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传》我在落花梦里

24、第六章四等姑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玉衡子却不见了，大概是工作去了。看看窗外，似乎日上三竿了。洗漱用具和早餐都已摆在一旁。
　　吃过早饭，听到院外一阵欢笑声，不由心动。听玉衡子说，因为我平日自恃清高，从来不与霓裳舞馆的其它人交往，也让其它人对我绕道而行。这样可不行，既然来到这个地方，总要和大家熟识一下，知道哪些人好相与，那些人惹不得，方便自己的生存。
　　虽然我对生死之事很淡漠，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但是如若活着，总是要让自己活得好一点，远离麻烦。从来就很喜欢庄子的任其自然的法则，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吧！
　　昨日一天躺在床上，也没出门，今天该认识一下各位今后的“同事”了。
　　“大家好！”勉强支撑着走出房门，向院子里戏耍的几个同龄女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正在玩笑的女孩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便是我第一眼看到的紫衣丫头。看她们的打扮，似乎都只是粗使丫头，越低阶层的人民越好相处，先打好这一仗！
　　“以前是我做得不对，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做朋友！”看着大家惊疑的目光，我忍痛鞠了一躬，笑道。
　　“绿鬟，你没毛病吧？”半晌，那个紫衣丫头开口道。
　　“我是真心道歉的，如果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也希望能和你们做好朋友！”我又道。
　　“你要学舞了，以后就是主子姑娘，我们怎么敢和你做朋友？”那个紫衣丫头低声嘀咕道。
　　“紫钗，你在做什么？我叫你给我端一盆热水洗脸，怎么这么半天！你真无法无天了，本姑娘的命令也不听！”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一个婀娜多姿的二八少女走了过来，一脸煞气，一手拧住了紫衣丫头的耳朵。
　　“回清荷姑娘，热水已经没有，我正在烧呢！”紫钗疼得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一手要去护着耳朵，却又不敢，神情十分委屈。
　　“放开她！”我想到前日被那老虔婆揪着耳朵的情形，感同身受，不由气愤站出，喊道。
　　清荷？心底冷笑着，眼前这个女子除了身材好一点，长相也不过如此，我可看不出她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有清荷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白白玷污了一个好名字。
　　“哟，你这个‘天才’也在这儿啊？”“清荷”的目光悠然落到了我身上，放开了紫钗，一阵尖锐的讽刺，又春风般笑道：“绿鬟妹妹还真是福大命大呢，撞墙竟然都没撞死。不过，我可还真奇怪，你是怎么就转性了，先前死活不肯学舞，现在怎么又自甘下贱了？”
　　“姐姐此言差矣，学舞怎么是自甘下贱？如此说，姐姐岂不是自认下贱？”我是人给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由也讽刺回击，又笑道：“妹妹我当然是福大命大，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我这次没死，它日必成霓裳舞馆的顶梁柱，成为西湖最红的舞娘。若到时抢了姐姐的光，姐姐可不要着恼啊！”
　　“妹妹可还真是自信啊！”清荷冷笑，又是恶狠狠道：“梁师傅不过酒后胡言，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啊！也不瞧瞧自己，不过是个八岁的臭丫头，毛还没长齐呢！想和我争光，慢慢等着吧！”
　　“姐姐此话说得太妙了，妹妹我当然要慢慢等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妹妹要艺成出师自然要一段时日。妹妹可比姐姐年幼十岁呢，日后时光长得很，妹妹可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是那时候只怕姐姐已是人老花黄，老大嫁作商人妇了，妹妹就是想和你争光，也没地方找姐姐啊！”我慢悠悠笑道。
　　周围的丫头闻言都是吃吃笑个不停。清荷更是恼怒，偏又不知怎么驳我，原地站了半晌，却是突然走过来，扬掌，狠狠落下。
　　我丝毫没有准备，脸上生生挨了一掌，不由火辣辣的痛，顿时火冒三丈，扬掌要回击，可是身高的差距，让我的计划根本不能实施，于是抓住她的左手，张嘴便咬。清荷惊叫一声，将我狠狠一推，我身上本来疼痛未愈，被她一推，顿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浑身骨架似乎散开。
　　“你去死！”我抓起手旁的一块石子便狠狠向清荷扔过去，清荷躲过，恼怒至极，一脚狠狠踏上我的肚子，恶狠狠道：“让我死，你这个小娼妇先下地狱吧！”
　　我急忙忍痛翻滚离开，背上却是挨了她狠狠一脚，伤口开裂，痛得几乎昏了过去。清荷却又是一脚毫不留情的踏了过来。
　　“怎么回事？”正在这时，妈妈赶了过来，清荷连忙收脚，淡淡一声：“妈妈，我回房了。”转身便要走，妈妈却也不阻拦，只是吩咐围观的小丫头：“把她扶到房间里去。”
　　我心里恨得要死，却知道自己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忍着。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出名，要成为第一人，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紫钗，那个清荷经常欺负你们吗？”紫钗和另一个丫头扶了我躺倒在床上便要走，我问道。
　　“姑娘吩咐的事我没做好，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紫钗却是平淡答道。大概在这地方呆久了，也深谙八面玲珑之道，不得罪任何人。
　　心中一叹，笑道：“我以后要是出名了，一定不会欺负你们。”算是，我对你们的承诺吧！
　　“绿鬟妹妹一定会出名的！”另一个年纪更小的黄衣丫头却是笑道。
　　“借你吉言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笑问。她看起来应该是刚进霓裳舞馆不久，还没有练到那么世故，这种丫头才让人放心亲近。可是被这样的小丫头叫着妹妹还真够呛人的。
　　“我叫黄桑。”小丫头答道。
　　“黄桑，你到霓裳舞馆多久了？”我又问道。
　　“比绿鬟妹妹晚一个月，已经两个月了。”黄桑说着又笑道，“妹妹运气真好，要是我也被梁师傅看中就好了。”
　　果真是新来的。心中暗喜。
　　“黄桑，我们要去做事了！”紫钗却是拉着黄桑要出去。
　　“紫钗，你去跟妈妈说，我躺着一个人闷，要黄桑陪我说话。她这么小，也做不了什么事吧？”我道。
　　紫钗只好独自出去了，再也没进来，想必妈妈答应了。
　　我便让黄桑在椅子上坐着，询问她一些霓裳舞馆的各位姑娘和丫鬟的情况。昨天竟然没想到问玉衡子这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要想成才，必须有一个好的环境，我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被那些有手腕的人白白害死了。看到的小说里，青楼和后宫没什么不同，“姐妹们”之间的倾轧暗害明枪暗箭可是防不胜防，我必须先弄清楚情况，趋吉避凶。而像黄桑这样年纪尚幼口无遮拦的小女孩自然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人选。玉衡子是男子，和这么舞女的接触想必也不那么亲近。
　　先自然要询问一下她的身世，套套近乎。黄桑父母都是贫苦的农民，因为欠了政府很多债不能偿还，就被出卖抵偿。我很奇怪，农民怎么会欠政府的钱，可是她太小，也讲不清楚，只好作罢。
　　然后自然询问一下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霓裳舞馆的构成。据黄桑讲，霓裳舞馆里的女孩被分为四等。被尊为一等姑娘的有程雪见、何翠羽、吴素心、周采薇、玉如烟、慕清荷、慕清茗、陈思思八位，都是二八佳人之龄。众人的名字或是本名，或是后来所取艺名，不一而足。这八位都有一手绝活，或歌，或舞，或琴瑟琵琶，各擅胜场，经常被邀去在达官贵人的酒宴上佐酒承欢。这八位一等姑娘待遇颇高，住的是单独雅间，每人有一个贴身丫鬟，听说我之前便是这个清荷的贴身丫鬟。对她们即使是妈妈也要礼让三分，下面的小丫头更是不敢得罪。
　　下边是四十位二等姑娘，全是伴舞之舞女，其待遇比一等舞女差了很多，除了能使唤丫头，其余待遇和一等姑娘的贴身丫头差不多。第三等自然就是一等姑娘的贴身丫鬟，她们不用做粗活，只要服侍好一等姑娘就好。第四等才是紫钗黄桑这样的小丫头，都是十来岁左右，她们做所有的粗活，当牛当马，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还不能睡。另外每隔三年妈妈便会新买进一批十二三岁的丫头，加以培训，以作后备资源。就在这两天，妈妈买进了四十个丫头，正准备请老艺人来训练。这些丫头不用做事，生活自理，每天都要训练，冬夏不辍。学艺未成的将会被罚为粗使丫头，或者卖出。
　　听到这些，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除了玉衡子，舞馆里都是女孩。询问黄桑，她说听说当初玉衡子是被当做女孩子卖到霓裳舞馆的，因为他长得太清秀，妈妈买回来好久才知道他是个男儿身，却又发现他在乐器上的天赋，就没有再转手卖出去。我听到这里不由好笑。
　　问完了该问的，我也累了，想睡觉，正要叫她自便，黄桑却又道：“除这四等人外，还有一个人，是特等姑娘。”
　　我一听立即来了兴趣，连忙询问,“是谁？”
　　“是琴操姑娘。听说琴操姑娘的父亲本来是一个当官的，因为犯了罪被砍头了，她也就被迫卖入青楼。因为与妈妈有亲戚关系，妈妈就买了她来。琴操姑娘念过很多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独立居住一个院子，由春梅秋兰两位姐姐服侍，平时我们除了去打扫卫生，谁也不能随便进她的房间。而且，琴操姑娘也不接收别人的召见，霓裳舞馆有一个画舫，琴操姑娘平时就在画舫上，想见她的人都要自己到画舫上去拜见。”黄桑道。
　　琴操？我敲着脑袋，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算了，管它呢！不过，听这小丫头说的，这个琴操还真是身份特别呢！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既然熟读诗书那应该不是那种暗箭伤人的小人吧！
　　拥有一个画舫，还让别人来拜见她？这种待遇，真够好的。呵呵，莫惜，努力，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