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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天波实业的董事长苍是个年轻到不可思议也完美到不可思议的人,即使按照最狗血最天雷最少女最不实际的剧情,这样的他大概也称得上是天之娇子。更加令人激动的是,这样一个完人,居然年过三十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正是所谓钻石王老五的那一类社会稀缺人群,自然吸引了不少有心者注意。
      此刻,这位堪称具有通杀效果的女性(也许也有站错群的男性)杀手正如往常一样,坐在落地窗边望着外面车潮穿流的夜景。长睫掩住了目光,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
      对于苍,闲暇时发呆是很正常的情况,然而此时却不太一样。
      翠山行静静看着他,表情有些担心。
      ——今天早上,蔺无双打来一个电话,用的是公司的公共线路。翠山行作为秘书总长,对于公司电话有监管职责,所以也听到了这个内容:
      蔺无双要结婚了。
      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听到发小结婚的消息,都该是高兴的。或者,如果蔺无双的结婚对象换了任何一个人,苍也应该会替他高兴。但是,偏偏就那么巧是练峨眉。
      翠山行是最初的天波唱片公司旗下艺人出身,也算是随苍经历了风风雨雨,只有在苍最初的公司倒闭的那一段日子,他跳槽到了新的公司,然而最后却还是将全部积蓄拿出来投入到了新的天波实业。并且拒绝了进入董事会的邀请,而是当上了苍的秘书总长。
      因此,在这两个人之间存在一些微妙的传闻,甚至有人说,他当时的跳槽,是为了养活落魄的苍。当然,了解苍的人对这种传闻只会嗤之以鼻。不过如果说他知道苍的几乎所有秘密,却没有几个人会全然不信。
      比如,关于蔺无双和练峨眉。
      说起来,蔺无双和练峨眉两人的事经历的波折并不比天波实业经历的少,能走上红毯算是来之不易。所以,苍在电话里平静地给了他们祝福,却拒绝了今晚和他们出去吃饭的要求,理由是要工作,所以已经有约在先。
      当时翠山行只是呆呆看着手里的日程表上今晚部分的空白,皱了眉头。
      ——是了。这位金牌少女杀手之所以迟迟未婚也不找女朋友,是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而这个人,正是他大学不同系的同学练峨眉。
      可惜他喜欢上对方的时机不对,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他的发小蔺无双把这个高挑漂亮的系花带来,宣布自己开始恋爱了的那一刻。
      朋友妻,不可欺——错过了一步,就错过了一生。
      苍如果肯将让公司死而复生的手段用出十分之一对付练峨眉,蔺无双也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只不过,抢夺朋友的恋人对他而言,恰巧是绝不能做的事情之一,因此,他这段感情只能是一生的遗憾。
      又担心地看了看苍的方向,苍还是和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翠山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悄悄地退出了董事长室。
      苍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早先就有人为他不婚的理由炒得热火朝天,而且的确也有人似乎知道了什么,平常,以苍的手段,压制他们不成问题。而现在,作为知情者,翠山行并不指望他能顾及到这一层。
      所以,必须给他圆谎。
      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早就处理完的工作成果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加班者敲了敲他的桌子,向他扮了个鬼脸,指了指表。才挥了挥手走了。
      翠山行抬眼看了看,时钟指向七点。公司里除了他,就只剩下还在屋里的苍。
      于是他站起身来,轻轻走到董事长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反应,于是翠山行又加大力气敲过,里面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却还是没有回答。
      翠山行下意识地将手搭上没上锁的门栓,却犹豫了一瞬又放开,对门里说了声“我在外面等您”便走回到自己的桌前。
      过了一阵子,屋里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门在翠山行的注视下打开了。苍出现在那里,表情平静,看上去和下午开会时没有任何不同。
      “走吧。”翠山行说。
      苍很自然地点点头,问了句:
      “去哪里?”
      翠山行离开办公桌,顺便拿了衣架上仅剩的两件大衣和一只围巾,把其中一件大衣和围巾递给苍,探进身去关掉了董事长室的灯,顺手带上了门,微微抬起头平静地说:
      “吃晚饭,我答应请您的。”

      “……就是这些,董事长还需要补充吗?”
      点完菜,翠山行例行公事地看着苍,虽然说的是问句,表情却不带疑问。
      后者点了点头,然而眼中的神色却是陷入自我世界的深沉。
      菜单被交还给侍者,翠山行对那年轻人有些奇特的目光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
      对这种目光,他早已经习惯了。他和苍的相处模式,的确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一般和上司一起来吃饭的人,鉴于礼仪不会主动承担点菜的任务,而苍则是例外,甚至就连和客户吃饭的时候,都需要翠山行事先准备好菜单交给苍,他才会点。
      总的来说,这个上司看上去就是对这些事情完全不关心的人。
      翠山行习惯性地将双手手指交叉起来。把白皙的手腕搭在桌上,看向还在发呆的苍。
      他是古典乐手出身。虽然算是苍大学不同系的学弟,但时间上却是正好差了四年,所以没有同校学习过。在学校,他主修的专业是琵琶。即使近几年不做乐手之后,也还在坚持练习。所以虽然穿着入时,却散发着莫名的古典气质。
      交迭的手指互相缠绕着,指甲反射出柔和的光线,苍的目光就集中在上面。
      一般的琵琶演奏者会常常做扣指运动,骨节都比较粗大,指尖也会因为常常缠绕义甲而粗糙脱皮。但翠山行的手,按照中国古典的相学来说,应该算是有福气的骨相。手指较一般男性匀称流畅,肉感而不肥胖,完全没有一般弦乐演奏者的粗大骨节,反而比某些女性的手还要圆润修长,显得十分漂亮。
      相比之下,练峨眉的手似乎粗糙些,她的专业是医学,所以手大多数时候都被洗的有些发白。纤细之外微微地显露着骨节,散发着不容辩驳的气势。
      “董事长?”
      手主人的低声提醒让并没有让苍收回目光,他仍旧盯着那双交迭的手,随便应了一声。
      翠山行看他鉴宝般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窘迫,刻意地假嗽一声,接着铺餐巾的机会将手藏在了桌下。苍这才将视线转回到正常的方向。
      这一餐,两个人吃的很沉默,各种酒的香气恰到好处地从菜色或高脚杯中弥漫出来,掩盖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当晚餐进行到一个段落的时候,翠山行再次瞥了眼苍有些红起来的耳廓,皱了眉。

      “不好意思,可能得麻烦你送我。”
      苍主动开口。并且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朵。翠山行只应了声好,心里却暗暗叹气。
      ——就算不用开车,也不需要喝这么多吧……
      不过,算了,今天特殊,而且他至少没有真的喝醉。
      翠山行抬起手招来侍者,利索地结了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起身披了大衣,和苍一前一后走出了餐厅的门。
      一阵凉风吹来,两人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十一月的夜晚,空气称不上冰冷,却会给人深呼吸的欲望。翠山行把肺部已经温暖了的气息缓缓吐出,回过头对苍说:
      “您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苍低低地应了一声,用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
      当翠山行将车开过来的时候,苍持续地捏着红透的耳朵深呼吸着,神色称不上清明,但比刚才好些。似乎晚风让他觉得舒服了点。
      苍跨上一步打开后车门的时候,翠山行刚刚从驾驶室绕出来。看到他已经坐了进去,还露出一个笑容,翠山行便止了步,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不用绕了,去你家吧。”苍说。
      “……好的。”翠山行带些疑惑,却还是答应了声,从后视镜暼了他一眼。
      而此时苍也端正地坐着,同样从后视镜看着翠山行,对视之下,翠山行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规矩地看向前方。
      也许因为后视镜的角度问题,本应是看着前方的翠山行呈现出不同于平常的,垂首低眉的状态,显得格外顺从。那双柔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脸庞被霓虹灯映照成五颜六色,却莫名地显得苍白。
      苍于是把视线转向前方,霓虹灯的色彩斑斓绚丽,好像万花筒,看了一会儿便有点晕,苍闭了眼睛养神,也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在摇他。
      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翠山行的脸。还不甚明朗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董事长,到了。”

      翠山行的家是干净而整齐的。
      房间里的家具不多,但该有的也都有了。装修设计品味十足,只是大了点,想到是一个人住,就冷清得有些可怜。
      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是一个人住的。在天波文传倒闭的那段时间,以摄影师白雪飘为首,所有不愿意跳槽的人几乎都窝在他这里,靠在外面打些零工赚生活。不知所踪的反而只有承诺一定会给大家交代的苍。而后来天波实业成立以后,大家有了正式工作可以租房子,就散去了。反倒是换成苍为了工作常常借宿。因此,这个房子的主卧和副卧都有床和必备的家具。
      翠山行忙活了一阵,才来到苍的面前,手里捧着一迭衣服:
      “董事长,浴室已准备好,请您过去。这个是上次您来的时候穿的睡衣,请冲个澡好好休息吧。”
      苍看着翠山行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拐角,才慢慢地踱进浴室,例行公事般地草草的冲了淋浴。穿了搭在一边的浴袍,一边揉着半干的头发,一边踱到客厅。
      公用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从氤氲了水汽的磨砂玻璃门上隐隐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看来翠山行还没有洗完。
      苍抬手按了按额头,慢慢踱到冰箱前,打开了冷藏室的门。
      在冷藏室第二层的门上,放着整个冰箱里唯一的一罐啤酒,是苍习惯喝的牌子。拿起来不算很冰,看来刚刚放进去没有几分钟。而啤酒的旁边放着半瓶甜酒,瓶口扣着一个酒盅。
      苍打开罐子灌了一口啤酒,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

      翠山行出来的时候,苍正提着啤酒罐,在欣赏客厅里新买来的落地灯。
      于是他绕到苍旁边关上了饮水机:
      “主卧室床单换了新的,您早些休息吧。”
      “知道了。”
      苍笑了,表情很自然,带着和平常一样的从容。
      翠山行见他没有去睡的意思,想起明日还要早起,便笑笑说:
      “那我先去睡了,明天早上做好早饭再叫你。”
      “嗯。”
      听到苍的回答,翠山行便向副卧走去。
      “其实……”
      ——苍的声音留住了他的脚步:
      “我敢撒谎就有圆谎的办法。”
      翠山行顿住了。
      苍猜他现在一定在咬着下唇——这是翠山行紧张的习惯。
      翠山行没有转身,沉默了一会之后,苍听到闷闷的声音从仅几步远的地方传来,显得有些飘渺:
      “对不起。做了多余的事。”
      苍过了一阵才开口,声音沉稳。
      “不……我本来也想和你谈谈。”
      说出这句话,翠山行果然回过头,带着些疑惑看他。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选择在你家说这些吗?”
      翠山行没有回答知道或者不知,他当然不知道,苍只是设问而已。
      “因为如果在别的地方提到这件事,也许你会立刻逃出去,但是,在这里,你无处可逃。”
      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你的眼神,有时和我很像……”
      “……你看我的眼神,很像我看峨眉。”
      表情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突然煞白的脸色暴露了翠山行的心思。
      苍不为所动,只是以沉稳的声音陈述:
      “即使不关联公司,只从我个人角度,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
      “……”
      翠山行低下头,将表情隐藏在了低垂的发丝间。
      “对不起……”声音里透着僵硬,而且带着沙哑。
      “这种事,没有对不起。”苍淡淡地评论。
      翠山行闻言忽地抬起头。眼前的苍看着他,神色平静,却散发着不可辩驳的气势。
      他了解苍,一旦心中有了某种决策,便不会更改。翠山行紧紧闭了眼,仿佛在等待他接下来的决定,然而苍并没有动,也没有别的话。
      于是他握紧了拳头,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决绝,又或者是一种鲁莽的绝望。他吸了口气,缓缓却又坚定说道:
      “请允许我辞职。”
      “我不会批。”
      翠山行抬起眼看苍,眼里带着疑问,却没问话。
      “理由你自己也清楚。”
      苍看着他,眼神宣告着他的决定不容辩驳。
      翠山行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来,微微点了下头——这么多年他也经手了公司的大小事,也可以称得上是苍的心腹,所以也知道了不少各种事情,苍是不会让他轻易出去的。
      他抬眼直视着面色平静的苍,尽量用一种公事的口吻答道:
      “可是我对您的感情,始终令人困扰。”
      “我知道。”
      “这会影响公司。”
      “不会比放走你的损失大。”
      一连串的对话,苍没有犹豫。
      然而翠山行却深深的皱了眉,带着说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看着苍,明了已久的答案一旦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气馁的纠结。他给人的印象一贯温和,但心里是窘迫的,此刻,隐藏表面之下的那种单纯的尖锐慢慢被苍的答案唤醒。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您认为这样对我公平吗?”
      苍眯起眼睛,他听得出翠山行的口气里隐隐的锐气,脸上却没什么明显表情。他拉了拉眼前人快要滑落下来的浴袍,沉声回答:
      “感情这件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
      苍的眼中,隐隐有着和翠山行一样的绝望。
      “可您选择了逃走。”
      翠山行有礼貌地推掉了苍的手,直直地盯着苍,那琥珀色眼眸中蕴含的激烈和执着是苍从未见过的。两人沉默了一阵。空气也似乎被凝固在周围。
      最后是苍打破了僵局。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出了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
      “真理往往无情。”
      翠山行再次勾起笑容,没有愉悦,也没有嘲讽,却像是绝望。
      “人是很难无情的。”
      本来圆润的脸庞被发丝投下的阴影削得细瘦。
      苍静静看着他。
      “每个人都期望幸福。”
      “我却只会默默看着您。”
      “这正是你最可爱之处。”
      “可爱会让您改变决定吗?”
      苍带着点古怪的笑容,仿佛是自嘲似地缓缓说道:“爱有很多种形式。就像我对她,你对我,我对你,都不同。”
      “……”翠山行又握紧了拳头,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微弱的声音响起:
      “请给我时间。”
      苍却不为所动地眯起眼睛,语气仍然沉稳,低声回道:
      “你忘不了。”
      甚至没有再说理由。
      翠山行的身子摇了摇,被苍扶住才没有没有倒下去,他却抬起手挡开了苍,立刻挺直了身子答道:
      “多谢董事长。”
      刻意推拒的声音让苍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转过身,不再看着翠山行:
      “我准备与丹麦一家新公司合作,请你去探探路。”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的飞机。签证机票都在你的包里。”

      背后沉默了。苍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翠山行。只见他的肩膀抖了,似乎在忍着笑,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弃的大笑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来,双手猛地捧住苍的脸,对着嘴唇吻了下去。
      而苍被这样一扑,竟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整个落地灯被带倒,碎成一片。
      屋子里就这样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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