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偏要为谋》绝古隐今

9、狐妖与妖道

　　“来者是何人？远道而来，怎不进来小坐一会儿？”
　　那人音线古怪地质问，身子一动，一个踏步轻盈就来到了门外。

　　南忘川疲软地动了动身子，扭过头看向外面。

　　月光如水，冰寒而柔美，像门外那个不言语的人一样，似有若无的绝冷令世间之物叹赏，雪白的光辉照耀在他如夜空星象的霓裳羽衣上，仿佛他果真是该处于天上之人，那白皙无暇的俊美脸庞，如冰凉潭水碧波微荡的瞳仁中映着冷夜暗影，想来无人会否定他的惊为天人。

　　“自踏进晖州第一步，并无察觉任何多少妖气就开始怀疑。原来妖是有的，只不过不在山下，而是在绿萝山顶，丹华殿中。”
　　他开口便像优异琴声，像涓涓细流的西江水，淌进人心。

　　那番凌霜似的几句话让这儿的主人微眯了眯眼。

　　“哦？看来你不是来救这小鬼的，而是来破解谜题的？那今夜不知死活私闯进丹华殿的人便是跟你一路的。蓝绿雀纹雕月冠，昆仑离雀，抚月宫？”

　　“在下正是离雀之人，却并非属于抚月宫。你可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拔出剑，指向他。

　　“但我不替妖魔完成。”

　　“狂妄。丹华掌门林秋霜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已被我囚进地牢宫，让我占了窝巢，整个门派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以他都破不了我的阵法困境，就凭你？还是把你们那位掌门喊来吧，要不然，也该是那叫什么沈恨真的……”

　　什么沈恨真不沈恨真的，等他来了怕是他都要一命呜呼了，能不能说点实际的！
　　南忘川爬了爬身子，觉得这一身的骨架子都快散咯，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往年想一睹仙神妖魔为快，却始终不能称心如意，而如今刚失了父母，自己的命也莫名悬在了鬼门关前，难道是时运不济？他又挪了挪，才见碎星面前那人。
　　这人相貌正常，不像是什么妖啊。

　　“没错！我家主人乃是狐族长老，法力无边，你若是不想死的太惨，现在求饶还来得及！”那贾仁义像是仗着那本领高超的主儿底气十足，举着手指一脸小人得志模样，忽地松了南忘川的绑，拎起他衣领，把他拖了出去。

　　碎星目光轻轻移向那小娃儿身上，见他无力动弹，任凭那妖道如何作为都没有任何反抗，就知他不是被下了药就是下了咒。

　　“主人，此人似乎灵力剑术都不凡，还是那该死的离雀七宫之人，跟方才来的几人完全不是一个道行，不如您先吃了这小鬼，好好补一补，恢复一下体力精气，毕竟那日与林秋霜战了许久……”贾仁义凑近他的主儿悄咪咪地说着什么，立即便被打断了。

　　“蠢货，闭嘴！”那人一掌把贾仁义甩了老远，这该死的臭道士差点把他有伤的事抖了出来，眼前这人必是能闻细碎之语的，恐已被听进了耳。

　　那日最后若不是因为这个妖道暗中做了手脚，使了卑鄙手段，怕也是没那么容易制伏那个“九圣”之一的林秋霜。

　　他突然伸出五指，南忘川便被力吸了过去，“小娃儿，我本看你有那么些独特，还想养大了玩上几年，现却不得已要将你食入肚腹，要怪就怪这位修道的真人吧！”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可怕，一张狐脸出现在南忘川眼前，这番情景与那番话把他完全吓清醒了。

　　食入肚腹……？要吃他？！

　　他全身筋骨肉都紧绷了起来，一道寒意从脊背骨传来，头顶处有一股怪力吸紧了他，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我骨质酥松，皮糙肉厚，血糊筋细，没一点好下饭的，不说这些，我还几年不洗澡，这位大哥就行行好，给自己一点面子，对自己好点，吃点佳品。”

　　他吓得语无伦次，口齿不清，随即把求救的目光转到碎星身上，大声喊道：“救我！”

　　……
　　“你若动他，不留全尸。”
　　那冰冷之言混入风声。

　　“哎呀，我真是怕极了，请问阁下如何让我没了全尸？”
　　那狐妖讪讪地笑了起来，两眼发着阴森寒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几条尾巴竟不知何时从身后立起，摇摇荡荡，数了数是有七根，他这刚一张嘴，南忘川便手舞足蹈地拍打了起来。

　　“你这丑八怪，放开我，我可不是你的食物！”

　　奇怪，能动了？

　　他也不多想什么，只本能地一掌拍了过去，从他手中竟然发出一道白光，让那狐妖惊地松开了手，似是伤着了眼睛，惨叫声响彻在殿前，南忘川被摔了一屁股，爬起来赶紧跑远了。

　　碎星微微皱起了眉。

　　“贾仁义！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怒斥责骂，捂着一只眼睛气的全身发抖。

　　“公子！我分明给他下了咒，他明明一介凡夫俗子，毫无修仙体质，只是略微对他用了下摄魂术便难分东西，加之为了带他前来，我又给他服了软筋散，他一个孩童，怎么也该站不起来了才是！”
　　贾仁义慌张解释，完全不知眼下情形。

　　“小兔崽子，你跑不了！”他跃了上去，知道这事搞不好可会被宰了，想要将功抵罪，直接到了南忘川面前。

　　南忘川惊慌后退。

　　“废物！待我杀了这狂傲的家伙，再来与你算账！”说罢便舞着爪子，移上前去，“让我毁了你这漂亮的脸蛋，断你手足，叫你生不如死！”

　　碎星冷哼一声。

　　七星连珠盘龙游凤的剑离开了剑鞘，剑的主人提着神剑瞬息不见了身影。
　　“……”

　　那人震惊扑了空，环顾四周。

　　……

　　“救……救我！”这边南忘川被逼到远处，又踩着了这还未穿惯的衣服裙摆，坐倒了下去。

　　“啧啧啧……娃儿真是惹人怜~虽说活吞味道更好，但死了也不是不能吃！”贾仁义露出邪恶的笑容，从他身侧那个袋子中又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把短匕首。

　　“是先剖你的肚皮呢还是割断你的脖颈？”

　　“我……我的身体嚼不动！”

　　“睁眼说瞎话，我看你肤白皮嫩，肉质骨血多半鲜美浓郁，我光看着就心花怒放啊！”

　　……什么意思，不仅那妖魔吃人，这变态妖道士也吃人吗？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怪物，也是为你好~原我主人还想将你养大些再与你承床笫之欢，折磨地差不多了再吃掉，能多活几年倒是机会难得，可现在是没那个命了，我想你也是不愿受那种欺辱的，不如乖乖让我一刀捅死，一了百了，无痛无苦！”
　　他又走进了几步。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虽然只听懂了大概，却被那诡谲莫测的表情给恐吓到了，鬼才信你的无痛无苦！

　　他用手撑地，慢慢地向后移去，那人步步紧逼，丝毫不看在他只是个孩童的份上而起善心。

　　那锋利的匕首指着他，惊慌地透不过气来。

　　“别怕，死很容易，也很快。”
　　眼看着那锋刃已经快抵到南忘川左眼，刹那间狂风大作，吹得叫人睁不开眼。

　　“……呃——”
　　没有见到任何东西经过，可在贾仁义后颈已然多了一道痕，鲜血从颈脉喷涌而出，溅了一地。南忘川没有受到一滴沾染，却双手发抖，双唇打颤，不能够镇静。那贾仁义表情狰狞，动作僵硬地继续伸过手来，他害怕地闭着眼睛。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可数秒之后，贾仁义便倒在了他的身前，丝毫不动弹。

　　“死……死了……？”
　　他瞪大了眼睛，那血泊已经在尸体身下延展开来了。

　　仅仅两天，他又见到一人死去，虽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那血肉断开能隐约见到骨头，眼睛还睁得大大地望着他，手的动作固定在他的脚边不远处，使得他久久无法呼吸通顺，只呆坐在那里。

　　那狐妖觅得了碎星影迹，暗暗吃惊：好快的剑！

　　“你还有空左顾右盼？”碎星又飞速地绕到他的身后，想要一招毙了他命？那狐妖反应也不迟钝，瞬间变出一把剑来，与他兵刃相接，数十招下来，那狐妖感觉有些体力不支。

　　“你……”他万万没想到这敌手如此强劲，这哪是只比那三人强很多而已，简直……简直和林秋霜都不相上下了！

　　狐妖深知不是对手，转动了几下眼珠，想到一个注意：“你若对我下手，你的同门后辈可要陪我一起入鬼门关了。”
　　然后使了使眼色给殿中的两位侍女，那侍女像是被控制的傀儡，往其他地方去了。

　　碎星刚刺过去的剑停在了半空。

　　……

　　“师叔？师叔！”

　　清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们三人被缚神索绑着被押了过来，而侍女用匕首架在了他们脖子上，一脸无神地望着前方。

　　见他没了动作，狐妖便荡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恶趣味：“哦？看来你这人还是有些情义的，那不知这个娃儿和那三个师侄，你要选哪一边呢？”

　　“……”
　　他无应答，只是看了眼南忘川。

　　“犹豫？我可好奇这小家伙又是你什么人了。”他绕有兴趣地看看他，再看看南忘川，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该不会……难道你对他也……”

　　“住口！肮脏无耻，我们师叔才不是你这个变态！”

　　他们在被关着的地方看到了不少不堪入目的图册，知道此妖多是对小儿下手。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快选吧！是让我带走这个娃儿，还是杀了你的师侄们？”
　　“……”

　　南忘川愣愣地坐着。
　　他肯定不会选自己的……

　　他抬头看向星河羽衣的那个人，今夜星光璀璨，他却比天上那些还要夺目。
　　也比黑夜更加深邃。

　　“你问的问题很愚蠢。”他把剑收回身后剑鞘，走向清余他们。

　　听见此话，南忘川的心情瞬间低落了。
　　这个问题是很愚蠢，他不过是个他们萍水相逢的野小子，他怎么可能会选自己？他竟然在刚才还产生了一丝丝的妄念。

　　那人见他这样说，七八分可以肯定了他的答案，便靠近了那个秀色可餐的小娃儿，想要掠之逃跑。

　　可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无法动弹了，往脚下一看，竟是一层血红冰霜在向上包围，要吞没了他。

　　这是何时……无水凝冰只有寥寥几人才能做到，那人是很强，但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使了出来。

　　他顺冰望去，心颤了一下，那是……贾仁义的血？！

　　“我说过要选择了吗？”
　　“你！……春燕、秋梦，杀了那三个人！”他气急败坏地对着两个侍女吼道。

　　“……”

　　“愣着干嘛？”
　　对着那两个傀儡发怒？似有些好笑。

　　“别鬼叫了！烦不烦人？从你侍女带我们过来的时候，她们就早被我们师叔给定住了！还有，不要对一个孩子露出这般表情行不行啊？我真想给你一唾沫！”清河一脸嫌弃，都不正眼瞧他。

　　“你说什么？”听闻此言，狐妖心中惊了一惊。

　　那眼里无光，神情呆滞的两个侍女身上隐隐发着一条条光亮，两双手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