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相见欢（六） ...
-
当离别成为注定且近在咫尺的事情，哪怕看着一个用过的柜子，想到以后再也用不上它了，都会情不自禁生出不舍之心。
杂志采访结束后，周九良急匆匆地去机场赶飞机，周航则跟着孟鹤堂回七队。
既然周九良不在，孟鹤堂也没什么上台的兴致，只是陪着队员们待了一阵儿，就回家了。
周航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眼见他出去，立刻追去了停车场。
“孟哥！”
孟鹤堂回头看见是他，疑惑地问：“舟舟，怎么了？”
“我……”周航追到了人面前，却一下支支吾吾起来，半天也说不出那个客服给他编好了的理由。
孟鹤堂见状，以为他遇到什么麻烦了，走到他面前，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哥说，能帮的一定帮你。”
“……孟哥。”
“哎，你说。”
“我……”周航低着头，小声说，“我亲戚前几天联系上了，我……我想我得走了。”
“啊？”孟鹤堂一愣，随即想起来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周航的确说过是来找亲戚的。
“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儿呢，吓死我了，”孟鹤堂很快明白过来他的犹豫，不禁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联系上了是好事啊，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不用不用，”周航连忙拒绝说，“我亲戚明天一早来接我，孟哥，我……要走也没和您提前说，恐怕给您添麻烦了。”
“嗨，哪有麻烦，”孟鹤堂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别瞎想，明天一早的话……那我可来不及送你了，对了，你把银行账号给我，明天把工资给你打过去。”
周航摇头：“我待了一共没几天，也没干什么活，前几天周哥看我手机丢了还给我一个新的，工资我不能要了。”
“不要哪行啊，手机是九良送你的礼物，工资是你辛辛苦苦工作应得的。”
离别在即，每一分钟都很珍贵，周航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和他掰扯，想了想，就说：“那好吧，但是账号我记不住，晚上我发给您。”
孟鹤堂点点头，又问：“这事儿上午你和九良说了吗？”
“没有，回头您和周哥说吧，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惜了，”孟鹤堂遗憾地说，“九良跟你还挺投缘，难得看他和人这么投缘的。没事，回头我告诉他吧，那你以后常来德云社玩玩啊，到了联系咱七队的人就行。”
“好。”周航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态度之笃定，仿佛他真的明天就会回来玩。就像他刚才骗孟鹤堂晚上会发银行账号给他，也是如此确定无疑。
孟鹤堂对他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总是会想到刚刚认识周九良的时候。他想到这孩子要走，心里确实极其不舍得，又拉着周航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家。
周航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将近凌晨。他把宿舍里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两遍，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过。
光影客服悄无声息地出来，看着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轻声问道：“客人，您想什么时候出发？”
周航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从房间里收回来，放到客服身上，突然问道：“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回去了还会记得吗？”
“您想记得的话我们帮您留下记忆，……”
“我不想。”
客服好像对他的选择始料未及，确认道：“不想记得，您确定吗？”
“确定，”周航说，“一点都不要让我记得。”
虽然，也许记得现在的事情，以后的很多弯路都可以避免，很多困难都不复存在。
但是，我要去面对我自己的人生，走我自己的路。
以崭新的我，见最初的你。
客服不再多言，光影忽然一变。
不多时，周航意识逐渐趋于模糊，直至完全不受控制，再也没有任何印象。
——
“周航！”
周航应声回头，顺便把手里的纸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
“没注意就绕了个路，”周航解释了一句，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赫然就是刚才给他传话的人。
“哦对，我刚刚给你打听到了，”来人想起来意，兴奋地说，“是社里的一个师哥找你，听说他在选搭档，他可能来跟你谈这个！”
周航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你疯了吗？”
社里那么多赐字的没有搭档的人，这位师哥跑来传习社找一个还没毕业的？
说起来，连师哥这个称呼他都没有资格叫，因为连师门都还没有。
也是想瞎了心了。
“所以我说有可能嘛！”来人不服气地辩驳，“再说你成绩优秀，各方面都好，干嘛他不能选你啊！”
周航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让他赶紧回屋里暖和去，自己顺着原路去了目的地。
刚进门，他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几位授课老师，然后看见了老师们旁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他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这人真好看！
尤其是眼睛里，仿佛盛了两泓清澈的湖水，又似乎蕴藏了夜里的星空，是难以言喻的极致风采。
“可算来了，”一位老师看见周航进来，笑着上前几步把他拉过去，介绍道，“这就是周航，周航，这是社里的孟鹤堂，你先叫孟哥吧。”
孟鹤堂笑着看向他，伸出手来：“我叫孟鹤堂。”
周航着实是个颜控，一时为美色所震，呆呆地回握了一下，说：“我叫周航。”然后才想起来老师的话，又紧跟着补了一句：“孟哥。”
孟鹤堂回头看向老师，露出显而易见的高兴：“师哥，他叫我孟哥！后台都没有人叫我哥，他叫我哥啦！”
周航并不知道他高兴的点在哪儿，只能估摸着可能这人年纪太小。
然而孟鹤堂下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把他定在了原地。
他开门见山：“我来是想问问你，如果你还没有选好以后合作的搭档，要不要和我试试？”
“……”
周航愣住，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孟鹤堂很耐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于是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周航，我可以成为你的搭档吗？”
周航脑子里还没有做出反应，面对德云社的一位未来的师哥或是师叔如此纡尊降贵，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老师们立即都很欣慰地表示祝贺，孟鹤堂也很高兴地笑起来。
只有周航一个人似乎在状况外，仍然不能相信。
可是点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这一允诺，是本该如此，是早就注定。
后来的日子也确实证实了他这个感觉。没有任何辜负，没有任何错误。他们仿佛是天生的搭档，在日里和夜里互相陪伴，在台上和台下彼此信任，在光明里和灰尘里为身边的人提供警戒也给予支撑。
时光悠然漫长，证明了这一切。
第一天遇见你时，你籍籍无名，我未入师门。
可我第一眼看见你，听了你的第一句话，似乎轻率做出的第一个答复，后来就敢笃定——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搭档，我们会携手并肩，共担未来的一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正如我初次见你，正如我此时见你，正如我以后见你。
一见，便心生欢喜。
一见，便终此一生。
与君初相识，便似故人归。
君于堂前立，我入桌后景。
既诺同风雨，往后不别离。
相对毋须言，早已许此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相见欢（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