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恶魔初现 ...
-
神经病！
我和凌涉绝不一样，我才不会和傻逼是同一类物种。
早在几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想通了这点，故事不是写到勇士打败了大魔王就结束的。他是个自私的人，他有仇有恨，却不知道凭仇恨只会制造出更多不幸的人。打败了大魔王，他这个样子难道能比大魔王创造更好的世界？
他只能创造混乱。
但此一时彼一时，我身在别人的地盘，脑子转得飞速。他对我动手元帅知道吗？大概是不知道，今天这些话真不能在人前说，至少他说的“敌人”不能让人知道。我干得过他，但要怎么收场？说凌涉先攻击我的？这不是讲道理的场合，更大的可能是我杀了凌涉，再被后面来的第二世界的人给杀了。
我不能杀他，真动起手我也不可能保证“活捉”不伤人性命，从第七世界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神经病活在第二世界比死了更好。
只是他要杀我，现在正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我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话很重要，注意到凌涉手上牵扯着的金发少年。
“你有梦想。”我说，“如果你有梦想，是谁给你？你的基因？还是某种化学物质？”
他愣了下，一时没话回答。
“不是说人的心理受生理控制，食色性也，高血压的病人血压高升高会克制不住发脾气，戒糖的人看什么都是灰暗的，精神病治疗也是给吃药物，生理能影响心理，物质影响生理，那么梦想呢？你告诉我，你的梦想是哪种物质给的？”
连爱都可以是基因喜好，物质世界中的人怎么证明他们的意志是自由的？大概就是理想吧，否则只有物质世界的人明明只有吃饱饭和繁衍种族的本能，为什么会创造出文明？为什么还要科技进步？为什么还要思想文化？
“有一个人跟我说，他的梦想就是……”我说到这里差点哽咽，只好含糊过去，“就是身边的人，因为他只见过这些人，物质的世界中有几百亿人，但于他的精神世界中只有这些人是鲜活的。”
凌涉看了过来。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并不是普通又庸碌混日子的人，他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拥有远大梦想的人。”我说，回看凌涉，目光相触，“其实你的心中活着的也就是那几个人，你的兄弟。为什么是他们活着？谁控制了你去记住他们？你的梦想是谁给的？是你痛恨的那些人给的吗？”
“当然不是！”他怒道。
我笑了，“是了，爱与恨。”低下头，“能敌过血脉天性的恨是什么恨？”
他不说话了。
“我知道，是对世界的恨，是恨不得整个丑恶世界都降入地狱的恨。”
“那一年，你恨他们吗？”凌涉问我。
我没有回答，最后默默点头了。
“你想做的事，如果杀了我的话没有那么好收场。”我说，看他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以说些理性的话，“既然你知道他们要重开人场，那么如果你的问题太大了，他们就会放弃你。不过是再等个十几年而已，对一个家族来说算不上什么。”
杀了我，就要给第七世界一个说法，保下凌涉的代价太过巨大时，凌家是宁愿扔出一个凌涉，反正他这个天才至今也没做出什么让家族得益的事。再等个十几二十年，培养出一个新的更听话的天才来，是更划算的事。
“你的同辈都是你的竞争者，你们不可能一辈子是少爷，上面的位置更少，你祖父大概是想保你的。”我替他分析。
凌涉冷哼一声，“生理上的。”
我笑道：“嗯，可见人还是有本能的，说什么为家族好，最后还是生物自我保存的本能……好好好我不说，你在你家里不能一直任性下去，我知道你不想和他们合作，但是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有力量。”
凌涉讽刺，“像你一样装老实？我看你是会被驯服的，你会忘了他。”
“那是我的事。”如果不是还要哄傻子，我真想揍他，我说，“你要是没有力量，永远就是个吵闹的小孩，你的声音你的想法没人尊重，只会当你是在闹别扭。你的梦想，永远不会实现。更何况，你不小了，他们忍你这样不作为到二十就不错了。”
“他们给我的时间更少。”凌涉自己说，“重开养殖场也是给我信号叫我老实点。”
“你都知道啊。”我心想你知道还要闹，难怪是个傻子，再次拉开他的思绪，“你喜欢李琳吧？”
他瞪着我不说话。
我挑挑眉，就你那个小学男生喜欢谁故意要去惹女孩子的样子就猜得到。一副好心的知己交心状，“你想娶她吧？”
“你知道什么！”
“是想的吧，为什么不追求？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
想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用一种奇怪地眼光打量他往下瞟，“你说你们世界是蜂巢世界，大多数人都是工蜂，你该不会……”
“老子是男的！雄性！”他炸毛了，“凌家才不会让子孙去做太监，我想要多少女人就能要多少女人！”
被他扯着的琼也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脸，冲我微笑。
心不由就揪了起来。
“那你去追求她啊？你和她没什么基因喜好吧，就算是青春年少的正常需求，你也不是只见过她一个女性，为什么就喜欢她了？这是你的自我选择。”
“不可以的。”他说。
我再次以怀疑地目光看向他。
凌涉气得要命，“老子是正常男人！靠，我们凌家不和世家通婚的。”
“啊？”
“因为继承权，和其他世家通婚生下的子嗣就能通过继承权入侵，这是世家之间很复杂的事，一般的世家会联姻，总要女人结婚的，找不是这个层次的平民也会有一堆问题。但是凌家已经把生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孩子的母亲根本不用出现。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婚姻来分继承权。”
简单来说他家只要随便哪个健康女人提供卵子就够了。
我还能说什么？技术改变传统世家格局？
“我不想杀你了。”凌涉说。
“哦。”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算了。”凌涉说，“你好好活着吧。如果我死了，你会继续梦想吗？”
会啊，我心说，因为我和你的梦想不是同一个。
“会。”
“那就好。”他说，“你不要忘了他。”
我又想揍他了。更使个坏，怂恿他，“何必作不祥之语，问什么死不死的，只有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有那样一天，说不定你还能追求李琳。”
“不可能的，她心里有人了。”
我惊讶了。
凌涉邪气地挑眉，“你以为我要说你？自作多情。”
哦哦哦，我点头。
“那个人已经死了。”凌涉脸上有些失落，“死了就结束了，活人永远没法和死人比。”
我心想，你活着要和死人比才叫傻逼，活该妹子看不上你。但到底他这副怀春少年的样子还是不要打扰了。
好在我目的也达到了，这件事也能收场了。凌涉要真和我动手，两人都得不了好。
留下的现场他会处理，又叫琼送我出去。
“今天多谢您了。”在路上，金发少年对我致谢。
“不用说这样的话。”
我们坐在轨车上，预计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不，并非是客套，我是该谢谢您的。”少年说，“您劝住了他，否则的话……无论是他杀了您，还是您杀了他，于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我杀了他，他自己送死；他杀了我，可能就要被拉去给第七世界赔罪了。
“他没有好下场的话，我也不会又好下场，所以，确实要谢谢您。”他说。
这是个聪慧的少年，我意识到，我怎么就因为凌涉待他的态度这样的表象而忽略了他？当我和凌涉对峙的时候他是看在眼里的，并且他比凌涉更冷静的意识到了收场的问题。
“你很不容易。”
“谢谢。”琼对我微笑，“先生，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有正眼看我？我跟他长得很像吗？”
我摇头，“不，一点都不像。但我知道你家少公子想做什么，我对你的关注对你而言不是好事。”
“您真是个体贴的人。”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些感伤的意味，“我其实不是金发，是从两年前公子让我染的。”
“啊，这样嘛。”
“我甚至不叫琼，那不是我的名字。”他就坐在我旁边的位置，转头对向我，面容犹如希腊雕像所保留的完美，“您今天的切入点很好，那位李琳小姐，和少公子同龄，您能想到的，世家之间的那些事，两人很早就见过了，从那时起我就叫琼——李琳小姐的青梅竹马就叫做琼金斯。”
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凌涉在神经病这条路上已经登峰造极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我的名字不重要。”他笑了，“无论叫什么，我都是少公子的从者。”
“你的名字很重要。”我说，“别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你自己的名字你一定不会忘记。”
“我不是博同情。”
说出那个名字似乎用了那个少年很大的力气，“苏林，我叫苏林。”
苏林，谁能不记得这个名字，一个未来叫全星际永无宁日的名字。
第一句出口后，他后面的话就说得顺畅多了，也有了笑意，似乎在有了名字后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真的好多年没用这个名字了。”他笑得很开心，青春的面庞变得闪耀，这本是一个有着完美面容的英俊少年，“谢谢您，先生，我真的很嫉妒他们。”
“他们？”
“无论是遇到你还是李琳小姐那样的主人。”
我敛了笑容，“对不起，我不是任何人的主人。”
琼，或者现在开始我应该用苏林来称呼他的少年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不悦，或许“完美基因”却有这样的效果，后来想起来他们谁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你问我你和他像不像，当然是不像的。”我看着苏林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并非你们谁好谁不好，而是，他从不会为这些问题犹豫，他是一个只属于自己有着自主意识的人。”
苏林顶着压力，咬着唇，“那是因为他遇到了您。”
“不，他不属于任何人。”
“他爱你。”
心绞痛着，顿了下才缓缓地说道：“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自由的。”一时之间我真的很痛恨看到他们，苏林，凌涉，还有所有提到他的人。“他不会为了这些问题犹豫，爱一个人也不会为了他失去自我，他是自由的，任性的，也是最好的。”
“您……”苏林眼带惊讶的看着我，话语被我的眼神制止。
“你知道他最后的时刻和我说了什么？他问我，如果世界就是个机械的钟表，那么物质的世界就是一个零件卡着一个零件，一张牌推动一张牌，一切都可以用毕达哥拉斯派的数学来推，或者其他的科学去演算，上帝就成了个程序员。那么一切都是可以推的，时间轴上的任何一天都是确定的，今天和过去和将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么现世的人们去做什么？”
苏林愣住了，“我确实不如他，他能问出这样宏大的问题，格局就是不一样的。”
“不，我早说了，这不是谁和谁比的意思。”我自己也没意识到可能在模仿他的神情，“他说，如果每一天本质上一样的话，那么未来就是一个既定的结局。如果是好的结局，那么现世的人们不用去努力也能达到这个结局了，说不定不努力还是其中的一环；如果是坏结局的话，那么努力也是徒劳无益的。这世上的一切又有什么值得地上的凡人去努力的？”
“不，我反驳不了。但我……不喜欢这个论调，我从没放弃过。”苏林说。
我笑了，“是了，你当然没放弃过，就算知道有‘基因喜好’这个东西，你也没停止过……”省略了那个心知肚明的词。“对吧？”
他再度的脸色苍白，手指节捏起泛白。
“当然有自由意志，否则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些话？这既不是命令，也不是哪种激素叫你这么做的。他要的也是这个答案，我告诉他，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遁其一？”
“就是物质界中大多数的事确实可以通过物质法则去‘预知’，预知，其实也就是一种人类无法解释的方式去推演，但最终都是符合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但除此之外，人是拥有自由意志的。最高的自由意志就是生死，人都有着求生意志，贪生怕死是本能，但如果有一个人有一件事是你的理想，那么就是为之违背生物本能也不是不可以的。”
“怎么可能，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他觉得好笑，突然他不笑了，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表情，轻声问：“你有过这样的生命体验？”
我点头。
“他真幸运。”苏林说。
“不，他并不幸运，没能成年而夭折的生命算得上什么幸运。”我说。
“可这个世界上曾有人这么在乎他，如果是有人这样对我，我也愿意为之抛弃生的本能。”苏林有些动容，“我嫉妒他们，明明是一样的，我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他眼中有种执拗的意味看向我，“先生，就当是看在他的缘故上，你能带我走吗？给我一个机会，你把我看作人不是吗？”
这种感性的力量无法用语言表达，说不动摇是假的。
我这时才有些理解这个家族的人偏执指的是什么，或许真的有点偏执吧。
“苏林，让你成为人的是你自己，选择做人的是你。你从来都是一个人，你从未放弃，因为你做出了选择。”我开口道。
“您还是拒绝了。”他掩饰住沮丧，假作轻松地掩饰，“我其实知道的，是奢望，又不是同一方势力，牵扯太多。”
我很多年后都会想到这一天的谈话，不为凌涉，而是苏林。我甚至会想，如果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又或是从来不曾开解后面的话，世界又会成什么样子？
应该还是一样的吧，时势造人还是人造时势，这个议题从古辩论到今，乃至于再后来的人也不会得到答案。这在我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了，越是接近真理和终极的问题是越无法得到答案的，不是因为真理不存在，而是因为人类理解的鄙薄。
苏林一生所做的事当然是个人的偶然，许多史学家认为这样一个恶魔的生成是天生的，是他生性的恶造成了一切，将一切归于个人。我却觉得对于短期的历史来说是偶然的事，但对于长期的历史而言，人类历史上出一个这样的恶魔的概率再小也是必然的，并且以他的经历造成他的想法也是必然的。就像阳光照着王子也照乞儿，天才再稀少放眼整个历史长河也会觉得天才扎堆，恶魔也亦然。
不过这个未来的“天性之恶人”在这个时期长了一张比天使更圣洁完美的脸，即便第一次见面的人也会觉得，心中至美少年的模样就该如此。
我没有否认带走他的难度，“确实如此，却也并不全然是这样。”
“您很坦诚。”他依旧很受打击。
为什么？
这一刻我清醒过来了，这是一个有心计的少年，绝不能被他表面上的可怜所迷惑。他在利用我对加西亚的感情。
毕竟是同源，怎么能因为对凌涉的鄙夷，顺带小看了他。
冷汗之后，愈发警觉。又感到好笑，凌涉有这样一个从者，他恐怕要糟了，苏林岂会是服从生物本能的人？一个会主动跟外国势力搭那么多话的人，口上说着人家不拿他当人，他要也一样的想法，就不会做出那么多自我选择。或者说，他能来问那么多，正因为他内心中认为自己是个有同等权利的人。
……不过，凌涉要糟，管我什么事。
“以后请不要再提到他，用他做比较。”我说，“你不喜欢被比较，他也是。”
苏林身体颤了下，气氛是很微妙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他低头，“我明白了。”
忽然又讽笑起来，“他真的有那么好吗？还是因为他已经离世了，人们对死者的印象总会越来越美化。”
“你失礼了。”我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下来。
“对不起。”他说，“可我依旧不甘心，对不起，因为地理之隔，以后不知能不能见到，恕我失礼……如果他在我的位置，他又能如何。”
“个体和个体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知道那些可能，没有发生过的事怎么能妄加猜测？”
苏林收起之前的伪装，此刻以平等地姿态指出：“先生，你们第七世界的人都很有话术。”
“每个世界氛围不同。在你们看来是徒劳无用，吃饱饭没事做的哲学，真是在思考终极的问题。”我笑说，“你这个样子比刚才顺眼多了。”也……有几分像他。
“那么还请说说您的大道理。”他冷笑，“无论是什么，机会难得。”
“有什么大道理呢，不确定的对过去的揣测我不能去做，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如果今天是他听了那番话，他一定会当什么都没听过，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该做什么做什么。”我意有所指，“就像你选择了自我意志。”
苏林笑了起来，“和您说话真是愉快。您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确实啊，可没人知道梦想要加哪种添加剂才能生成。”
此时轨车也到了尽头，我嗯了声随便敷衍下。
“先生我们还会再见吗？”他问。
“也许吧。”
直到我上岸，他忽然说道：“可是我依旧想说，我真是嫉妒他们。”看向我特别得意地说道：“对了，您知道为什么少公子知道在李琳小姐那里肯定没戏。”
我心想这关我什么事。
“叫琼金斯的那个人在几年前为了李小姐而死，”苏林在我记忆中首次展现出那个恶魔地笑容，“谁都得不到她的心了，陆先生，您只要想想自己的心情就知道她会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恶魔初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