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澄莒

48、第 48 章

　　纤纤虽然年纪还轻，但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
　　然而商自若这番话说完许久，她仍然沉浸在似有若无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自若拎起水袋饮了口水，末了把水袋在手里掂了掂，望向巨石的方向，“稍坐，我去给那废人喂点水。”
　　烈阳刺目，景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自若的手指擦过他的下巴，顿在咽喉的位置，手下的皮肉骤然一紧。
　　摄魂珠他只给贺景棠戴过三天，按说在遇上非见秋他们一伙人之前，贺景棠就可以说话了才对。
　　商自若冷笑，这人别的本事如何暂且不论，装死却是太会了。
　　他学着纤纤昨晚的模样，把他的头搁到自己大腿上。
　　脖颈上原先被他撕咬过的痕迹，现在已经发淤，在冷白的肤质上清晰可见。
　　自若的目光顿了片刻。
　　他拿起水袋，拔掉塞子，怼到景棠嘴边，不冷不热的开口：“怎么，美人喂你吃玉米粒的时候你晓得张嘴，我给你喂水喝，你竟不肯赏脸吗？”
　　想起上次喂水的狼狈，景棠不太想张嘴。
　　然而他现在的行动力只恢复到腰部以上，如果被揭穿，以一敌三，胜算不足五成——何况还有个商自若。
　　景棠的嘴巴张的很犹豫。
　　没有预想中的粗鲁，商自若这回倒是耐心的把水喂进他的嘴里，等他吞咽完再喂，不慎从嘴角漫出去的那些，被他悉数擦拭干净了。
　　他有点恍惚。
　　商自若莫不是吃错药了。
　　那颗难道不是噬心蛊，而是什么让人性情大变的灵丹妙药？
　　他不禁偷偷观望一下商自若的神色。
　　商自若擦拭唇角的手一顿，似有所感的扫过去，四目相对，一时间也有点发怔。
　　他挪开视线，把贺景棠推回巨石上继续晒咸鱼。

　　入夜时分，篝火尚有余温。
　　非见秋被震动声惊醒，叫醒所有人，“地龙翻身了，快撤！”
　　一切来得太突然，景棠睁开眼睛时，天际有奇异霞光，在他不远处的山峰不断有碎石滚落，一个呼吸之间，就连他躺着的碎石都已经开始摇晃。
　　很快的，他们身前的这座山，山石以顺雷不及掩耳之速滚滚而下。
　　雁断把景棠搭到肩上，跑的飞快，商自若紧随其后。
　　景棠在剧烈的颠簸中，听见了女子尖利的哭喊声。
　　是纤纤。
　　“腿！我的腿！”纤纤的指缝中不断有鲜血流淌出来，她捂着伤口，在距离她不足百米的位置，仍有石块后继而来。
　　雁断急的满头冒汗，环顾左右，把景棠丢给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商自若，语气穷凶极恶的威胁他：“你最好别想乘乱溜走，否则……”
　　商自若眉目平静：“万虫噬心，为了他我犯不着。”
　　“你知道就好。”
　　时间紧迫，雁断抛却生死朝纤纤奔去。
　　他一把捞起纤纤，滚石和他擦肩而过。
　　纤纤劫后余生，白如藕段的胳膊紧紧拢在雁断的肩头，哭泣不止：“我好怕……雁断，我害怕。”
　　雁断简直像个长跑冠军，肺活量惊人，长时间的负重运动不带喘气的，他拍了拍师姐的背，琢磨半天想出一句安慰她的话：“师姐，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好久了……”
　　纤纤擦擦脸：“你说。”
　　雁断：“你练功练的小腿粗的像萝卜，穿裙子真的不好看，还总爱穿短裙。”
　　纤纤：“……”
　　雁断还很得意：“如今落了疤，以后还是穿裤子吧！”

　　原本非见秋跟在雁断身后跑，一个拐弯雁断不见了，他再接再厉，一回头，正好撞见雁断抱着纤纤。
　　非见秋一脸懵逼：“你怎么在这里？”
　　雁断颠了颠怀里的纤纤：“师姐受伤，我救师姐去了。”
　　非见秋：“瘫痪呢？”
　　雁断：“那个叫阿简的家伙背着他。”
　　非见秋听到这里，眼睛都气的快瞪出来了。
　　小小的身子憋着一股气，看着更可爱。
　　他在咬牙切齿：“那阿简呢？”
　　雁断：“我不知道啊，我救师姐去了。”
　　非见秋一字一顿：“你这个蠢货！”
　　山崩来得快去的也快，暂时脱离了滚石追赶，他们三个停在树林边歇脚。
　　非见秋拿出青铜鼎，好在刚才眼疾手快反应迅速，没把它丢下。
　　刚刚长跑运动，他脸上积了厚厚一层汗，这会儿滴落在青铜鼎，他紧忙拿袖子把鼎擦干净，重新收回怀里。
　　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触到一只埙。
　　“找到了。”

　　商自若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景棠也跟着摔在地上，他的双腿还不能自由活动，爬向不远处的商自若：“你还好吗？”
　　都已经疼的捂着肚子面色苍白了，商自若都不忘怼他：“万虫噬心而已，还好的很。”
　　景棠想给他搭脉，刚碰到他的手腕。
　　商自若不给他碰，把手挪了开，“离我远点。”
　　景棠皱了皱眉：“我如果行动方便他们几个不是我的对手，要不你先把摄魂珠取下来？我去找他们拿解药。”
　　商自若气息在颤抖，眉眼斜斜的瞅了景棠一声，不说话，只冷淡的：“呵。”
　　景棠不明白：“呵是什么意思。”
　　“呵就是呵，没什么意思。”
　　景棠搡了他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再阴阳怪气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商自若只是被轻轻一推，便委到了地上，他单手抵着肚子，另只手紧紧扯住了地上的草皮。
　　“自若……”
　　景棠这次不顾商自若的反抗，把他的手腕硬扯过来。
　　一探下去，脉息湍急崩乱，再这么下去，商自若非得肠穿肚烂不可。
　　景棠有点发懵的放开他的手。
　　他有点不懂。
　　噬心蛊非见秋只剩一颗，当时自己并不能开口拒绝，商自若有的是借口诳他们把药塞给自己。
　　他为什么没有。
　　商自若骤然抽回手，虽然气息紧促，说话声仍强撑着不显出虚弱：“不劳你出手，你滚吧。”
　　不知过了多久，自若恍惚中睁开眼。
　　贺景棠确实不在了。
　　他叹了口气，心口原本疼的发木，此刻却恍惚没了感觉。
　　他翻过身，卧在草地中发出嘶哑的笑，目光却被眼前的一块草皮吸引住。
　　剧烈的疼痛下，他的指尖颤抖，摸到了一片猩红。
　　他怔怔看着血迹，意识到如果这血不是他的，那就只会是贺景棠的。

　　摄魂珠的禁制还没有完全解除，景棠强制突破时，险些伤到心脉。
　　他沿路吐了不少血，这会儿站在天机宫三弟子前，感到些许头重脚轻。
　　这里的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几个找商自若不容易，景棠找他们几个也很难。
　　所以他用了十成的心念。
　　萤火的光扑灭在掌心，贺景棠正对上非见秋的视线。
　　非见秋显得很诧异，他给贺景棠把过脉，确认过这家伙确实是个废人。
　　然而这个废人现在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不仅行动自如，还将心念术用的出神入化。
　　他瞬间明白了，从遇上这两人开始，那个叫阿简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他打量着贺景棠，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可小觑，语气微冷，“噬心蛊的滋味不好受吧。”
　　景棠拱手：“前辈既然知道噬心蛊不好受，还请把解药拿出来。”
　　雁断拔出刀，以雷霆之势朝景棠飞身而来，直劈面门：“你找死！”
　　靠在树边的纤纤生生倒抽口气。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目露惊恐，久久不能平静。
　　贺景棠单手并住刀锋，雁断犹如悬空般被定在半空中。
　　他此时才感到这个对手的可怕，震惊之余再想劈刀，刀把却纹丝不动。
　　贺景棠收回臂膀，腕上施力一震，大刀寸断。
　　雁断也摔落在地，经脉被震荡，呕出鲜血。
　　景棠俯身捡起一块碎片，泛着冷光的刀片随着他的指风挥向纤纤。
　　落于距离纤纤的头顶半寸的位置。
　　刀片细小，入木三分。
　　非见秋几步上前，把雁断扶起身。
　　雁断的唇齿犹在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景棠垂了眉眼，“无名之辈，不值一提。”
　　雁断还欲上前，非见秋制止住他。
　　他摇了摇头，再看向贺景棠时，眉眼已然显露杀意。
　　“若我猜的不错，阁下不姓商，姓的是贺？”非见秋说着摸出怀中青铜鼎，语气笃定，“你才是信游唯一的弟子。”
　　景棠面无表情的看过去，拱手道：“长生观，贺景棠，请赐教。”
　　非见秋托着青铜鼎，月光之下，青铜鼎内传来骨与血崩裂的声音。
　　接着，那团血肉，从鼎里升出。
　　起初是一小团，渐渐大到骇人的地步。
　　非见秋嘴里古古怪怪的念着咒语，那团血肉落到地上长出四肢躯骸，比雁断还要高出半个身子，没有皮肤和五官，嘴巴却生的犹如血盆，长着数不清的尖锐獠牙。
　　青铜鼎里跑出来的这团肉第一时间扑的不是他，而是地上行动不便的纤纤。
　　“师姐！”雁断喊得撕心裂肺：“师兄，你居然催发这个怪物弑杀同门！你走火入魔了不成！”
　　“着什么急。”非见秋不耐烦的抬了抬手，那个妖物便是一个巴掌拍过去，把雁断的心口生生掏出一个血窟窿。
　　这就是灵力共通。
　　人无法靠吞杀获取同类的灵力，但是妖物可以。
　　灵力共通一旦开始，他们从此系于一脉，妖物就是他们的杀戮工具，给他们提供源源不绝的灵力。
　　直到驱使他的人类死去，妖物才能从杀戮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