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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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有很久没记起以前的事了，但这一天却奇异的梦到了过去。
他爸爸是那样有趣的一个人，又因为有部分混血，容貌俊逸，祖父母的企业原来日薄西山，一传到他手上又被他做活，至此欣欣向荣。
他爱好丰富，博闻强识，言语间幽默风趣，又生性、爱冒险，即便接了父母的盘，后续还另外开发了不少新产业，赚出一座座金山银山。
这世间大抵是少有女人能抵抗他的魅力的，她妈妈是和他相恋十多年的恩爱眷侣，可一路行来，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为他而倾倒，即使做一个无名无份的情妇也心甘情愿。
她妈妈是家世相当的名媛，自小周围的环境就告诉了她，男人只要有一点钱，必定会有桃色新闻。
妈妈无数次在公开场合立挺她的爸爸，媒体曝光了他一次次的出轨，妈妈一次次的原谅，后来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绯闻也不遑多让。
她们家当时有无数个故事上演，每天都有不少狗仔蹲守着他们俩，就指望着再传出点风流韵事让他们过活。
她妈妈死后，她爸爸一度更为放浪形骸。
他邀请了不少美女来别墅聚会喝酒，再高高兴兴的送别她们，然后一个人走到了妈妈的房间发呆。
她那时候被噩梦惊醒，心悸的四处找他，最后在妈妈的床上看到他孤单坐着的背影。
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后来连卧室都是两个，一度在各自的房间逍遥快活。
“爸爸？”
她小心的敛着睡裙，小小的脚伸进毛拖鞋里，微微蜷缩脚趾，无端升起一股冷意，让她环抱了自己。
他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身边的床沿，她便踢踏着拖鞋，安静的坐到他旁边。
她已经忘记他当时的表情，只记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很像她。”
“渺渺，”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又隐约透露一丝脆弱，“你以后，要守住自己的心。”
“什么？”她晃着腿，懵懵懂懂的应和，昏昏欲睡。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有所求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容易被人拿捏，”他把她提到膝上，温柔的揉着她的发顶，“我宁愿你伤害别人，也不要被人伤害。”
她莫名从中解读出了寂寞，她当时恍惚感觉，他大概和她一样思念妈妈。
后来她在情场无往不利，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她到底有没有心。
她笑眯眯的回应，“没有……吧？”
她攸然从梦中苏醒，睡意朦胧的望向房顶。
清晨的微光从窗帘缝中透出，她逐渐清醒，慢慢捂住了眼睛。
她爸爸是天下第一的混蛋。
可也是这天下最疼她爱她，唯一无条件待她好的亲人。
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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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15）班教室内，体育委员正灰头土脸的捧着报名表，如售卖滞销货的售货员一样用尽百般解数，鼓动女生报名参加运动会上的三千米项目。
可惜效果不彰。
想想也是，运动会的冠亚军一向由体育生包揽，投个铅球扔个标枪还无所谓，女生们还乐意做个背景板。
但三千米？免了吧，她们连跑个八百米都要死要活，更遑论三千？
想让她们自愿报名？
异想天开，体育委员绝对是异想天开！
明知没有什么希望，体育委员嘴上仍是劝着，“哎呀，也没让你们一定跑完三千米啊，就是全程走完也可以，凑个数嘛……”
女生们纷纷立起书本，佯装没有听见。
体育委员忍不住望向班上几个男子力爆棚的女生，平时就算换个水换个灯泡都不在话下，区区三千米……
甲挥挥手：“别看我，没结果。”
乙睁着一双死鱼眼冷笑，“那你就是让我死呗！”
丙瘫在桌上，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其实我身患一跑三千米就要晕厥的绝症。”
体育委员抹了一把泪，将视线投向了苏涓。
“……哈？因为不懂拒绝，你就报名了？！”
渺渺的回信透露出不可思议。
“对不起。”苏涓一脸的生无可恋，小小的补充，“我是有想拒绝，但说不出口。”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吧。”
渺渺淡淡的回应，“毕竟跑三千米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会心一击！
苏涓整个人趴到桌上抓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仔细想想，她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没有随心所欲过。
小时候因为跟着父母到处闯荡，她也在几间学校辗转。
曾经交好的朋友、做过的约定统统成为泡影，面临一次次离别后，为了快速交到朋友，她成为了“好好小姐”。
不是学不会拒绝和坚持己见，但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孤独是怎样的感受。
渺渺的回信来得很快，“晚上操场上见。”
“嗯。”
她一下子从座位跳起，引发不少人注目。
之前一直是短信联络，这还是渺渺第一次约她见面。
犹嫌之前回复冷淡，她忙补了一句，“好，我马上来。”
按照立山的作息，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中间留有一个半小时，有不少同学会去操场或后山散步消食。
苏涓吃完饭也无事，索性直接赶去了操场。
天渐渐擦黑，她有点忧虑天要是全黑渺渺会看不到自己，结果没等一会，就看到了两个女孩走过来的身影。
最显眼的无疑是何许渺，她长发披肩，上身是一件清爽白T，外搭淡紫的阔形开衫，因为炎热，她已将袖口挽到了肘弯。
她下|身是一条微喇的牛仔裤配小白鞋，即使夜色降临，那两条纤腿仍又细又直，她本人的脸并不十分惊艳，却天生有股轻松肆意的气质，仿佛对周遭的眼光浑不在意。
她左侧的女孩比她矮上半头，上身是白T搭了件敞开的运动外套，下|身则是一条运动中裤，因皮肤白皙，一时间倒也夺人眼球，说话间蹦蹦跳跳，显然脾气俏皮活跃。
渺渺也看到了畏缩着坐在看台的苏涓，她朝对方挥了下手，陆思有些奇怪，“你还约了人？”
渺渺扬起唇角，“你不是缺一个陪跑？”
陆思向来是运动健将，这次的女子三千米自然当仁不让，听到这句，陆思表示十分遗憾，“我以为你是陪我一起跑的。”
“……你还是做梦比较快。”陆思不是体育生，却有着和其比拼的实力，可见陆思运动神经的发达。
不过这些小绵羊苏涓并不知道，渺渺向两人介绍了双方的身份，然后望向苏涓，下巴朝陆思抬了抬，“你跟着她跑。”
“啊？”
陆思已经开始做拉伸，苏涓疑惑，“但，但是……”
“你想改变的决心该不会只有这一点吧？”
苏涓先是微愣，随即跟着陆思的动作活动四肢，然后看着对方撒丫子在操场飞奔，立时傻眼，“哎，哎？”
“跟上啊！”渺渺推了她一把，她趔趄着也跑上了操场。
一时间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到、到底为什么她也要跟着跑啊！
渺渺坐到看台上，看着苏涓费力的想要跟上陆思，却被陆思数度拉开距离，不禁莞尔。
柯怡贝此时才提了袋饮料过来，她在渺渺身边落座，“你在看什么？”
渺渺在栏杆上挂了一条臂，另一条长臂伸直，够了瓶水握在手上，“我在看我的未来。”
柯怡贝疑惑的哈了一声，笑骂：“神神叨叨的，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
渺渺双臂往后，撑起后仰的上身，天上逐渐显现细碎的星子，她轻笑了声，“你知道生活里真实的一面是什么吗？”
“什么？”
“一成不变的生活虽然乏味，但基本可以预测，如果尝试去改变，未来就会变得莫测。”
柯怡贝拧开饮料的瓶盖，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你最近是在研究哲学？为什么我听不懂。”
渺渺也不解释，只哈哈笑了起来。
“喵~”
两人对视一眼，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橘猫越身跳下台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们，仿佛一个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学校养的猫又到处乱跑，”柯怡贝嘴上抱怨，手却惊喜的招了起来，“到这里来！”
橘猫举起前爪舔了舔，优雅的踩着肉垫，步步逼近，正要被柯怡贝抱到怀里撸几把，陆思忽然冒了出来大嚷，“我口渴了！”
橘猫一下子被惊得跳开，柯怡贝可惜的望着猫咪逃窜的背影，给陆思递水，而渺渺若有所思。
世界意志才张口问了个开头，然而出师不利，话未问完就被弹出猫的身体，只能再次蛰伏，静候下一次机会。
它实在很奇怪，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苏涓喘着粗气，脸上身上全是粘腻的汗，眼镜差点从鼻梁滑落，双腿更是软如面条，她一步一歇，慢慢向看台走了过来，忽觉脸上一冰，却是渺渺递过来一瓶水。
她的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一时说不出话，忍不住咳了几下，才抖着手拧开瓶盖。
抿了一口水后，柯怡贝和陆思跑去了洗手间。
苏涓见左右无人，大着胆子问：“为什么我也要跑？”
渺渺扬起眉宇，“既然报了三千米，你是真打算走完全程吗？”
“……”苏涓很想说她就是这么想的，但对上渺渺的脸，她完全说不出口。
“你这个人的胜负欲一定是0吧。”渺渺眯起眸，“考上立山证明你完全不笨，但你更害怕自己努力了也没有结果，索性就不去努力。”
她的视线对上苏涓，“你还怕自己用尽全力也只是证明你就是没有天赋，还不如不那么认真，这样即使失败了还可以找到借口，对吗？”
苏涓的脸刷得一下涨得通红，“你知道什么！”
她气愤的捏紧了手里的瓶子，“你以为我就想这么无能吗！像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听课从来就是事半功倍，我不一样啊，我怎么听课都像是听天书！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一样吗！”
即使是吵架，即使很气愤，她也会中途气弱，觉得自己好似很没有道理。
渺渺在栏杆上支起颔，嘻笑了一声，“你这样可顺眼多了。”
“啊？”不是要吵架吗？
苏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我们不是同学吗？有一说一，这样不是很好吗？”
苏涓的脸又窘得通红，她的确有很多事放在心里，即使不满也不会当场爆发。
渺渺站起身，走到苏涓的身边打量了几眼，屈起食指轻敲她的脊背，“肩背力量不足，你平时经常含胸？”
“是。”
苏涓忍不住挺起胸膛，却颇有些做作。
渺渺伸了个懒腰，“……你有没有想过，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苏涓迷茫的望向渺渺，渺渺却想起了小说里女主角初次登场的形象。
“你的成绩不好，努力了也只能考上三流大学，毕业后你父母会给你安排一份安稳的工作，即使你根本就不喜欢，你整天浑浑噩噩，只要看着办公室的人，你就可以看到自己几十年后的样子。
虽然后来学会了打扮，长相慢慢有了优势，也有了几个向你献殷勤的人，但喜欢你的你总看不上对方，你喜欢的又看不上你。
你默默思念当初暗恋的男神，但他现在已经到了你不能企及的高度，你只能寄希望于发生某种奇迹……”
渺渺冰凉的视线划过苏涓的脸庞，她不会告诉苏涓，这个奇迹在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
而苏涓因为这太过真实的描述恐惧的紧缩瞳孔。
“你知道吗？成年人很难改变，但十六七岁却不一样，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和现在……”
苏涓的眼睛望进了渺渺弯起的乌瞳，“想要改变，可不只是想想而已，你真的有觉悟吗？
只要锤炼你的身体，你的意志同样会变得坚强。”
这是回答让她跑步的原因吗？
渺渺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变得更优秀，就必须有一颗求胜的心，即使是一场必输的战役，你都要有一百分的投入。”
苏涓的心跳鼓噪的博动，“我明白了。”
陆思和柯怡贝在此时结伴回来，“回去吗？马上晚自习了。”
“嗯。”渺渺向她们的方向走去，几步后回头，“明天记得再来。”
苏涓的眼角微微沁出水光，“好！”
苏涓的性格是什么呢？
温柔又懦弱，善良又迟钝，不甘平凡却又不得不碌碌无为……
苏涓的向往太过明显，想要变成优秀的人，想要变得更耀眼，想要活得更精彩，想要与众不同。
渺渺从不觉得一个人很容易改变，但即使是细小的变量，慢慢累积了一定数量之后，一定会产生某种变化。
等她们回到教室落座，渺渺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随即眼尖的发现墙角垂下了一只蜘蛛。
它冷静的在角落吐丝，身后是一张已然完整的网。
一只不知情的虫子飞舞着翅膀落入编织好的陷阱之中，被看似轻薄的蛛网缠缚，再也动弹不得。
蜘蛛缓慢的顺着蛛丝爬回网心，惬意的接近了猎物……
她微微莞尔，翻开了手边的作业本。
她曾无数次自问，“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她一次次做出尝试，然后在那些无用的答案后划上红叉。
如果外物不能轻易被撼动，那么人心呢？
人心虽然莫测，但若这个世界如此真实，那每一种情绪都可以有迹可循。
只要有所求，就会有弱点，而只要有弱点，就容易被人拿捏。
宋翊全神贯注的在纸上勾下流畅的线条，快完成时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了那一句“宋翊对渺渺……”
他顿笔，视线苛刻的扫视了一遍笔下，瞳孔微微一张，迅速翻阅起之前的记录，却在确认时紧紧闭紧了双眼。
不是、不是、才不是！
他合上画册，略有些僵硬的放进了桌肚。
“你不画了？”唐季节才转过头就看见他收了画具，腮帮鼓鼓的问，“今天倒挺快啊。”
“……不会再画了。”他从课桌上抽出几套试卷，埋头光速做题。
“啊？”唐季节手中的香肠都不香了，“你没事吧？”
宋翊摇了摇头，唐季节见问不出什么，便掉转了头，继续吃喝。
然而宋翊的脸色苍白而惫懒，一双眼睛微微泛红，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他一心二用的刷完试卷，心中却升起一丝无措。
他扔了笔，突然百无聊赖，索性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听觉仿佛前所未有的灵敏起来。
身边同学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有忍不住的咳嗽声，有来回走动声，还有一些细细的私语。
“宋翊胆子真大，居然在睡觉。”
“嘘，我刚才可看到了，他已经把作业都做完了。”
“好吧，除了666还能说什么……”
然后他听见有人脚步轻盈的经过了他的桌边，走向了饮水机。
“水还没开。”唐季节提醒。
“马上了，我等一会。”
他的心忽而一跳，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咕咚、咕咚~”
把开水灌进瓶子里，渺渺提步走回座位，看到了宋翊拧起的眉宇。
她奇怪的撇了下唇，却没有留意因为她的停驻，他的眉稍稍松弛。
她继续走回自己的座位，宋翊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眼睛被水光润泽的有些可怜，又转瞬被淡漠的眼睫逼退。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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