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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一大早,李谨行去甘露殿找皇帝。宫门刚开,有人匆匆举着国公府的令来报,薛采星醒了。

      李谨行即刻便道:“陛下,我去国公府看看。”

      皇帝点点头,他转身走几步,忽然皇帝道:“等等。”

      李谨行回头。

      “她醒来是好事。”皇帝斟酌用词,李谨行耐心等待,“她可能还不清楚,自己在长安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元允——”

      元允是薛禁的字。

      “你教教她。”

      “是。”李谨行没什么波澜应下。

      李谨行在国公府等着叶真,郡主天未亮时醒来,身体虚弱,医官和侍女轮流照看。叶真一来,叫侍女通报一声,便随着李谨行迫不及待踏进门,掀开玛瑙珠帘,屋内塌上坐着一个生动的薛采星。

      她眼睛如杏核一般圆圆亮亮,天真可爱。叶真极喜欢这种清秀美人,看她康复,脸上笑意十分灿烂。

      薛采星先颔首道:“有劳太子殿下奔波,我心中既感激,又惶恐。”

      李谨行回:“我奉陛下旨意,郡主不必客气,醒来就好。”

      薛采星示意侍女服侍这两人落座奉茶,随后转向叶真,满怀期待道:“你就是这几日一直给我用血的叶学士吗?”

      李谨行纠正:“不是几日,半个月了。”

      他与往常接待臣子的和煦有些不一样,说话表情不多,语气也不软,薛采星刚醒来正柔弱,被他不近人情的样子唬得有些瑟缩。

      叶真左手缠着许多细布,点头道:“是我,能为郡主效劳是我的荣幸。”

      薛采星探着身子:“哪里的话,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禀报陛下,好好表达我的谢意。”

      叶真连忙摆手:“我替太子殿下做事,郡主要谢,就谢他吧。”

      薛采星看一眼李谨行,心里发愁,长安城的皇太子怎么这么难打交道。她上次回长安,还是五年前的事,只记得皇帝对她亲切温和,非常宠爱,没有和李谨行过招的经验,他看起来也不热络。

      而薛采星亦不曾需要讨好谁,此时两个人生硬交谈,她根本无法分辨,太子是本性如此,还是不欢迎她。

      眼看气氛要冷下来,叶真圆场道:“郡主好不容易醒来,应当多休息休息,陛下那边由我和殿下去回禀,你等身体好一些再去觐见。”

      薛采星松一口气:“叶学士想得周到。”

      叶真笑:“郡主不必这么客气,叫我稚玉就好。”

      “稚玉?”薛采星眨着圆圆的大眼睛,声音娇甜,“好可爱的名字。”

      李谨行刚捧起茶杯,闻言顿住:“郡主没听过稚玉的名字吗,边疆应当也有邸报可以看吧?”

      邸报是摘抄皇帝旨意、百官谏言与朝廷文书的小报,由驿站送给天下各方官员。叶真随着邸报扬名过好几次,多数是别人弹劾她。何况她这样一个跳脱人物,世间少有,李谨行不信薛采星没听过她。

      薛采星只是随口客气一下,哪知被他当场拆台,顿时脸白了白。

      “郡主这等人物,看到我的名字也不一定要记住,况且你生病躺了那么久,一时反应不过来,很正常吧。”叶真急忙再出来维护她的面子,转移话题,“我这个名字,还是陛下赐的呢。”

      薛采星狼狈笑着回:“陛下果真很看重你。”

      “哪里比得上郡主。”

      薛采星摇摇头:“我一直住在关外,应该是我比不上你,你是河东世家出身,家里显赫,人又聪明,难怪得陛下倚重。”

      叶真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如今只跟着太子殿下,与其他人不怎么来往。”

      薛采星显露出一点好奇:“是吗,我还以为你肯定是追随叶太师。我父亲经常提起太师,说他是朝中最年轻的宰相,是个当世奇才。”

      当今陛下驭臣有道,长安朝中没有太多党争,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以陛下最宠的三个人为中心,大致可以分出一些,例如叶弘代表的世家,陈樱代表的寒门,薛禁代表的武官,三者互相重叠,他们三人既不党同,也没有结仇,较为平衡。本朝尚武,多数人都有武官经历,文武官分界不清晰,相比之下世家和寒门的矛盾更明显一些。

      叶真听到薛禁夸奖叶弘,笑着说:“能得薛卫公赏识,我父亲肯定会欣喜若狂,天下哪个好男儿不仰慕薛卫公。可惜他常年在外,否则想尽办法也要与他结交。”

      这种互相吹捧听得李谨行牙酸,他拿起杯子喝一口茶。

      “现在你于我有恩,我们两个结交,也就相当于他们二人结交了……只是听说陈樱尚书从不与人深交,不然,我还想见识一下她的风采。”

      叶真点头道:“我也没有跟陈尚书打过太多交道,说来奇怪,她那么位高权重一个人,连生活都异常谨慎,我丝毫不了解她。”

      薛采星继续问:“看来太师和陈尚书私交并不深?”

      叶真刚要回答,忽然李谨行撂下茶杯,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叶真望向他,他眼神颇为冷淡。这种不礼貌举动他平日绝不会做,因此蕴含了警告的意味,叶真领会到,薛采星也瞬间领会到。

      她僭越了。

      他父亲是边疆重臣,功高震主,她在皇太子面前打探京城局势,还要结交重臣,说她居心叵测,她没法反驳。

      气氛冷凝,叶真再看薛采星,她脸色霎时惨白,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褪尽,神色满是后悔茫然,有种孤立无援的可怜。叶真仔细想,其实问得这么直接,要么她是个野心勃勃的无能之辈,要么她没有坏心。无论哪种,都不足为惧。

      也就是说,重点不是她的作为——以她的手段在京城很难翻出浪花,而是她的态度,她代表着薛卫公甚至是边疆四十万重兵,应当谨慎。

      李谨行猛然警示她,断不可能是自作主张,定有皇帝授意。皇帝对郡主恩宠有加,心下那点疑虑一概不提,他唱/红脸,却叫太子来唱黑脸。

      思及此,李谨行不可能主动圆场,薛采星已经傻掉,只能叶真从中调解,便笑意盈盈道:“郡主久居边疆,对京城好奇很正常。礼尚往来,劳烦郡主也给我讲讲,北疆是什么情形?”

      薛采星整个人柔弱至极,杏眼里水光粼粼,忍着泪望向叶真,像得了拯救,鼻音浓重道:“稚玉想听什么,我都讲。”

      衬得李谨行像个坏人。

      正当时,侍女来报,说六皇子来了,他关切郡主,正在门外求见。

      薛采星一个头两个大,孱弱说:“请他进来。”

      李明泽进来便滔滔不绝:“郡主终于醒了!你脸色看起来还苍白,应当多休息休息……二哥也在啊?郡主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及时与医官说,陛下派来的都是尚药局顶好的,连御奉都派来了,他一直很挂念你呢。”

      他丝毫不见外,拿出从皇后娘娘那里传承的热情,嘘寒问暖说个不停,叶真竟一句都插不进去。好在有他打岔,薛采星面色好看了一些,慢慢答话。他看起来真诚多了,处处关心薛采星。

      聊了几刻,薛采星额头冒汗,体力不支,李明泽叫她好好休息,便赶着叶真和李谨行一起出来。

      人一走,薛采星痛苦地躺下:京城为什么这么凶险,她还不如再昏过去。

      屋外,叶真颇为好笑:“六殿下,我们还有正事没问,你一会儿把人说倒了,我们颗粒无收。”

      “问什么啊?你看她累得那么厉害,再休息休息。”李明泽毫不在意。

      “问灵州的事呀!你倒好,一会儿给陛下回话,我看你怎么说。”

      李明泽目光游离:“你们两个去回话,我就不掺和了,我今天还要读书,先走了。”

      皇子读书的地方在东宫的崇文馆,一进宫门,李明泽溜了,叶真和李谨行去皇帝寝殿甘露殿回话。

      皇帝倚在床榻上,看见他们两个进来,眉毛一拧,道:“你们俩还敢一起来,跪下。”

      两个人毫不反抗应声跪下,叶真虽然有点困惑,不过熟门熟路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罚我都认,但是殿下他没有错。”

      李谨行是不会犯错的,李谨行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会犯错。

      皇帝不吃她这套:“你犯了什么错,自己说。”

      叶真思前想后,似乎没有什么能上达天听的坏事,除了她把李谨行带到教坊。想到这回事,叶真脸上飘了一点红。

      皇帝接着道:“什么叫他没有错,这教坊,难道还是你逼他进去的?”

      “……”

      叶真的表情写满了:还真是。

      虽然教坊本来就是修给官员们作乐,但一贯走勤勉端正路线的皇太子踏进去,事态就很严重。东宫现在没有妃子,如果有,哪一个来侍寝,哪一个给赐浴,全都要记录在案,哪一日哪一时,事后有没有赐汤药,太子在她殿里待了多久,必须写的清清楚楚,哪一个宠的多了,旁人还要来警醒太子——因此叶真觉得,明君的后宫,实在没意思,太乏味了,什么美人进来都要被磨成一块石头。

      可现在太子竟然跑到教坊去,还待了许久,万一教坊有人对他不利,或者万一搞出个龙种来,他要怎么认。皇帝头疼,训斥叶真道:“你太不像话,自己霸占着太子还不够,还要哄他去教坊,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谨行回答道:“陛下,我们去教坊是查案,没有做其他事。”

      “胡扯!”皇帝生气,“你亮明身份跟教坊要了那个官妓,今天一大早那边就报上来了。”

      “我是替稚玉要的。”李谨行如实说。

      “她要一个官妓做什么,她——”皇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仿佛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叶真。

      “啊?”叶真被看得奇怪,眨眨眼,猛然反应过来,“不是,我不是!陛下你想什么!那个官妓是我救下来,要做证人的。”

      李谨行眼神示意她,先不要提谢良的案子,现在不是好时机,她便隐下不谈,只提裴贞那段,说她是苏棠救下的人。

      皇帝缓和一点。

      “陛下,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这个官妓的父亲曾经给大殿下看过病,太后说他谋害皇子,把他家里女眷充入教坊了。”叶真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皇帝的表情。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波动,哦了一声。

      “希望陛下给她一个特赦,我看她十分可怜,也很投缘,如果陛下愿意卖我一个人情,我感激不尽。”

      皇帝讥讽道:“你的感激我可受不起,你少给我惹事,我感激你。”

      “陛下言重了!”叶真诚惶诚恐伏下身。

      “罢了,总不是什么大事,来人——”皇帝唤一声,旁边大内侍应声过来,“吩咐个人去做。”

      叶真叩首:“谢陛下。”

      皇帝这才消气,叫他俩起来赐座。

      叶真坐下说:“陛下,我们刚才看过郡主了。”

      “怎么样?”

      叶真刚张开嘴,还没出声,听到李谨行答:“神智清晰,身体孱弱,待人不真诚,跟稚玉打探朝堂局势。”

      她急忙补充:“她刚醒来,见着殿下可害怕了,我想不是故意的。”

      李谨行道:“那更应该警惕。”

      “殿下别欺负她了,你到底对她有什么偏见,今天把她吓的,说一句错一句,太可怜了。”

      李谨行一听叶真处处维护她,更不高兴:“她还没醒的时候,你和明泽就偏向她,这不值得我提防吗?”

      叶真睁大眼睛:“那是她长得可爱,我和六殿下怜香惜玉。”

      “哪里用你怜惜,今天刚醒就套你的话,我看她没那么简单。”

      “我觉得未必,她从小被人疼着宠着长大,没见过你这样不买账的,心里慌乱很正常。她只是想与我示好,方法用错了而已。”

      皇帝重重咳一声:“你们俩说得好热闹?”

      叶真闭嘴,眼睛圆溜溜眨巴。

      李谨行向皇帝总结:“陛下,郡主确实不像有坏心,但她太能迷惑人。”

      皇帝不以为意:“还有谁比你旁边这个更会迷惑人?”

      李谨行转过来看她,竟然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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