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初恋》西元美

11、七窍堰塞

　　程侃靠着后台入口的墙，手机像得了羊癫疯一样嗡嗡震个不停。

　　选手群里嗨翻天了。除了平时话痨的热闹分子，像Rise队长Joe这样约训练赛和双排都难得冒泡的人竟然也破天荒地加入聊天。

　　程侃从上到下逐条翻着和方圆圆的聊天记录。

　　从始至终没有一条主动提到她和擎天的缘分。

　　程侃舌尖抵着腮，哼笑一声。

　　不显山不露水，真是条咸鱼！

　　也对，如果方圆圆主动过来说，啊，S3的总决赛主题曲是我唱的……也很奇怪。

　　舞台上，在久久不能平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主持人上台，“太震撼了，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跨年晚会现场。圆圆，感谢你时隔近十年再次带来这么棒的演出，你一开口，所有人都惊呼‘爷青回’‘DNA动了’。其实，观众朋友们，这些年里我们每一天都能听到圆圆的声音。”

　　在主持人的示意中，方圆圆再次开口。

　　“欢迎来到擎天英雄联盟！”

　　“First Blood！”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Quadra Kill！（四杀）”

　　擎天联盟以前的语音播报是霸气十足的男声，后来换成了个人特色极其明显的女声。

　　这道女声干净清澈中有一种积极昂扬的力量，每一丝震颤都好似能点燃你的潜力，没有刻意的渲染，就是音质本身的魅力。

　　柔软、坚韧、永不服输。

　　程侃在役八年，一年里有三百六十天与这道声音为伴，按理不至于反应过度，此刻惊艳之感将七窍堰塞，忍不住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一身。

　　半晌，程侃长长吁了一口气。

　　难怪人都说声优是怪物，他和方圆圆通过电话打过视频，完全没听出来天天在耳边环绕的声音竟然出自包办老婆，离离原上谱！

　　枉他动态视力、双耳听力、反应速度都是S++。

　　从来不相信缘分这种玄学的程侃有一瞬间感觉世界观在崩塌。

　　舞台上，方圆圆和几位主要配音演员的现场配音秀还在继续，观众们的尖叫声在后台听得一清二楚。

　　程侃察觉到身后聚集偷拍他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他脚步一转回到休息室。

　　NSD准备上场。

　　Star压力爆炸。他低头反复做着深呼吸，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着队服下摆。

　　这不仅是他本赛季的职业首秀，还是他代替偶像Ken神成为战队首发的第一场正式比赛。

　　八年前，一支默默无名的全新战队在Ken神手里成为顶级豪门电竞圣地，他自问和偶像差距太远，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程度。

　　“Star。”

　　Star倏地抬眸，怔怔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男人。

　　“你是我挑的。当初战队谈了三个自由人，其中一个已经在赛场上颇有名气，最后我亲自选了你。配合可以练，经验可以累积，天赋不行。”

　　“IMF自由人善于支援，抓人不如你。不用怕，这不会是你最后一场职业比赛，放轻松，好好打。”

　　程侃的话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Star腿不软心不慌了，抿着唇重重点头，“是！队长。”

　　休息室空荡荡，程侃靠在沙发上看直播。随着解说的介绍，镜头一一给到每位队员。

　　纪鹏拿着笔记本带着耳机和选手们商议Ban&Pick。双方拿手的强势机甲英雄被逐一禁掉。

　　上赛季，全球总决赛四分之一决赛上NSD以二比三遗憾惜败，程侃伤重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消息散开后，NSD一直被唱衰，导致很多人都忘了——擎天是4人团队游戏，不是在竞技场里单挑。程侃确实强到令人发指，其他三人也不是吃素的。

　　NSD曾经强盛一时无双，在大前年的洲际赛、邀请赛、全球总决赛中包揽所有国际赛冠军，完成了电竞史上的壮举。

　　一拖三？别开玩笑了。

　　在NSD，程侃是中枢大脑，突击手老巴和阿哲是最锋利的剑，Golden则是最强大的后勤保障和远程支援。

　　四人组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世界级的职业选手。

　　四强赛他们苦战5局输给了最后的冠军欧洲赛区的V1战队，让很多人遗忘了NSD是上赛季华国赛区冠军这个事实。

　　十九分钟，老巴和阿哲配合把对方要塞打成筛子，Star两次单杀对方自由人。

　　二十五分钟，老巴拿到三杀，团灭IMF后拿下擎天之眼。

　　二十八分钟，NSD将IMF老家炸成一团烟花。

　　第一局结束后，IMF四人脸色黑如锅底。

　　游戏小白方圆圆坐在视野很好的观众席上，她手里举着王艾准备的NSD应援牌，一脸懵逼，“这就结束了？”

　　王艾满脸喜气，“哈哈哈哈哈，赢了训练赛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炫耀，被打脸了吧，该！太拉垮了，我还以为在看黄金排位赛。”

　　每局比赛中间有短暂的十分钟休息时间，方圆圆想起一直没看手机。打开微信，简晴岚果然发了消息。

　　【妈妈：我儿媳妇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棒！阿侃认出你来了吗？他一定眼珠子要瞪出来了吧哈哈哈】

　　上周，简晴岚得知方圆圆正在为擎天联盟新赛季的开幕式彩排时，惊讶地连连感叹这就是缘分。她还很小孩子心性地让方圆圆先不要告诉儿子，要在当天让程侃大吃一惊。

　　方圆圆继续往下翻。

　　【包办对象：你坐在哪个区？】

　　看时间是她上台前发的。

　　方圆圆老老实实地回复程侃，对方没理她。

　　之后的两局，IMF像是被NSD打懵了，最终NSD 3:0碾压式获得开幕战胜利。

　　零封对手扬眉吐气接受完赛后MVP采访的老巴一进休息室，大嗓门就响起来，“IMF几个的表情可以用一个成语来表达，怎么说来着，和死了爹妈一样。”

　　阿哲：“如丧考妣。”

　　老巴：“对对对，就是如丧考妣，大学辍学的就是比我这个没考上大学的文化水平高。”

　　阿哲：“再说一遍，我是休学不是辍学。”

　　老巴：“好好好，休学休学。”

　　秦昭拍拍手：“大家这段日子辛苦，晚上咱们出去吃，我订了海鲜自助好好放松一下。”

　　Star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站在程侃身边，舔了舔唇，“队长，去吃饭了。”

　　程侃站起来，“你们去吧，我今晚回家。今天打得不错。”

　　得到偶像当面表扬的Star想笑又强行忍住，只得紧紧咬住下唇。

　　“IMF实力不强，明天开始我会单独给你开小灶，到时候别哭。”

　　Star连忙道：“我不怕苦，不会哭。”

　　老巴搂上Star的肩膀，“小朋友，哥哥提醒你别说大话。你知道自己面前站的是大年三十还在训练的AI吗？”

　　程侃看着初出茅庐的新人，“能站在职业赛场的选手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你的路还很长。”

　　Star重重点头。

　　老巴看向程侃：“哥，你说能给我们拿到小姐姐的签名，真的假的？”

　　程侃把手机揣进兜里，“比你牙都真。”

　　从体育馆出来，王艾去坐地铁，方圆圆走向停车场。

　　今天简晴岚让家里的司机全程接送她，方圆圆没拒绝。她无法想象程侃身高腿长地窝在粉红色mini里的画面。

　　看到熟悉的立在车头的三角形金属车标，方圆圆加快脚步，拉开迈巴赫的后门。

　　程侃已经坐在车里。

　　迈巴赫后座宽敞，奈何男人霸道地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即使方圆圆贴着车门，距离也十分亲近。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方圆圆。”

　　她脸上厚厚的舞台妆已经卸掉，及肩的长发软软地散下来，偏圆的杏子眼亮晶晶的，睫毛卷翘，一眨一眨时覆下柔软的阴影。

　　干净、清爽、舒服，没有一点点攻击性。

　　程侃微微侧身，一张脸帅得毫无瑕疵，唇角勾起个散漫的笑：“唱得不错，配音也不错。”

　　方圆圆嘿嘿干笑一声，目光落在程侃右手腕处，小心地问：“你的手怎么样？”

　　程侃戴着黑色护腕，伤处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基本长好了。大夫说，比手术前预料的情况要好。”

　　方圆圆特别怕疼，被草尖划破手指都能掉几滴眼泪。

　　“那也一定很疼，你真厉害。”

　　确实疼。

　　手术后第一个星期每天两次的复健，程侃每次做完就和蒸了桑拿一样满身大汗。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吭都没吭一声，这是他选的路，他不后悔。

　　车窗外高楼大厦被霓虹点亮，车流的尾灯像一条长长的金色丝带。在转弯路口处，三辆摩托突然窜出左突右进抢了车道。

　　迈巴赫司机猛踩刹车，车内悬挂的穗子剧烈摇晃。

　　方圆圆被惯性甩的往前一栽。

　　“当心。”

　　程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谢谢。”

　　吓了一跳的方圆圆轻抚胸口，直起身时发现慌乱中自己一只手正压在程侃大腿上，力道之大裤子被攥出了几道褶儿。

　　男人紧绷的肌肉线条在她掌心里勾勒得清清楚楚。

　　方圆圆：“……”

　　“对不起。”她连忙撤回手，把自己紧紧贴在车门上。

　　窗外霓虹灯光不断打在程侃脸上，为他散漫痞帅的五官覆上一层迷离光影，深浓睫毛下的眸光里有方圆圆小小的影子。

　　“没事。”程侃面无表情地坐好，“王叔，开慢点。”

　　车内淡淡的冷杉木香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甜香。香气的存在感不高，却意外得好闻。

　　程侃喉结快速滚动。

　　明明只是意外触碰，他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