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 32 章 ...
-
天方擦黑,周桐带着在酒窖里翻找了半个钟头找到的几瓶酒,打算跟贺景棠好好喝一顿。
敲了半晌的门没人答应他,他正准备离开,路经楼梯口,便看见贺景棠从楼上下了来。
楼上现在俨然成了赵和玉与周舒望的天下,若没有她们的邀请,他们一般不会朝楼上去。
望见贺景棠心事重重的神色,周桐暗想,大约是赵和玉找的他。
贺景棠感受到周桐的注视,这会儿抬头看过来,蓦的开口:“我方才去楼上是因为……”
“没事,很好。”周桐很是干脆的打断他说话,把手上拎着的酒摇了摇,“来,咱们喝酒。”
他们在庭院中的石桌处坐下,周桐掏出手帕把桌面擦拭干净,拿出两只干净的酒杯。
酒是封了二十多年的陈酿,掀开酒塞便有扑鼻的香气。
月光倾洒,落了满庭满院,他们坐着的位置上方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微风过处,偶得风吟。
周桐慢条斯理的说起自己为什么去太和山求学,“曦简兄,实不相瞒,我六岁时,我家门口路过一个游方道士……”
景棠笑了一声,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是不是说你的命格富贵,生于大富之家,有天人之相,要讹你去当道士,拯救天下苍生。”
他望向周桐惊讶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唇边带笑,顿了顿,“我师父当年便是这么被师祖忽悠走的。”
周桐沉默了。
他大约不肯服输,“其实那老道士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我家定是有些仙缘,我舅舅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景棠“嗯”了一声,不加辩驳。
他捏着酒杯的那只手,在月光底下,玉塑的一般,似有冷光包裹着,带出苍白迷离的颜色。
周桐望了一眼,心口泛起异样的涟漪,他匆忙挪开视线,抬起酒杯饮了一口,酒水太烈,险些被呛,以致于脸上都带了微红。
他不知怎的,说起另一桩事情,语气颇带些探问秘辛的意味,“我听得一些传闻,想向你求证一番。”
景棠颔首:“你说。”
“我听说荣沛之不久前去求姻缘,一位大师给他算卦,说他往徐记面馆的路上会遇见一位美人,他和那个美人是天作之合。”周桐顿了顿,语气又低了一些,颇为谨慎看着景棠的面色,“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的还是讹传,当真有这回事吗?”
贺景棠:“……”
他的脸色岂止是难看可以形容。
周桐还是那副很好奇的语气:“如果是大师故意在路上安排了美人让他撞见,自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可若天意真的如此,倘若执意与天作对,貌似也没什么好结果?”
与他对面坐着贺景棠阖着眼,脸颊的线条清雅俊秀,却有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周桐疑惑:他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曦简有什么建议吗?”
周桐正准备给他的酒杯蓄满,却发现贺景棠滴酒未沾。
景棠半晌睁开眼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站起身,正准备告辞,周桐慌忙把他拉回座位,似乎很关心这件事的后续会怎么发展:“我虽然学过星象占卜、预演推算之类的,但究竟是只学了点皮毛,曦简,这事还得你帮忙。”
贺景棠越听越糊涂了。
周桐看了看四周,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你帮我算下这个名字。”
他倒了点酒出来,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周舒望。”
树下那片阴影里,贺景棠已然不胜酒力。
荣沛之找到他时没有贸贸然走过去搅局,先在树下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会儿。
期间听见周桐一直在跟贺景棠聊什么缘分因果之类的玩意儿,这人说着说着,满脸堆笑,把景棠的手牵了过去:“曦简,别看我推演术不如你,但是这个看手面嘛,我还是有那么点小成果的……”
方才心间缭乱的情绪此刻再次涌上心头。
周桐朝贺景棠看过去。
贺景棠单手晃着酒杯,手腕抵着额头,看不清神情,呼吸声清浅可闻。
他醉了。
周桐摩挲他掌中的纹线,露出迷惘的神色:“我怎么觉得,你这姻缘线浅的很。”
荣沛之倚着树,听他们说了半晌的话,听到这句时轻笑了声,他快步走过去。
周桐便觉手上一轻,荣沛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把贺景棠的手腕从他手中挣了回去。
贺景棠一惊,抬起眼眸看过去。
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静静看向荣沛之。
沛之把他的手在掌心捏了捏,心底涌起一个念头,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若是他的主人清醒,肯定不会这么乖觉。
他一度猜测过贺景棠喝醉酒会是什么样子。
不然他不会在树下等那么久。
然而贺景棠醉酒以后,与他预想的每一种情形都无关。
这人眉眼平淡,不管是周桐还是他,即使把他的手牵过去握着,他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荣沛之不禁恶劣的想,醉成这德行,只怕旁人对他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他都抵抗不了什么。
他单手拖着贺景棠的腰把他从座位上带起身。
在贺景棠的注视下,荣沛之撩起桌上的酒杯。
半杯残酒,酒香四溢。
荣沛之一饮而尽。
反倒是在路上,贺景棠在小声嘀咕。
他听不太清,到了房间把他放下,靠到景棠的唇边。
这人的呼吸带着酒气在耳畔擦过,沛之心口微微滞塞,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混账……”
如果猜的没错……荣沛之在心底自嘲,何必用猜,这家伙十成十就是在骂他。
他掐住贺景棠的脸颊,凑到景棠的身前,两人的距离只隔一线:“我让你这么讨厌,喝醉了还骂?”
贺景棠不曾醒酒。
似乎是在做梦,又像是现实。
他拂过花序,行走在湖畔。
十里画舫望月。
景棠看见了船头站着的那个背影。
和那个女子朱红色的裙摆。
在真实与虚妄的交界中,他捧住荣沛之的脸。
被荣沛之紧紧掐住的脸颊发声艰涩。
“你是谁?”
晨光熹微,一两缕打在脸上。
景棠抬手遮住日光。
蓦的发现自己的手被荣沛之握着。
荣沛之在床畔合衣而眠。
他听见动静,悠悠醒转,手上已经空了,抬头看过去,贺景棠已经下床整理衣着,期间也不搭理他。
他无大所谓的捡起自己丢在床上的外套,走到镜子前,手上紧着领带,嘴里不忘打趣贺景棠:“阿曦,朝云观的老头可见是有两把刷子,你昨晚做梦了是不是?”
贺景棠的视线蓦的转过来,他脸色有些苍白。
荣沛之对上镜中景棠的视线,描摹起镜中这人的脸颊:“不用怕,你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你一直扯我的手,问我是谁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梦里见到的不是我,竟是其他人吗?”
他说话一向不着调,贺景棠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挪开视线,整理好了衣襟就把荣沛之丢在原地。
沛之在他身后且追且调笑:“阿曦,你怎么又生气了。”
景棠走的匆忙,都没有看见站在门边的周舒望。
舒望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的模样落进荣沛之眼里,他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语气,走到舒望跟前。
“周小姐,你找阿曦有什么要紧事?”
周舒望迟疑片刻,手上拿着的东西被荣沛之不经意间扫过,她紧忙把粉色书信收好,连声道:“没事,我待会再过来。”
“周小姐。”
舒望不明所以的回过头。
“既然关乎赵小姐的终身,事已至此,我不能不以实相告。”荣沛之笑容温文谦和,“你可知道,阿曦是女子吗?”
早餐的氛围有些奇怪,周舒望的心事看上去比昨天更沉重了些,已经到了不能遮掩的地步。
她的脑海一直回忆着荣沛之说的那几句话,手边的玉米粥晾了许久,调羹一直拿在手上,却没有搅动一下。
众人相继吃完早餐,她又拿起还没动过的粥碗走到厨房。
荣益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放轻了脚步跟到她的身后。
舒望垂下眼,看见自己的粥碗是满的,浑浑噩噩的转身,正巧撞了荣益一身。
她顿时回过神,连连抱歉,抽出帕子要给荣益擦拭。
荣益侧了下位置,避开她的手。
虽然粥是凉的,他却像是被滚水烫过,脸已经红的通透。
荣益匆忙把面前的手帕争过去,自己擦拭污渍,嗫喏声含糊不清:“不打紧……是我不当心……我去换身衣裳。”
他说完匆忙转身便朝外间走,舒望跟在他身后,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补救。
荣益正要回房间的脚步一顿,被庭院中聚集的人群吸引住了目光。
“少东家,你们在这里住的这几天,难道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说这话的是陈叔,他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定期会安排人员过来打扫宅子,修剪花草。
此时赵和玉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说起来,我的房间时常会有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
“我也不太清楚,就像是……”赵和玉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很重的东西被扔出窗外的破空声。”
陈叔点了点头,“我两年前在这里打扫的时候也听见过这种声音。”
周桐蓦的看向陈叔,“两年前?”
陈叔叹了口气:“这里出了怪事以后,就没人敢过来打扫了,我们把这事跟东家讲过,只是东家一直没给回音,我还以为东家都已经晓得这里的情况的。”
周桐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这座老宅,这里完全不像两年没有打扫过的样子。
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脚步匆忙的跑到厨房。
他不可思议的停住脚步。
不管是灶台,还是众人刚刚离开的餐厅,现在都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一尘不染的像是根本就没有人来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