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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热闹(1)情节修改 ...


  •   林致举着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这位小公子……”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没有规矩,但一般来说,是一人点一人试。”

      对方的声音很随意:“你也说了没有规矩,我就想点两人。”

      林致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好吧,与人不公。”

      “没关系,我不在乎被不公对待。”

      上场的人正好结束了,擂台空出。

      林致想了想,也没再劝,记下了这个小侍卫的名,便让上台。

      只见‘他’单手撑上高台,甩开剑鞘,锋锐的剑尖直指台下的两个少年,偏头微笑,声音却冷:“不是自认未来的龙额侯吗?给我滚上来。”

      青天广幕,地载天盖,黑色骏马被安顿在就近的茶摊边。

      端茶递水的小二肩脖上挂块白巾,手提着长颈铜壶,任由茶水从客人杯盏中满溢,淌了一桌一地,他人还在木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擂台。
      不仅是他,全茶摊的人都看愣了。

      春风吹拂过梢,艳丽的海棠轻盈起舞,像某些人被一拳揍出几尺远的鼻血。

      擂台一震,如陨星落地,爆出巨响。
      台下的人看着那砸出浅坑的空拳,隐隐觉得自己手骨作痛。

      “好、好!”
      不知是从哪出落下的一颗石子,平静的湖面瞬起波澜。

      叫好声忽然此起彼伏:
      “打得好!”
      “出气!继续打!”
      “他俩活该!把他们牙打下来!”

      虽然才二月廿三,但这不妨碍三月预试早早地点燃民众热情。

      作为挂名的兵部侍郎,林致一早领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外务,在三月试的擂台边做些记名编次的笔头小事。

      屁股黏在板凳上四五天了,他看了不少武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壮烈’的场景。

      擂台上的痛呼声进在左耳,林致颇为惋惜地摇摇头,从右耳倒出去。

      “哎呀哎呀,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啊……”他默默地叹。

      台上一声嚎叫。

      “君子武试,点到即止啊……”他没眼看台上的惨状。

      又是一声嚎叫。

      “真是揍得大快人心啊……”他幸灾乐祸地笑弯了唇。

      终于能看见两个小混蛋被修理了,今日天气真不错。

      刚刚落笔完,林致再抬头的时候,安然无恙的小侍卫已经站在台子边缘看他。

      “小公子,您比试完了?”林致眉眼弯弯地问。

      “怎么样算完?”小侍卫蹲在台子上,把扔掉的剑鞘拾起来,回头看那两个滚着下台的人,“真的可以打死吗?”

      “虽然没有规矩,但一般来说,不可以打死。”

      “嗯……”‘他’仿佛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再破一次规矩,好一会,摇摇头嘀咕,“算了吧。秦乙怀在的话,肯定让我停手了。”

      嗯?
      林致眯眼笑着,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提到了谁?

      这边。
      知知揍完人,想溜了。
      刚要下擂台,台下人群之中忽有另一个少年郎一跃而起,耍了几下没头没尾的花剑就兴致勃勃地报上姓名。

      “李家,李丞程,点你一试!”

      少年郎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劲,笑容爽朗纯粹。台下的气氛也莫名地被点炸,哗啦啦地响起一阵叫好声。

      知知想下台,但下台的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她一脸无奈:怎么回事了这?还不让人走了?

      **

      皇宫内,明政殿。
      重重薄纱垂幔,廷殿辉赫,窗扉金灿。

      熏香缕缕地飘着烟,秦乙怀束手案前,刚述职完毕,年轻的圣上却忽而转头说,殿内太闷,他想出去转转。

      秦乙怀耐心地跟在圣上身后,陪他走过重重殿门、道道宫墙。
      述职的后续如何,圣上可否满意他此行,等,秦乙怀一概没问。

      青灰色的宫砖上刻着怒目圆睁的龙凤祥兽,远处重重宫阙洗在明亮的穹顶里,连投下的暗影都无比精致。
      天幕浩远,围墙高耸,身着明黄衣袍的男人伫立在高台上,周遭巍峨的宫殿将他的身影压得无比渺小,无端地生出一种,他将被永远困顿于此地的错觉。

      秦乙怀沉默地侍立身后,过了好久,才听见他疲惫的声音说:“这次去淮州稽查瘾毒,你做得很好。”

      明明比自己还年轻,圣上的声音里已有沧桑风霜的迹象。

      秦乙怀的思绪有些微飘远,还没来得及回,圣上又说:“钟离自愿留在那看护清波中瘾百姓是吗?”

      “是的。但请陛下放心,钟大人已经调制出解瘾的药,颇有成效,相信不用多久便能回京了。”

      “呵,他啊……”圣上既无奈又纵容地笑了一下,“他肯定是嫌朝中太烦,故意不想回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无妨,索性近来无事予他,他胁娼令也办得极好,这便作他清休的嘉奖。”

      圣上转过身,玉冠下的面庞俊美含笑,琥珀色的双瞳清澄显耀。他扬唇,声音少了几分沉重,多了些轻快,更近他双十年岁本应有的嗓音:“秦乙怀,你呢,你要朕如何的嘉奖?”

      相较于圣上的轻松,秦乙怀反而神色淡淡。垂下眼,秦乙怀后退半步,躬身直言:“瘾毒之患未清,臣尚且不敢讨嘉奖。”

      圣上脸上的笑容霎时泯没,眼中目光骤深。他静默了好一阵,才说:“你察觉了?”

      秦乙怀身弯得更低,垂眸默认。

      圣上深深地凝了一眼秦乙怀宽厚的肩背,转回身重望天幕,负手在后,叹息道:“你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朕。”

      “内忧外患,迫在眉睫,陛下,不可以松懈。”

      “……朕知道。”圣上声音中满满的累与倦,“只是兜兜转转,朕感觉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局面。这些年日夜心血,亲眼看着大周一点点重回的盛世,却仿佛是朕的一场梦,而这场梦就快碎了。”

      他望着高飞的鸟群,有时也恨不得腋下生翼,就这样一走了之。

      “如若没有你们秦家和钟离一直陪朕,朕恐怕真的就撑不住了。”

      “请陛下放心,我们会一直在陛下身边。”秦乙怀的声音在背后,托着他的背脊挺直,他忽然发现,秦乙怀的这声音,从六年前起就一直在撑着他的脊梁,“龙额一族,百年侍君,我们从出生起就是为了陛下,为了家国而存在。不论六年前,现在,亦或往后,龙额侯秦家,非死非灭,永远伴君同行。”

      “非死非灭……”圣上喃喃着,“我知道的,龙额侍君,龙额子孙,侍奉君主子孙。在世世代代中,一代龙额一代君……秦乙怀,你可别死啊,‘陛下’有龙额侯,而我只有你一个秦乙怀……”

      翼鸟振翅,扑簌簌落下青羽。

      秦乙怀抬头,看到那抹明黄印着青天,飞鸟从他面前掠过,头也不回地飞远,浩大又孤寂。

      “暂且不说这些沉重的了。”圣上从高台眺望皇城许久,长舒一口气。
      他微侧了身,伸手指向高台之下,圣目含笑:“你过来,来猜猜看,王公公笑容如此大放,是来告诉朕什么好玩的事呢?”

      闻言,秦乙怀往下看,果然见富态的王公公晃着拂尘,笑得满脸褶子地迈着台阶上高台。

      “臣猜,现下京中好玩的事,能令王公公这么兴冲冲来告知陛下的,大约是与三月试有关的好消息吧。”

      “哦?”圣上半信半疑地笑,“你离京一月余,竟还能未卜先知到这些吗?朕不信。”

      秦乙怀但笑不语。

      这边,王公公刚费力地迈上高阶,还是笑得像一朵菊花:“禀陛下,城西擂台,三月预试那传来好消息。”

      圣上赞许又佩服地向秦乙怀投去一眼,心情似乎变得极好。他朗声问道:“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王公公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都合不拢了:“前几日,陛下不是担心三月预试冷清,怕无人去吗!这不,刚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公子,颇是有能耐,一连败了好几家世子,把众公子们的斗志啊,都点燃了!这会儿呢,城西擂台那块儿可热闹了!”

      “还有这等事?”估计是连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圣上的情绪也被感染,一并欢悦起来,“是哪家的小公子?可知姓名啊?”

      王公公摇头:“禀陛下,姓名还不知,好似也不是京里世家的公子,是穿戴侍卫衣饰的,十四五岁,据说模样可俊了!”

      “不是世家公子?侍卫?”圣颜微怔,转眼看见身侧的秦乙怀好像露出恍然的模样,他不可思议地问,“爱卿该不会……连这位公子是谁都一并预测到了吧?”

      见圣上问自己,秦乙怀从联想中回神。

      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圣上莫名觉得这笑特别温柔,特别宠溺。
      他听见秦乙怀说:“臣不敢妄测,但有七八分把握,臣知道这位‘小公子’是谁。”

      **

      自午间与那小侍卫和秦乙怀的马车偶遇后,杨尔芙就蹲在自家绣庄前的石阶上没动了。

      膝盖上躺着懒洋洋晒太阳的狸花猫,杨尔芙双手托腮,目中空洞着,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身旁的奴仆们慌得以为小姐是中邪了,但其实她离中邪也不远了。

      现在杨尔芙的脑子里在不停回放两个画面:一个是小侍卫上树给她抓猫,笑着称呼她为“乖孩子”,另一个是秦乙怀坐在车内,用那种阴森的目光看她。
      前者令她脸红,后者令她胆寒。

      该说她花痴得不是时候呢,还是情窦初开挡也挡不住。杨尔芙自己也不知道。

      “小姐小姐!”府里采买的丫鬟从街口那端奔来,大呼小叫的把杨尔芙从旖旎的恐惧中扯回神。

      “怎么了?慢慢说,看你急的。”两个时辰来,杨尔芙终于换了个姿势,托腮的手抚上软乎乎的猫毛。

      丫鬟兴奋地大喘气,眼睛里是凑着热乎的晶亮:“三月试三月试!小姐您快去三月试那看看!”

      “什么三月试啊,哥哥不让我去城西擂台。”杨尔芙嘟囔着,神情恹恹。

      “不是啊,公子不让小姐您上擂台,但没不让您看呐。小姐,那边现在可热闹了!说有一个小侍卫,一连败了好多人,连李家公子李丞程都不是对手!”

      “李丞程啊,那块豆腐连我都可以对上十招,打败他有什么稀奇的。”杨尔芙颇为嫌弃地撇嘴,停了片刻,忽然注意到一个词,“嗯?你说小侍卫?哪个小侍卫?”

      “唔……”丫鬟摸着下巴思考好一会,蹙起细眉,“按理说,这么厉害的侍卫应该是西京哪家公子的贴身。但城里似乎没人认识他,仿佛今日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凭空冒出来的!小侍卫!

      杨尔芙从地上蹦起来,急切地嚷嚷:“备车,不,备马,不,我跑着去!快快快!去城西!”

      按杨尔芙的哥哥杨尔淳的话来说,杨尔芙的功夫是花拳绣腿,不上台面。
      但杨尔芙自认自己的轻功还不错,虽然不能和朝廷上那位钟离大人的比较,但比一般人的脚程肯定快上不少。

      等她到城西擂台的时候,额上汗珠淋漓,跟随她的奴仆们早就被甩得没影。

      杨尔芙深喘气,抬手抹额,又整理衣襟,打理发丝,顺便给怀里的胖猫捋毛。等一切妥帖,她才慢悠悠地往擂台边的人群去。

      人未到台边,笑容已经藏不住了——台上武试的人是午间遇到的小侍卫没错,那衣饰和身形很好辨认。

      ‘他’单薄的身体在台上显得很小一只,却也愈发显得灵活轻盈,如一条浮空的游鱼,抓也抓不着。
      对手是个高大且四肢奇长的男人,‘他’看起来不占优势,实则在处处玩弄对方。时攻时守,见招拆招,神情很是轻松,甚至偶尔戏弄成功,‘他’会露出清傲且愉悦的微笑。

      ‘他’实在太吸睛夺目,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是那样自然流畅,引人驻足称赞。

      杨尔芙在台下与众人一起入迷地看了一会,她突然很好奇小侍卫的战绩。

      抱着丑胖的猫,杨尔芙在人群之中艰难地穿梭,挤到擂台边执笔的黑袍男人,探头看了看他案前的记录。

      一连九胜,这小侍卫还真不赖啊。

      杏眼往前几行字瞟过去,杨尔芙惊讶出声:“吴家?林大人你搞错了吧,西京哪有什么吴家。况且他分明是秦乙怀身边的侍卫啊!”

      “啊?”林致错愕地抬头。

      “秦家的秦家的,他秦乙怀的人。”

      “他吗?”林致拿笔指了指台上持剑的小侍卫,杨尔芙点头,他却说,“但是,他刚刚报了姓名,吴家吴号,没错啊。”

      无家无号……
      杨尔芙一个白眼快翻到天上去,拿肥猫扣他脑门,嘴里道:“林大人!您该补补脑了!”

      “唉,此言差矣。”林致好脾气地微笑着,歪头躲开肥猫软乎乎的肚子,“你说他是秦家人,但我偏偏听见了他自称吴家。林姑娘你又没有什么证据,怎么就可以说是我该补脑了呢。”

      证据?

      杨尔芙瞪大了杏眼。

      说到证据,她偏头四顾,左右看了看,还真的没找到秦乙怀的身影。

      这个秦乙怀!在马车那,周遭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看小侍卫看得那么紧。现在小侍卫上擂台,众目睽睽之下,秦乙怀却不见了踪影。

      “找不到证据吧。”看杨尔芙左顾右盼的样子,林致笑道,“那现在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该补补脑了呢?”

      “你……你!”杨尔芙惊怒,朝他做了个鬼脸,“你比秦乙怀还令人讨厌!林家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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