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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糖画 ...

  •   冯折果真没有骗人,如今的兰陵长街张灯结彩,处处坠着绸带织的花儿,有手艺人也有卖艺的,沿街一站便拉出工架来,吆喝声不绝于耳。赌坊同秦楼是一处的,时不时打上头往下撒裹着香粉的花瓣儿,砸到路人的肩头上,玲珑的姑娘们便一窝蜂地涌上去唤公子哥,好不热闹。

      秦凰从前来兰陵街都赶上些冷冷清清的寻常时候,头一回凑上这样的热闹,走两步便要停下来看新奇,看大哥喷火新奇,看夫妻一块儿杂耍也新奇,老爷爷蹲在一旁捏糖人,卖糖葫芦的,卖甜柑橘的,比宫里唱的戏台子还有趣。

      冯折走不出几步,便发觉身边那个小小的影子又不知窜到哪里去了,不得不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回头在人堆里扒了半天,才发现那张白净的笑脸正凑在一张糖画桌子前头,糖画桌边有个捡漏的转盘,上分十二格,五文钱一转,只有转到带鸟儿图的唯一一格才能得到糖画。

      秦凰没见过这个,兴致高涨的很,非要转鸟儿图不罢休,可转了十来回,这转盘就和长了眼似的,分明快要转到鸟儿图上,啪一下又转开了。

      秦凰撸起袖子,砸上十文钱,“再来!”

      这画糖画的摊主想必也没见过这般人傻钱多的小公子,态度极好,笑呵呵地把钱收进钱罐子里头,点头哈腰地比了个“请”的姿态,“这就是了!一回生二回熟,我看小公子这回一定能转到!”

      冯折穿过人群,正看到转盘又好有灵性地一跳,落在鸟图边一块空白格上,秦凰小脸一拉,不服输地从钱袋子里又抓出一把钱,抬起手来就要往上压。

      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秦凰一愣,扭头便看到冯折一张无可奈何的笑脸,他把秦凰握成拳的手指掰开来,取出那几枚铜板,替她塞回了钱袋子,“公子害我好找。”

      秦凰还没有转到心心念念的糖画,不愿意走,有些倔强地指了指转盘,“本宫……本公子再试一次,我都试了十几回啦,这一回绝对能转出来的!”

      青天白日的,怎么在这种地方上当受骗?冯折瞥了一眼有些错愕的糖画摊老板,放开了秦凰的手腕,“行,你再试一回。”

      画摊老板眉眼一展,伸出手去接秦凰的铜板,“哎呀,小公子再来试一试,保不齐下一回便和那鸟儿图有缘了!”

      这些好话对秦凰十分受用,于是撩起袖子,一副誓要大杀四方的模样,正要伸手去摸那方转盘,却又被冯折拦了下来。秦凰眉头一皱,“你干什么呀?”

      冯折不回答她,只是伸手在那张转盘桌下头摸索了半天,秦凰不明所以地被他指挥,“好了,公子继续吧。”

      有了十来回的经验,秦凰下手十分知道轻重,这一转更是精确无比,眼看着指针又要落在鸟儿图上头,秦凰心口一揪——却没想到这一回指针没有再弹开,竟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那一方格子里。

      糖画摊老板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秦凰才没在意那么多,再三确认那方指针确确实实落在鸟儿图的格子里,雀跃得险些跳起来,有些洋洋得意地同冯折显摆,“你看,我说了我很厉害的!再转这一次,不就转出来啦!”

      “是啊,我们公子是极厉害的,”冯折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糖画摊老板,又不知为何,又在桌子下头做了什么手脚,“不如公子再试一次?”

      秦凰已经转到了自己想要的糖画,原本想要收手去玩别的了,听冯折这样一说,以为是他也想要糖画,倒也仗义,撸起袖子又是一转。

      这一回她有些得意忘形,力道较方才才大了许多,秦凰心想完蛋,这回势必没有小鸟儿了,可谁知那指针在方格附近晃悠了几圈,竟然稳稳当当地落进了那块鸟图格!

      秦凰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我……我这么厉害呢?”

      糖画摊主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秦凰不明所以,接过两支糖画便想找下一顿好吃的,却被冯折一拦,他敲了敲糖画摊主的桌子,做出个伸手讨债的手势。

      摊主尴尬一笑,“公子这是……?”

      冯折笑得比他还灿烂,将手一摊,“我家公子刚才在你这儿输了十来轮,一轮五文,五十文是不是?”

      “我这小本生意,公子哪能出尔反尔,”摊主干咳两声,见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倒也生出一分底气来,“是这位小公子自己愿赌服输,也不是我逼他把钱袋子里的钱拿来转盘的不是?原本便是个游乐,哪有再把钱要回去的道理。”

      钱袋子里还沉甸甸的秦凰不知冯折这是唱的哪一出,好像确实是她技不如人,这些街头游乐能不能把钱赢回来?她也不知道,只见冯折弯着眼睛,点了点头,“既然是愿赌服输,那你这转盘上的秘密,看来也不怕公之于众。”

      说着清了清嗓子,一副要游说四方的模样,“走过路过看一看,瞧一瞧,这糖画啊……”

      摊主吓得手忙脚乱地端出钱罐子来,好声好气地拽过冯折的袖子,连笑意里都沾了三分谄媚,“公子这是做什么,什么事儿都好商量呐,五十文,五十文!”

      直到秦凰抓着两根糖棍子,懵懂地跟在冯折后头钻出人群也仍旧没有明白过来,她确确实实没有在糖画摊子上看到童叟无欺,转不到便退款的字样,于是便也就问了,“这个糖画摊子到底是有什么蹊跷?怎么赌输了的钱还可以拿回来的……冯折,你,你莫不是这条街上的地头蛇吧?”

      冯折无言,“小殿下的想象力若是用在写话本上,如今恐怕已经是兰陵数一数二的写手了。”

      见秦凰睁大了眼睛,确实是一副十分殷切不耻下问的模样,冯折也不再卖关子,“那摊主的手段很拙劣,不过是在转盘下头放了一块磁铁,正着放时这磁铁会同转盘上的指针相斥,不论怎怎么转都转不到糖画,而若是将那块磁铁翻个面,磁铁相吸,即便是不动那转盘,转针也会被吸引到图格上。”

      “啊!这市井上竟有这样的事?”秦凰大口咬着糖衣,这才大开眼界,“竟敢招摇撞骗本宫的钱,大胆!实在是过分!”

      靠近几座秦楼楚馆,人潮越发拥挤,秦凰忙着专注自己手里的糖画,脚下不稳,几度被人群冲散,一心又放在方才的糖画摊子上,这会儿嘴里的话着含糊着还没有说完便一个踉跄,险些在后头一群人撞散,情急之中,冯折用力抓住她吃完了糖画的那只手,将她带回了身边。

      偏高的温度从掌心传来,秦凰脸一红,“你,你抓着我做什么。”

      “人多眼杂,小殿下若再乱跑,可就找不回来了,”冯折装腔作势地吓唬她,“这一带乱的很,除去赌徒便是妈妈,又是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见到这么秀气的一个小公子,若是动了歹念,你可如何是好?”

      秦凰被一唬便能唬住,赶紧回握住冯折的手,虽然嘴巴上仍然逞强,“可,可我今日是男人装束,哪里还会有人动什么歹念,你不要吓唬我!”

      “谁说男子便不能动歹念了?那是你不够见多识广,今日选的花魁里还有男子呢,小殿下要不要去看?”

      秦凰跟着他钻进一家北面的楚馆,脸红成了灯笼,“我没有这个爱好的,不必了吧……”

      这座花楼似乎是兰陵街上最大的一家,人却意外得并不多,只见楼中足足有三层,每一层都搭出了一方假山假水的好景致,茶案软榻之间只用几层纱帽相隔,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花影绰绰招人遐想,最上面一层厢房以花雕木门相佐,楼正中摆着四四方方一座高台,正有五个绝色美人赤足翩翩而舞。

      秦凰看明白了,这花楼势必是一个十分高档昂贵的花楼,连楼里的姑娘们都比方才她在街上看到那些拉客的漂亮多了,她匆匆扫了一眼来往的客人,能往这温香软玉的花楼里来的大多衣着金贵,显然是有些身份的。

      笑容可掬的妈妈扭着腰凑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的衣着打扮,瞥见秦凰腰间那块水汪汪的玉佩,脸上瞬时攀上笑来,“呦,从前没见过二位公子,今儿来寻哪位姑娘?若没熟悉的,妈妈我替你们安排两个上好的!”

      言罢一招手,便有两个生得及是风情媚骨的姑娘没骨头似的贴了上来,冯折默不作声地退了一步,秦凰却感兴趣得很,学纨绔子弟学得好上手,一手揽着一个漂亮姑娘,“走!今天把公子我哄开心了,大大有赏!”

      冯折瞧她装腔作势假装娴熟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只得跟上。他回忆起两人第一次相遇,她也扮做公子模样,招惹小姑娘不成还惹得一身腥,一时啼笑皆非。

      想来,若非那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做媒,他与她也走不到今天。

      “冯……公子怎么?乱花渐欲迷人眼了?”秦凰见他并无一亲芳泽的打算,险些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了,“你盯着我瞧什么?”

      “没什么,”冯折并未移开目光,只说,“我只是担心。毕竟少爷每次和漂亮姑娘扯在一起,总会出点什么……”

      “乱子”两个字还未落定,果不其然,几个坐在花厅的醉酒纨绔闹将起来,连推带搡地对花厅中央高台上跳舞的几个姑娘指手画脚。

      “老子今天来捧的是云瑶姑娘的场子,你们这帮庸脂俗粉上来污了大爷的眼睛,还想骗大爷的钱?妈妈呢!刘妈妈!”

      那老鸨本见秦凰是个待宰肥羊,想赶紧讨好一番。可如今有人闹上门了,她只得暂时放过秦凰,赔笑去解释:“哎呀,孙公子,王公子,今天的确是云瑶身子不舒坦,才没上我这楼里来,要不,等云瑶身子养好了,老妈子亲自上二位公子府上去请,雅座奉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姓孙的得理不饶人:“你君香楼这么大的场子,还不是靠我们这些恩客捧起来的,如今店大了便欺客,普天之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那姓王的也帮腔道:“就是,今日我与淳齐来时,还见云瑶姑娘的贴身侍婢捧了那件‘遍地金九彩牡丹’舞裙上了楼,若是云瑶姑娘当真身体不适,何必把裙子拿出来?”

      好些客人都是专程来捧这位君香楼花魁的场子,只说今日明明是云瑶姑娘的舞场,却迟迟不见云瑶姑娘。听闻云瑶身体不适,便默默把不满咽了,如今一听,明白不是人家有了状况,就是被这贪钱的老妈子支出去单独招待贵客了,如何能再忍?场子里登时一片混乱。

      “这,这……”这位刘妈妈本想把云瑶的事儿瞒了去,却没成想反而闹大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秦凰睁着眼睛瞧热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花魁姑娘倒是有了好大兴趣。好家伙,单说这人要跳舞,这么些人便巴巴来捧场,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许是下面闹得越来越不可收拾,刘妈妈只得打发了个龟公去楼上搬救兵,一面分身乏术安抚众人。不一会儿,三楼最大的雅间里转出个人来,什么模样看不大清,通身气派倒是很足。秦凰好奇地看着他,那人开口说:“一群无知竖子!可知道你们闹的谁的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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