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将军》会开花的无花果

4、第 4 章

　　陆烟本是累极，睡到半夜，却突然醒过来。她看着窗外，隐隐约约已见天光，探进来的桃枝新长了个花骨朵，粉嫩的颤动。

　　那颤动好像突然就传进心里，带来说不清的愉悦，陆烟翻身而起，喊上墨茶墨韵，坐着马车出了城。

　　上辈子谢陵宇喊人传过信，去城门口，不过陆烟懒得动，最后还是谢陵宇到了家门口。

　　这次，她想先去等他。

　　到了皇城关口，刚刚赶上开门。城外已经有大波人候着进城，有看亲戚的，有做生意的，热热闹闹都遵守着秩序。

　　出了城，一路到了最近的驿站。陆烟嘱咐车夫回去给老爷夫人交代下，出来急，都还没有醒。

　　其实说是驿站，不过也就是大点的棚子，提供些茶水酒菜。看着来了这么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小二还有些局促，引到最干净的位置招待客人。

　　几人坐下来，墨韵还睡得有些迷糊，一口茶灌进去又吐了出来，用手扇着舌尖，“怎的这么烫？”

　　墨茶立即问小二取来了冷茶水，递给墨韵，“人小哥明明说过很烫，你怎么听的。”

　　“小姐。”墨韵拖长了嗓音，可伶兮兮的还想撒娇求安慰。

　　陆烟看着大道，心不在焉的，“活该。”

　　墨韵转了转眼珠，“小姐，我们在这干吗？再说，老爷夫人不让乱跑的，这里的官家小姐也不兴这样抛头露面的。”

　　“嗯？你还懂得这些？”陆烟收回眼神调侃道。

　　“昨天老妈妈教的。”墨韵昨天又被拉去学规矩了，说什么丫鬟不懂事，以后小姐都嫁不出去。

　　墨韵不服，小姐那么漂亮，那么好，怎么可能嫁不出去，顶了嘴，结果还被打了手板心。

　　不过墨韵没给人说，怕小姐又去理论。

　　“好好学着也挺好。”陆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淡淡道。

　　“小姐，要不我在这里候着，看到谢公子了通知你可好？”墨茶向来聪明懂事，联想到送的信也明白在等谁。

　　这里来往人很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远处一桌人老是看着自家小姐。

　　陆烟眼神一扫，也明白人的意思，不过皇城脚下，没多少人敢明目张胆的干些犯法的事，“不碍事，人晌午之前回到的。”

　　“小姐怎么知道？”墨茶有些不解，那封信还是她拿去交于人的，并未接到任何回信。

　　陆烟刚想说话，眼神先是一喜又忽的一凌。

　　墨茶跟着看过去，说曹操曹操到，那可不就是谢公子么，只是……

　　墨茶又回头看了眼自家小姐，已经怒冲冲的站起来了。

　　原来上辈子让她到城门口，还挨到了晌午，就为了这回事？陆烟简直怒不可遏，噔噔噔的往前走。

　　半年未见，少年身量见长，原本的稚嫩好像被抽出，挺拔而立，带了沙场历练的朗朗之气。

　　只是，神色太过冷了些。

　　陆烟的脚步慢了下来，看着谢陵宇跟马背上的人说话，又请了路过的大娘帮忙搀扶，始终避开接触姑娘的样子，就蓦的想笑。

　　想来这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却从来不对陆烟冷。

　　眼看着从马背下来的姑娘说着话就往前倒，正好是谢陵宇的方向，陆烟三步并两步上前扶住人，“姑娘这是怎么了？”

　　也不过下一刻，两个小丫头就围上来接过人，两人和热心大娘一起，到是将陆烟挤了出来。

　　陆烟转身看着愣住的谢陵宇，两人相视，到是一时无言。

　　脑子里谢陵宇接近中年的面孔与如今的少年样子来回交换，陆烟几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梦。

　　可明显这不是梦，陆烟笑了起来，冲着旁边的人努嘴，“怎么，有了小美人不认识我了？”

　　“你为何在这？”谢陵宇注意力全在眼前的人身上了，都没听清人说什么，回过神来呐呐问道。

　　“懒得等你让人送信。”陆烟又看了看人，“不过谢老二你可以的啊，这谁啊？”

　　“你怎么知道？”谢陵宇松开缰绳，他还没来得及让人送消息。

　　“就知道呗。”陆烟随意答到，她比较好奇眼前的姑娘是谁。

　　后来又耽搁了阵，才弄明白这姑娘是来皇城找亲戚的，路上晕倒谢陵宇救了，后来就有些赖着了，一路来了京城。

　　把人送走后，陆烟都累得微微出汗，她喝了口茶，“你让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姑娘？”

　　“不是。”谢陵宇道，“你说有急事，怎么了？”

　　“先回去再说。”陆烟正准备起身，谢陵宇却没动，“进城容易被人看见，”

　　“看见就，”突然觉得不对，陆烟已经猜到却还是不敢置信，“你逃回来的？”

　　军营本就规矩性强，更何况谢陵宇这样带罚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离开？

　　那时的陆烟不懂，毫无负担的写了一封信，其实也就只有六个字，有事相商，速归。

　　就这样一封信，换得人回来，那谢陵宇要付出多少？后来三年未归，苦守边疆也是因此？

　　谢陵宇看见少女过于凝重的神色，他不擅长说谎，只能变着法安慰，“不算，上面也没想拦着，不然我根本出不来。”

　　“代价呢？”陆烟没有因此宽慰，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谢陵宇这次是真的意外了，他顿了两秒，开口却是唤的人的名字，声音略低，“陆烟。”

　　看着那略显疲惫的眉眼，陆烟像心被人轻轻扯了下，瞬间没辙了，每当谢陵宇有不想说的事情时就会这样。

　　“行了，我不问。”陆烟喝了口茶，咽下嗓子里的苦涩，“那你何时走？”

　　“若你无事，今日便走。”谢陵宇要了饭菜，这几日昼夜不停的赶路，不曾好好用餐。

　　“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谢陵宇看着人。“还有你如何知道我今日到，还要给你送信？”

　　陆烟一愣，她这些不经意间的透露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多么疑惑。而陆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对方她是重生来的么？

　　先别说谢陵宇会不会信，就是陆烟自己有时就忍不住怀疑，这实在太过玄妙。

　　最终也只是心烦意乱的轻敲桌子，“你先吃饭。”

　　谢陵宇看了人一眼，不再说话，饭后两人随便选了个方向慢慢走着。

　　渐渐远离人群，初夏带着阳光的热烈扑洒，谢陵宇看着独自走到前方的陆烟。

　　一身翠绿纱裙，在腰间收了线，好像伸手一握便可将人揽入怀中。可以前陆烟从不穿这样的衣裳的，因为她总嫌累赘。

　　现在不仅接受了这样的衣衫，连举止行为都乖巧了不少，果真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么？

　　谢陵宇晃神间陆烟已经停住了，转过身面对他，小手背在身后朝他喊，“谢老二，你发什么呆？”

　　谢陵宇上前两步，比腰线更明显的是，陆烟穿着明媚的衣裳却一点看不出灿烂，他沉默了两秒，声音低柔，“你怎么了？”

　　陆烟有瞬间的怔愣。

　　谢家刚搬来京城的时候，陆烟还很开心，可她后来就觉得很烦，觉得那不是谢陵宇了。

　　他不像往常般与陆烟胡天海地的玩闹了，除了有好的东西还会跑来送给陆烟，大部分时间都扎堆在书里，或跟谢老爷呆书房不知道干些什么。

　　可在这一刻，在少年黑漆漆的眼眸里，低柔的嗓音里，微勾的唇角里，陆烟终于明白，原是眼前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奋力成长。

　　到现在，陆烟竟然可以感到一丝安全感，从活过来就紧绷的心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有这个人陪着，她还需要怕什么？

　　而且，陆烟没忍住往前扑了过去，笑着叫道，“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太好看了。”

　　虽然谢陵宇从未对她冷冷的，可他也很少笑，特别是在搬来京城后。这一笑，俊朗的眉眼柔和下来，人映春景，恍若隔世。

　　谢陵宇因为陆烟怔住的样子一颗心拔凉拔凉的，钟将军跟他说陆烟心悦一个人，整天堵着人追时，他不开心，却没真的当回事。

　　陆烟性子本就野，行事也不太看规矩，让人误会也是可能的。

　　可谢陵宇没想到，这可能是真的。

　　军里有些嫂嫂，闲着没事，喜欢逗谢陵宇这个小年轻，经常开他玩笑。

　　谢陵宇记得有个嫂嫂说过，说女孩子如果开始喜欢一个人，就懂得了什么是哀愁，魂不守舍。

　　而现在，陆烟就是这个样子。可还没等谢陵宇理出个情绪，就看着陆烟精神一变，笑着扑了过来。

　　“咦，你怎么这个样子？”陆烟万万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男女授受不亲。”谢陵宇想扶一下人又顿住，开口说话竟还磕巴了。

　　这样子要是让边疆的那些嫂嫂看见了可得惊叹，原来这小伙子不是面瘫的啊。

　　陆烟郁卒，想着反正以后都是她的人了，又不依不饶的扑了过去。

　　她想要一个拥抱。

　　依旧被闪了过去。

　　两人在茵茵草地上，来回了几次，陆烟蹲在地上不起来了，谢陵宇也站在原地。

　　空气感觉都有些僵住，陆烟甚至不知道这突然的沮丧从何而来。

　　“你生气了？”过了一会，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很小一件事，可陆烟确实有些不开心。就像你不是很想要个东西，可总是得不到心里就会很挫败。

　　这时听到谢陵宇小心翼翼的声音又觉得自己矫情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了？陆烟自嘲的笑了下，边站起来边转身道：“没有啊，你要小心我，偷，偷袭。”

　　最后两个字陆烟闷在了嗓子里，她被搂进了一个怀抱。

　　虽然陆烟安慰了自己，也是真的不计较，可是自己都委屈自己放弃的要求被人突然满足，颤动从心里开始，几乎全身酥麻。

　　陆烟怔了三秒才伸手搂住人，微踮了脚将下巴磕在谢陵宇肩膀上，闭眼懒洋洋的调侃，“怎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不是说我长得像女孩子么，这样该没人会说闲话。”

　　话语很低，声音很轻。

　　陆烟推开人，发现谢陵宇解了发带，长发散落，眉目如画。

　　刚才谢陵宇用的劲真是太大了，陆烟想，不然她的鼻子怎么会这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