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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弓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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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弓,搭箭,举弓,拉,放。
千春一身白筒袖黑袴,乌发高高竖起,手持三尺长的箭,静静看着前方的靶。
明明是目标即为击中箭靶的竞技,就像篮球是将球射进篮筐里。但是,箭术实际上是一种放弃执着、追求自由,最终完成自我的“道”。
放。
千春缓缓放下手臂,平稳吐弃,从头至尾保持着同样的韵律呼吸。
“很漂亮很漂亮。”外公清田广一跪坐在旁边拍了拍手。
他很欣赏练习弓道时的千春,心境纯净,不含执念,满弓时的身姿高雅而秀丽,只是她还无法做到“无所求”。
虽然是看似将箭射中靶心的活动,但弓道所追求的却不是“弓”,而是“道”。过于看重中靶与否是爱毛反裘,只有净化内心,人道合一,才能在射箭的过程中完成追寻真理和自我。
广一外公“呵呵”笑了笑,年轻人嘛,做不到无所求是正常的,总需要慢慢修炼,慢慢打磨。
他招了招手,唤千春过来,又指了指厅中悬挂的“上善若水”。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出自《道德经》的名言,修习弓道的人都曾听闻过这句话,广一外公更是视之为崇高的人生理念。
“人与万物都向往高处,不愿屈居下流,唯有水流向下,不争不畏。水虽然柔顺,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它温顺机敏,可以容于万物,却也可以净化污浊,使污秽之物恢复洁净。千春,这就是至刚易折,至柔则无损。”
广一外公年轻时十分英俊,一双眉眼至今仍很明亮。他递给千春一碗水,微微笑着。
千春双手端着微凉的骨瓷,低头看向微微波荡的透明的水纹。
最终,她放弃了大热门的网球部,接受了弓道部的邀请。不出几日,IH的通告下来了,今年全国大赛的举办地点同样在广岛。
原本不管怎么看,网球与篮球都有相似点,而篮球与弓道之间却一动一静,实在很不相干。
但她很喜欢外公所讲授的上善若水,也享受箭矢飞驰而出的那一刻所体会到的——到达向往之地的快感。
夏日来临之际的湘南时有阴雨,凉爽的风穿堂而过,伴随着庭院里的添水送出的水声簌簌,带来了不同于海边的宁静。
千春缓缓地深呼吸。
那么就一起去广岛吧,仙道学长。
*
县内预选赛很快开始,四强半决赛在一个月之后。千春计划只看陵南的比赛,清田倒是很忙,周末两天都跟球队的前辈去各大体育馆观摩,甚至湘北的首战也不放过。
“信长你变了哦。”
“什么啊,是牧学长和神学长对湘北很关注我才去看的!而且我们海南之所以能保持常胜的纪录,就是因为我们从不轻敌!哼!”
清田神气了一秒,又从他书包里抽出两张试卷,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就走:“这两张英文卷子,拜托了啊!”
因为他忙着看比赛,家庭作业都留给了千春做。
千春在翻着他的书架,看到两张彩色封面的专辑,手写体“Glory”异常醒目,封面上背着吉他笑得灿烂的少女更是亮眼。
“好,那你把这两张CD借我听一下。”她想起仙道夸过这个乐队主唱,叫什么Hikari的,长得是有点可爱。
“OK!OK!”清田人已经不见了,声音却很响亮。
他一步跳出庭院外的石阶,一回头却见千春也在换鞋。
“我也要去。”千春严肃地看着他。
清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休息日在家却穿着无袖连衣裙,太可疑了。果然是早就随时准备出门。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还会发现千春早就化好了妆。
清田和阿神约好在车站碰面,他们到时,阿神正在车站前翻看晨报。他身姿挺拔颀长,立在人潮中就像鹤立鸡群。
于是,清田又凑近千春说道:“其实神学长也不错。”
千春一把将他推开。
她见阿神身侧停着一辆自行车,知道他们两人是约好的,多她一个的话就要阿神推着车走路了。所以,她对清田说:“你去找你的神学长吧,我要坐车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车站。
坐电车的话反而要慢一些,等千春到达体育馆的时候,比赛已经打到中场。
她走在前往场馆的通道中,隔着长长的走廊和厚厚的墙壁都能听到震耳欢呼。
“啪啦。”
自动贩售机里滚出一瓶饮料。
千春闻声看去,愣了一下。
仙道侧对着她,弯腰取出贩售机里的宝矿力。
她左右略看一眼,闪到了凹在走廊中间的逃生通道外,背靠着墙,心砰砰地跳。
没想到仙道学长真的会来看湘北的比赛,看来他对湘北真的很感兴趣呢。
“仙道。”
外面有人在喊他。
千春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微微惊讶,小心翼翼地探了半个脑袋出去,果然看到了阿牧。
这下,千春更不好意思出去了。
仙道和阿牧的对话无聊至极,总共没有三两句话,都用在立flag上了,什么“今年会有一番苦战”之类的。千春无意偷听,但还是有些无语。
听得出,两人并没有交过手,不过彼此都在高中篮球界名盛一时,见了面也是半个熟人。
仙道和阿牧很快结束谈话,从两个方向离开了。千春背靠在墙上,听到一阵皮鞋踏地声越来越近,另一个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两三秒间,阿牧已经走到她前方,似有察觉,回头看了一眼。
“……牧前辈。”千春站直身子。
阿牧挑了下眉毛:“刚刚就看到你了,鬼鬼祟祟做什么?”
“呃,那个……”千春双手背在身后,犹豫了两秒才说道:“吓到您了,不好意思。”
“九条,我应该只比你大两岁。”阿牧正过身,沉下脸看着千春:“所以没有必要对我这么恭敬。”
千春一凛。
清田说过,他们阿牧哥其实很在意年龄和面相的问题。
于是千春答道:“是,我以后会像对同龄人一样对您的!”
……什么叫“像”?明明就是。
阿牧无话可说,点点头转身走了。
千春和他一个方向,慢了他半步跟在后面,试图尬聊:“神前辈和信长也来了。”
阿牧“嗯”了一声,过了一秒又说:“没看到他们。”
两人走进场馆,阿牧不急着找座位,走到看台边缘,越过栏杆向下看了一眼,湘北和三浦台正打得不相上下,几乎平分。
千春也向下看了一眼,正看到清田和阿神从下面的入口进场,站在场边开始观战。
再看看身侧不打算进观众席的阿牧,千春想,果然是王者球队才有的姿态,随便看看就走。
另一支来看比赛的队伍是陵南的四人。仙道望风回来坐到后排,一眼看到立在对面出口处的阿牧和眼熟的少女。
嗯……有点眼熟呢。
仙道挠了挠下巴,想了想。
不对啊,他为什么会觉得阿牧的女朋友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