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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关于到底要不要帮张红萍,林凤音有点纠结。因为她不确定张红萍是否真的想要离开,后世新闻里也有好心人帮被拐妇女出逃,结果妇女舍不得孩子,联合夫家一起反水的例子。

      她是女人,知道骨肉亲情的羁绊有多深。

      在羊头村这样的法外之地,警察顶多只能解救出张红萍,生下的娃娃是向家的,整个村子都姓向,有心不给她孩子太容易了。

      “七娃你妈呢?”

      玩泥巴的小孩抬头,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跟张红萍有七.八分像。他在村尾向家孙辈里排名第七,所以直接叫七娃。
      “肚子痛痛,睡觉觉。”

      现在才五六个月,怎么就肚子痛了?林凤音试探道:“为什么痛痛呀?”

      七娃扁扁嘴,吸吸鼻子,“爸爸打,不听话。”

      孕妇也打,林凤音暗骂一声“畜生”,紧了紧拳头,不行,要不知道也罢,知道了不能让她还这么遭罪下去。万一哪天真出个好歹,她良心不安。

      上辈子她回来后再未见过张红萍,村里也没人提起过她,不知是真被打死了,还是逃出去了。

      “咚咚咚!”
      “谁呀?”

      “婶子是我,二嫂在家不?”张红萍的二嫂手非常巧,会织很多漂亮的毛拖鞋,拿城里还能卖钱,村里不少女人都喜欢上门学艺。

      林凤音晃了晃手中的毛线团,向东良他妈这才开门,亲眼见着她进了老二家屋门才走开。林凤音感觉后脑勺上的眼睛消失,跟向二嫂东拉西扯一会儿,忽然捂住肚子问:“二嫂有纸没?”

      向二嫂立马警惕起来:“没来事儿吧?”例假是不洁之物,忌讳着呢。

      林凤音赶紧摇头,“没没没,估摸着是吃坏肚子了,鸭蛋昨晚塞了一把蚕豆给我,这肚里的气转得打雷似的……”

      女人捂住鼻子,嫌恶道:“赶紧去赶紧去。”塞过两张粗糙的卫生纸。

      他们家一共四兄弟,现在还没分家,挤一个院里。向东良的屋子在院子最右边,旁边就是厕所。林凤音蹑手蹑脚过去,看着院里没人,轻轻撩开一张破帘子钻进去,直奔床铺而去。

      刚才她问过七娃,他爸又去镇上喝酒了。
      “红萍?”

      床上的一团动了动,左眼青紫肿胀,她艰难的从那条缝里看她,“你怎么进来的?”

      时间紧迫,林凤音直接略过不提,因为跟接下来要干的事比起来,这压根就不重要。“我明儿要去城里一趟,你上次不是说让我走之前来一趟……”

      “哦。”女人眨巴眨巴右眼,不说话了。

      林凤音这急脾气,“你到底要让我干啥,倒是快说啊。”进来一趟多不容易,简直跟地下党似的。

      “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好,号码多少,要说啥,爽快些。”

      张红萍居然还有闲工夫笑,“看不出来还是小辣椒,别怕,只我一个人在,你就当陪我说说话呗。”她的笑容暖暖的,小心翼翼。

      林凤音在书上看过,人是社会性动物,自从来到羊头村,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大家都怕惹麻烦躲着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确实怪可怜的。
      可——“说话不急在一时,先办正事。”

      张红萍还是笑,看着窗口笑,直笑得林凤音毛骨悚然,“啊喂,不说拉倒,我可走了啊。”

      作势要走,饭还在灶上,猪食盛出来还没喂。

      “我能信你吗?”距离门口两步远的时候,张红萍突然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林凤音哑口,她俩非亲非故,帮她纯粹是看她可怜,并非有利可图,反而被人质疑,确实不舒服。
      也不回头,只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干啥呢?怎么又凑一处,各家有各家日子过,自个儿不正经还来带坏我家人,赶明儿问问张春花,她这儿媳妇是怎么教的!”老婆子掀帘而入,简直是阴魂不散。

      难怪张红萍这么多年都跑不出去呢,就她婆婆这防贼似的小心,别说生二胎,就是生七胎八胎她也出不去。

      “瞧婶子说的,我来拿点纸怎么着还要找你报备?你是村长?管这么宽!”

      老婆子动动嘴唇,她终究是村长亲侄媳妇,又为了孩子辞去城里工作,村里老人赞不绝口,不敢挫她风头。
      “拉你的屎,少管别家闲事。”

      ***
      因为没问到联系方式,林凤音只能把进城时间无限期推迟,先把养鸭子的事提上议程。

      “这是什么?”
      “鸭蛋。”林凤音头也不抬,把拳头大的鸭蛋拿到太阳下,对着阳光观察。

      向鸭蛋咽了口口水,“明天的早饭吗?”

      “去去去,这可是要留着孵小鸭子的。你看,对着阳光能看清里头,有血丝和小黑点的就是受精卵,可以孵出小……”
      “什么是受精卵?”

      林凤音一顿,跟八岁的他解释这问题似乎是太早了,忙打马虎眼儿,“你平时跟七娃玩不?”

      “爱哭鬼,黄毛丫头才跟他玩。”
      爸爸动辄拳脚相向,妈妈整天心如死灰,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不爱哭才怪。六岁话也说不大完整,只会说叠词,在村里也没什么小伙伴。

      “要学会理解和同情别人,他家里情况特殊,也没人陪他说话,你要没事就多跟他玩玩。”

      向鸭蛋不出声,蹲着玩真鸭蛋,林凤音怕他没轻没重弄碎了蛋,心疼道:“这可是我花钱买的,要好好爱惜。”

      “那他妈妈也是花钱买的,他们家怎么还老打她?”

      林凤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张红萍,“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去年在村口,他妈想跑出去,被他爷逮到,牙齿都打落了。”

      怪不得张红萍左边的门牙只剩拦腰一半,原来是活生生被打断的,光天化日之下公公都敢下死手,那要是没人在的地方……林凤音不寒而栗。

      大观园里的豪门老爷都能“扒灰”,农村老头子要坏起来,什么事干不出来?真他妈不要脸!

      见妈妈喜欢听这些八卦,鸭蛋也想讨好她,继续道:“好几次了都,本来可以跑出去的,听说被向老师告密……背后告密的都是汉奸!”
      “哪个向老师?”

      “就五年级那个向老师啊,六奶奶还想让我喊叔,我才不喊呢!巨讨厌,老让我们干活,又不是我们班老师他管得着嘛……”小嘴嘚吧嘚吧嘚,倾诉他的不满。

      林凤音这才想起来,村小学确实有个姓向的代课老师,是向家堂堂堂叔的儿子,听说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先来代课看以后能不能转正。上辈子好像没多久就成功转正,调镇上去了。

      她逐渐脑补出完整故事。被拐九年的张红萍一直没放弃逃跑,可一方面她没出门机会,没见过村子全貌,不知道出了村能往哪个方向跑。

      另一方面,大家都不爱跟她这“外人”来往,没有朋友,也就没人愿意帮她。所以她留心观察,把目标放在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年轻人身上。
      这一类人懂法,且血气方刚。

      可惜,她求助的人姓向,是土生土长的羊头村人,转头就把她要跑的事告给向家人,甚至可能为了给她教训,让她意识到出逃的难度,大家还一起陪她演戏,直到她来到村口那一秒,又狠狠地将她掼在脚底。

      怪不得她数次云里雾里,总是不挑破那层窗户纸,还问“我能信你吗”。真正的灵魂拷问也不过如此。

      经过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臭小子也愿意跟妈妈谈心了。虽然大多数时候说的话都能让林凤音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不,譬如这句:“妈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被卖掉,七娃他妈是,我姐也是,会不会哪一天我不听话也被卖掉?像老师说的,不认识的人给买糖不许吃,吃了就会被卖。”

      林凤音正想斩钉截铁的安慰他,有妈妈在,你很安全。
      谁知他抖抖精神,咧嘴一乐:“嘿,什么破糖,也不买支冰棍!”

      林凤音:“……”好吧,亲生的亲生的。
      她觉着,自己这重生,不被系统弄死也先被崽子气死了。

      “诶妈,我们村为什么要买人呀?”

      林凤音笑不出来了,大概就是一句话——穷山二水出刁民。平时为块地为只鸡吵得不可开交那是内部矛盾,真到了警察进村的时候,“家丑”捂得严严实实,反正法不责众,法律不能拿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怎么着。

      反正村里光棍不少,所有人都幻想能享受到买卖的“便利”,却没想到自己孩子也有被拐的一天。鸭蛋的担忧不无道理,上辈子向东良的亲侄女,村尾向家第一个孩子,就是被拐走的。

      那一年,小姑娘才17岁,上高一。听说成绩特好,以后铁定能上大学,结果却在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五消失在人海。他们家怎么对张红萍的,别家也会怎么对小姑娘。

      虽是“报应不爽”,可也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那可怜的女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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