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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亲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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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几串铃响,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陷入阵阵喧哗,连班主任严肃的脸,也无法让满座的诸位淑女找回每日耳提面命中的优雅。
期中考成绩放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甘棠一颗心终于放回肚中。见阚梦之唉声叹气,还时不时拿指责“叛徒”的眼神望向自己,立即收拢起开心的神情。
“这次我真的有认真复习,好叫我妈不丢脸。”看着挂在中游的成绩,甘棠十分满足,却因为顾忌好友,不得不做出一副深沉模样。
可她眼里的亮光却实在掩饰不了——今夜回家不用面对唐琳女士的痛心疾首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阚梦之见她这般装模作样,眼神更幽怨了:“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好姐妹的嘛,现在留我一个吊车尾,今晚回家一定会被三堂会审了。”
十八位校董子女中,庄孝孝因为次次高挂榜首,已经被攀比的家长们剔除比较行列了。
剩下一堆“矮子”,还要被家长们挑挑拣拣拔高个,让一众难姐难妹不得不被逼菜鸡互啄,分个高下。
往日甘棠与阚梦之常常棋逢对手,不分高低,一起游荡在末尾。
两家长辈虽面上无光,却好歹有人作陪,还能多一人分散火力,没面子归没面子,至少还有个心理安慰。
今日甘棠却偷偷独自进步,只留阚梦之一人挂在榜尾,实在“不道义”。
对方指责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甘棠告饶无用,只得借口去卫生间,才得以遁走。
甘棠坐在隔间里,用手机查了查账户余额,准备回教室安慰阚梦之,如果阚伯父这次真的气到停她零用钱,自己一定会接济她的。
正要推门出去,就听见外面“咣当”一声,发出好大声响。甘棠推门的手都被震的顿了顿。
只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外面就传出了奚落的声音——
“庄女神,又考第一了?有什么用呢?还当你是庄家大小姐啊?脸皮真是有够厚的,一个假千金,还好意思继续留在庄家,留在菁仁。”
话语清晰传进甘棠耳中,她瞬间明了出现这一幕的原因为何。
比起任家的晚宴,这段时日更引人关注的当然是庄家真假千金的事。
连台风天都不能阻挡大家八卦的热情,新闻台更是日日准点放送进度,播报比台风进展还要实时。
庄家生产时出现大乌龙,抱错了女儿,最近找到亲女,已然高调发布公告,不久后还要大办认祖归宗仪式,庄孝孝这个“假千金”地位顿时尴尬起来。
外面的人又在讲话:“怎么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好像谁都瞧不起的表情?还以为你是庄家大小姐啊?你这个鸠占鹊巢的赝品,摆着这张冷脸给谁看呢?”
甘棠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在此时出去。
甘庄两家合作密切。
甘家靠经营本埠港口码头发家,现在虽然已将重心转移至商业地产,可老本行也一直没丢,仍旧是核心业务之一。
庄家则是船王世家,本港作为一座孤悬的岛屿,虽然在通往陆路的铁路修建后,水运份额被瓜分些许,却依旧是最重要的货贸通道,而庄家则把持了本埠七成船只及过半航道使用权。
甘棠已经过世的奶奶便是现任庄家掌门人的姑姑,利益的捆绑,又加姻亲的连接,让两家在某种程度上,甚至称得上是同气连枝。
甘棠自幼就识得庄孝孝,可两人实在算不上熟悉。
自小一班小朋友被放在一起,庄孝孝就是游离在众人外的那个,不是一人在旁默默看书,就是躲在琴房内独自练琴,上学后更是独来独往。
两人第一次在学校走廊相遇时,甘棠露出笑脸同她点头问好,庄孝孝却目不斜视从旁走过,态度着实气人。
阚梦之常讲这人假仙,自那之后,梁子结下,双方见面,都是直直擦肩而过,只当对方是空气,连招呼都不打。
庄家的事曝出后,甘棠也曾默默感叹,庄孝孝平日里端的高傲,到头来却是个假千金,这下未来迷茫了。
之后就将对他人的感叹放到一旁,偷偷忧心起自己,连续几天,日日噩梦,要是她也被抱错了可该怎生是好。
时时关爱女儿的唐琳,注意到她状态不好。
找她谈心,这才明白她的心底忧思,顿时哭笑不得。
翻出自己旧时照片,点点女儿额头:“你看看我们母女俩的照片,这是会抱错的模样吗?”
甘棠顿时安心,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错是不可能错的。
至此庄家的故事就彻底被她放下。要不是在这里听到,她都忘掉这个大八卦了。
外面奚落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自始至终没听到庄孝孝讲一句话。
甘棠心里默默骂她笨蛋。
平日里对着自己就高傲的不像话,现在被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欺负到头上来了,却吭都不吭一声。
这些人也是蠢。事情出来半月有余,庄孝孝出入依旧由庄家车接车送,庄家发布公告时,放上了一张新拍的全家福,庄孝孝也在其中,态度已经十分明了,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庄孝孝依旧是庄家认可的女儿。
正在心里感叹,没看出来庄孝孝是个软柿子,又有声音传来——
“装模作样,你还装什么仙呢?”
“月姐,别冲动啦,她还住在庄家呢。”
“就是住在庄家才要打她,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怎么还好意思赖在别人家。”
“月姐——”
听出这是要动手的意思,甘棠无法再作壁上观,啪嗒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大概是因为闹了许久都没人出现,觉得卫生间里没人,此时突然出现动静,除却庄孝孝仍旧两眼放空王哲窗外,其他人都被震的停下来,齐齐扭头,看向这个隔间。
甘棠好似没有看见她们吃惊的脸,如常的走出隔间。
来到洗手池前,位置刚刚好,将庄孝孝和那群人隔开。
她仿若无知无觉的开始慢条斯理的洗手,尤其是冲洗手液泡泡的时候,好似在做工艺品,态度堪称认真细致,细密的白色泡沫沿着葱白的指尖一一滑落。
带头那人烫了一头大-波浪卷,还挑染了些许,见她这般没眼色,想出声训斥。
却被身后人拉了一下,悄悄在她耳边提醒:“这是甘家的大小姐,她妈妈是这一任校董会轮值主席。”
波浪卷闻言皱皱眉头,语带戾气:“不好意思,甘小姐,我们在教训这个野-鸡,麻烦你动作快点,不然受到惊吓就不好了。”
甘棠仍旧慢条斯理,徐徐抽出一张纸巾,将双手残留的水珠一一擦拭干净。
“甘小姐——”波浪卷明显不满她这故意忽视的态度,却只能抑制怒火再度开口。
“菁仁最近财务状况很差吗?”甘棠蹙眉,“连护手霜都没备。”
随后透过镜子打量波浪卷一群人:“所以才会降低校友资质吗?”
甘棠时刻注意着镜中的自己——刚刚说话时鄙薄的气息简直溢出天际。
令她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打满分,这刻薄中透露着的高高在上,简直将“我就是你们惹不起的名媛本媛”写在了脸上。
果然,波浪卷被气的抖了抖,却不得不压下气怒,试图劝她离开:“甘小姐,我爸爸是施博雄,施家虽不比甘家家大业大,可也是本埠数一数二的成衣经销商。我自问未曾开罪过你,何至于讲话如此难听?今日的事与你无关,烦请尽快离开。”
甘棠笑了一下,缓缓踱步上前,一步步靠近对方。
她这摸不清态度的表现让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见她们已经快抵住门,甘棠这才停下站定。
再次说话时已经面无表情,那模样和几步外的庄孝孝如出一辙:“看来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机会接近我。那又是什么让你产生误解,认为自己有资格对庄家的事指手画脚?”
她嫌弃的啧了一下:“菁仁的收生标准真的降低了,连甘家和庄家的关系都不知道,你那个经销商爸爸是怎么放心把你放进来上学的?孝孝,走了。”
说罢直直朝大门走去。
见她朝这边走来,后面的小跟班拽了拽波浪卷,轻轻摇头,示意她退让。
波浪卷双手紧紧握拳,即便不甘,最终还是朝旁边让了让。有她带头,其他人自然不再坚持。于是大门前被分开了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甘棠目不斜视的走过。直到出了门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才回过头,态度不甚好的开口:“庄孝孝,快点出来。”
好似一直在状况外的庄孝孝,这才收回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如同以往般的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围堵自己的众人,仿若在看跳梁小丑。
一群人顿时被激怒,却碍于甘棠和她刚刚提到的庄家,不得不抑制住拦她的冲动。
庄孝孝沿着甘棠开辟的道路也走了出来,对甘棠点了点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便直直离开。
甘棠气到腮帮子都鼓了鼓。
早就知道对方性子古怪,自己真是多管闲事。浪费了半天时间演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到底是在给谁壮声势啊。
“假仙!”回到教室,甘棠同阚梦之抱怨,收尾时狠狠念了一句。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下次可别管她的闲事了,吃力不讨好。走,请你吃菠萝油。”午餐铃响,阚梦之瞬间忘却今晚要受罚的事,开心拉起甘棠。
菁仁的食堂共有两层,菜品颇为多元化,从地道的广府菜,到正宗的西式餐点,样样俱全。
点心师傅的手艺尤为好,一道菠萝油颇得本校女生们喜爱,引得各位瘦身大过天的名媛都忍不住食指大动,每日供不应求。
停课几日,不仅是阚梦之,连甘棠都甚是想念。于是瞬间忘却不快,一同往食堂奔袭。
端着两盘菠萝油杀出重围,两人落座,正巧坐在电视正前方。
不知是谁开的新闻台,电视里仍旧在播报庄家的事,庄孝孝今早上学更是一路被跟拍,下车就被长-枪-短-炮阻截,闪光灯刺眼。
平日最讲究用餐礼仪,进食时从不说话的各位淑女们,此刻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算了,她这么倒霉,不同她计较了。”甘棠戳戳黄油,认真纠结是全部抹进菠萝包,还是只夹一半进去。
“大家好,现在插播一条即时消息——”
庄孝孝被记者包围的画面突然中断,瞬间被一张图片取代。
图中甘仲文同一对母女走在一起,两边路灯昏暗,却足以在黑夜里将三人脸都照清楚,那对母女并非唐琳和甘棠。
随后播出的照片中,甘仲文还体贴周到的为那对母女开车门,之后更是亲自驾车,将她们送往寓所。
女主播平缓的语调传出:“日前记者拍到,向来以爱妻爱女著称的鸿基董事长甘仲文先生,疑似在外又置一家,并育有一女。众所周知,甘家夫妇一向以恩爱和睦著称......”
原本还略有吵杂的食堂整个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电视正前方的座位。
叉子从甘棠手中滑落,撞击着瓷盘,发出的声响在静默的食堂里异常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