轻开了口。

　　沈巍抬起头，向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为了我，你拿你的命来跟我共享，你要淘换能量受那么大的罪，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甚至都不肯告诉我一丁点。”

　　“你说你觉得值得，你说命是你还我的，我认了，可是你为了我，你居然为了我去跪冯去病那种人！去受他的折辱！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那一瞬间，沈巍的脸顿时白了，他看着眼前气得手都在发抖的赵云澜，看着他手背上的伤，沉默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半晌，他把手里的蘸着消毒水的棉签丢进了垃圾桶，站起身来，如同逃避一样的拿了沙发靠背上的外套就要走，却被赵云澜一把抓住了手腕狠狠的重新拽了下来。

　　“你跑什么！！？”

　　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他怀里，沈巍挣扎起来看向眼前赵云澜又是气又是心疼的眼睛，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了。”

　　“放P！！！”

　　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赵云澜看着眼前这人，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见他爆粗，沈巍也愣了愣，见赵云澜受伤的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放，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有渗出血珠来，顿时急了，三两下掰开他的手指，把消毒水倒在纱布上直接把他的手给包了起来。

　　赵云澜由着他动作，终于没有再发飙。

　　沈巍的动作很快，手法堪称专业，不多时就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伤口，随后他看着赵云澜受伤的手，狠狠地咬了咬牙。

　　“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云澜顿时眉峰一蹙，看着沈巍一脸忧心的面容，顿时觉得无比心累。

　　“我这又是何苦？那你呢？你又是何苦？为了治我的眼睛，力量，尊严，什么都可以放弃？沈巍，沈教授！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赵云澜这人就是天生冷血，无论看你做什么，我的心都不会痛的？”

　　这句话一出，沈巍的眼睛顿时红了，他瞪着赵云澜，后槽牙都咬紧了，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

　　看他这幅样子，赵云澜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狠了，见他苍白着脸红着眼眶的模样更是心疼，凑上前伸手一把把人抱住狠狠的摁在了怀里。

　　“我知道……这话说的太重了，但是我不会道歉的，沈巍……你这什么都往心里藏，什么苦都往心里咽的臭毛病真的要改改了，从现在起你给我记清楚了，你折辱你自己，就是等同于在折辱我，从今往后，我要是再知道你为了我做出什么折辱你自己，伤害你自己的事情，那我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当着你的面重新再做一遍！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赵云澜死死的抱住压倒在沙发上，沈巍回拥着他的肩背，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闭了闭眼，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在赵云澜耳边轻叹了一口气。

　　“云澜……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带着哽咽的轻叹声终于让赵云澜满心的痛心和气恼平复了下来，最终也只能认栽地抱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

　　话罢，他松开手，抬起身体看着眼前人发红的眼睛，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后，才又重新把人抱住。

　　气是不生了，但是……收点利息可是有必要的。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沈教授不会不知道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