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学长，请多指教》裴嘉

25、彼此彼此

　　仙道租的房子离陵南很近，完全不需要坐电车，可是千春今天却在江之电上看到了他。

　　清田宅在引地川西岸附近，千春为了去陵南上学，需要在藤泽多倒一次车。今日清晨，她和往常一样出门，在藤泽车站流动的人群中一眼看见了仙道。

　　千春在人流中停住了脚步，看着他打着呵欠进了一节车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镰仓方向的话……他应该是从东京坐JR回来的吧。

　　这个念头倏地在脑海中闪过，千春穿过人潮，在最后一刻进了那节车厢，不期然又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他背靠着角落站着，又打了个呵欠。千春缓缓平复了呼吸，悄悄找了一个离他不远也不近的空位，离他刚刚好两步的距离。

　　千春全程戴着耳机，随身听里放的是跟清田借来的磁带，她听着少女轻快的歌声，望着对面车窗外的海景出神，第一次觉得七站的距离也可以很短。

　　“陵南高校前——”
　　“陵南高校前——”

　　千春摘下随身听，看了一眼斜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他靠在车厢角落，因为太高所以微微佝偻着背，梳着朝天发的脑袋时不时向下点。

　　车门即将打开，陵南的学生成团成团地簇动到门前，千春却后退了一步。

　　仙道背对着清晨的阳光面朝大海，垂着头浅眠。

　　千春穿过成缕的光线，靠近了他一点。

　　车厢里的木地板浮起了小碎屑，在纷乱朝气的清晨，双脚踏上去的吱呀声响细不可闻。

　　千春伸出小臂，白皙的右手轻轻推动仙道的身体两下。

　　“仙道学长，仙道学长？到站了。”

　　少女的声音在纷乱朝气的清晨中清晰悦耳，仙道眉头动了动，“唔”了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站直身子，茫然地四处看了两下，玻璃车窗外蔚蓝的海绵波光闪闪，穿着夏季制服的高中生步履匆匆。

　　他又望向大敞的车门，新鲜的海风扑面而来。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女生穿着及膝的制服裙，她的小腿白皙修长，干净笔直，像写真上的少女模特。

　　“车门即将关闭——”

　　广播再次响起，仙道终于回神，同时暗道一声“遭了！”，迅速在车门关闭前闪了出去。

　　“呼——”他站在月台上，对着大海的方向出了口气。

　　这个时间来上学的学生还不是特别多，通常只有需要早上训练的体育类社团成员和用功的好学生。

　　仙道四下望了望，只有稀稀散散的头顶，没有一个像是刚刚叫醒他的少女。

　　他摸了摸后脑勺，又打了个呵欠，不急不缓地朝出站口走去。

　　刚才喊他“仙道学长”的那个声音好耳熟啊。

　　*

　　“翔阳的授权书！”

　　部活时间，千春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

　　“这么快？！”天野瞪掉了眼珠。他拿起文件一看，左下角确确实实有“藤真健司”四个清俊工整的汉字，甚至还有印章。

　　天野：“……”

　　知春做好纪录片企划的隔天，千春就拿到了翔阳的授权书。按照分工，陵南负责说服本校和翔阳，湘北搞定本校、海南和武里，种子队伍之外的校队另算。

　　由他们陵南说服海南理应更有成效，虽然清田在海南篮球队没什么话语权，但千春跟阿牧还算认识，总比名不见经传的湘北贸然搭讪成功率高。

　　可是千春却说她一定会搞砸。

　　天野弄清前因后果后乐不可支：“你居然会害怕阿牧吗？比起阿牧，我们的鱼住难道不是更可怕吗？哈哈哈哈——”

　　真为阿牧的异性缘感到担忧。

　　“社长你又不出面，没有资格评价我啦！”千春抽回了藤真的授权书。

　　千春负责游说翔阳篮球部，因为她本来就认识藤真。他们两人的父亲都在政府工作，曾经更是同僚。目前，两人周六在上同一节西班牙语课，千春简单跟藤真谈了半个小时，他就签了字。翔阳没有教练，大小决定全都是藤真一个人说了算，因此说服翔阳比说服本校球队还容易。

　　不过，就连陵南方面也是千春去说服田冈教练和鱼住，天野因为害怕田冈教练跟他谈条件，拒绝现身。

　　天野举手投降：“那你什么时候去找篮球部？”

　　千春正襟危坐：“明天吧，所以我想给明天的部活请假。”

　　游说田冈教练的过程意外地顺利，但是当千春向鱼住说明情况时却碰了壁。

　　鱼住低头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你们就是来拍仙道的吧，问他就行了，但是不要妨碍我们训练。”

　　对陵南篮球队感兴趣的女生都是喜欢仙道的花痴，来篮球馆的女生也是喜欢仙道的花痴。

　　千春料到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当球队中有颜值出众的王牌选手时，在场的女性支持者就会被冠以有偏见性的头衔。

　　她虽然喜欢仙道，却不是花痴。

　　“不是这样的——”千春想解释，鱼住却回头向球场大喊了一声：“仙道！”

　　场中央，篮球队的成员们在做基础的体能训练，仙道完成一个深蹲顺势跳起，朝这边走来。

　　千春身形一僵。

　　田冈教练站在旁边，正在帮她说情：“鱼住，九条同学他们电影社的确是拍篮球纪录片的，不是来拍仙道的！我看过企划了，立意非常好！”

　　鱼住看了看田冈，又看了看千春，脸颊抽动了一下。

　　田冈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答应千春，也不会无缘无故为她说话。

　　知春的企划确实非常吸引人，除此之外，千春也毫不吝啬地对田冈教练用尽了赞誉之词，还说田冈作为神奈川县内教练（不包括藤真）的颜值担当，也应该多多上镜，不管是球队的实力也好、教练的魅力也好，来年一定能吸引到很多想加入陵南篮球队的新生！

　　田冈被千春脸上的真诚和崇敬深深地打动了。

　　“既然教练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鱼住木然地说道。

　　多亏了仙道的人气，陵南的篮球馆常常有女客造访。如果有吵闹的花痴，篮球队全靠鱼住那张凶煞的冷脸和逼人的气势才能赶跑一批接一批的热情少女，换取篮球馆内外一片清净。

　　“鱼住学长。”千春知道鱼住只是不得已妥协，内心并不欢迎。

　　她定了定心神，双目直视着鱼住，平缓地说道：“当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提及’青春’的时候，您一定会想起’陵南’和’篮球队’吧。至少我绝对会的。

　　“虽然我只是坐在陵南后的援席上，但也被学长们的青春感染，也想在这个年纪，做一些不让日后的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所以，我们想出了这个电影企划。

　　“想把学长们带给我们真切的感动告诉其他人，想感谢你们，希望学长以后回忆起青春时，还有那么一点点影像可以回顾。为你们留下一点纪念，是我们能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所以，拜托了。”

　　千春这一段话是来自知春的启发。

　　知春的原话简单粗暴——“多亏了这些热血少年，没有梦想的我们才有了一点干劲。”

　　“怎么了，鱼住学长？”仙道走近了站住，扯起宽大的T恤擦了擦鼻尖上的汗。

　　鱼住和田冈还愣在原地，过了一秒，鱼住看了千春一眼，目光依然谈不上友善，他不发一语，沉默地转身回到了场上。田冈则“哦”了一声，开始介绍：“这是电影社的九条同学，以后她会常来我们篮球馆——然后这就是仙道，提前认识一下吧。”

　　千春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仙道清澈的目光。

　　！

　　仙道一直在看着她，而且是，微笑着在看她。

　　“你好。”

　　千春很久没有听他近距离讲话了。

　　短短的两个音节，清晰的声线，成熟男子才有的醇厚嗓音，还有轻快的语调，饱含少年才有的随性自在。

　　在脑中预演了无数遍的台词和动作，突然毫无征兆地提前上演。

　　千春眨了下眼睛，嘴角不自知地划出一个弧度，如练习过很多遍那样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

　　“你好仙道学长，我是一年级的九条千春，请多指教。”

　　仙道牵了牵嘴角，同样伸出右手回握：“彼此彼此。”

　　宽大的手轻易包住了千春微微发凉的手，他的掌心温热湿润，似乎在瞬间传递来了暖心的力量。

　　等一下。

　　“九条千春？”仙道突然低声念着千春的名字冥想了片刻，握住的手也因此很久都没有放开。

　　“诶？”千春再大方也被他羞红了脸，用了用力才抽回自己的手，自然地放回身侧。

　　她挣脱得不留痕迹，不想让仙道尴尬，但是不远处的篮球少年们探头探脑，还是发觉了这边的动静。他们三三两两地嘀咕着：仙道这家伙看人家长得漂亮手都不松开了，真不愧是仙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