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45、夜奔

　　春寒料峭，最是难熬，金在中是最怕冷的，以前他没发现，还自以为强悍的不得了，从郑允浩那儿回来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一整晚都合上眼，果然人形暖水袋的作用不可小觑，一旦用过，滋味难忘。

　　金俊秀半夜出来上厕所，看见在中房间透出灯光，就抓抓头发走进去，金在中从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俊秀，其实你是一个塑料人吧，衣服对你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哎呀，你滚，凉死了！”
　　金俊秀盯着鸡窝头，义无反顾的钻进了金在中的被窝，分享金在中好容易悟出来的暖和气，并且长长呼了一口气，
　　“真舒坦啊！”

　　金在中真恨不得一脚蹬了这没心没肺的弟弟出去，想想又算了，毕竟天儿还冷着，
　　“为啥这么早就停暖气，应该六月份才停！”
　　金俊秀嗤嗤的笑，
　　“韩sir那儿没停暖。”
　　说完两人对看一眼，金在中也跟着嗤嗤笑起来，
　　“所以大姐就借口过去了？太拙劣了吧！”

　　金俊秀撇嘴，
　　“每次都是这样吧？以前韩sir住集体宿舍的时候，他不也天天嚷着过去住嘛，这么多年了，我看他演戏都累了，在中哥，你说韩sir是真不知道他的想法还是假装配合他？”
　　金在中斜眼看着他冷笑，
　　“连你都能看出来，韩庚哥会看不出来。”
　　金俊秀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了，
　　“什么叫连你都看出来了？”

　　金在中可一点不怕金俊秀，一脚丫子就蹬到了地上，
　　“跟了朴有天那只狐狸，骚气倒是重了，怎么没学到半点机灵。”
　　金俊秀哆里哆嗦的爬回床上，捏着被角发抖，金在中看他一眼，
　　“脸怎么红的像用过的卫生巾一样？”
　　……
　　……

　　两人扭打了半个小时，都累出一身汗，一人抱着一角被子喘气，金俊秀这会儿脸黑的像锅底，金在中倒是自在多了，要论伶牙俐齿，他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只是他打心里怕金希澈，所以无法完全发挥，对着金俊秀可是不同的，什么酸的臭的他都能泼出去。

　　金俊秀是个精明在心里的人，喜欢把事情在心底细细过一遍再讲出来，比起在中的招摇，是别样的犀利，但是天生嘴笨，再加上心里做事惯了，有什么都不能一下子说出来。自小而今，但凡拌嘴吵架，全无战绩。

　　金在中看金俊秀气的嘴唇发抖，越发得瑟，拍着自己的脑袋，赞叹起来，
　　“脑袋啊脑袋，难为你能想到这么贴切的比喻啊！”
　　金俊秀满地暴走了几圈，一点办法没有，打又打不过，吵也吵不赢，只好怒气冲冲回房打电话，金在中被他闹的更没睡意，掏出一根烟叼上，披着毛毯一步一晃的走过去，便宜占完，总要好好安慰一下弟弟，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金俊秀在屋里喊叫，
　　“我现在就要走，你来不来，不来我就去别的地方！”
　　金在中愣了，
　　“离家出走？不至于吧。”
　　又听见金俊秀喊，
　　“立即！马上！NOW！”

　　金在中从嘴边拿下烟，扔在茶几上，一脚踹开金俊秀的房门，俊秀正在往皮箱里扔衣服，金在中上去按住他，在他脸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
　　“干什么啊！哥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要离家出走，你是出息了？”
　　金俊秀捂着脸万分委屈，想哭又不肯，
　　“你欺负我！”
　　“我欺负你怎么了？我都欺负你几十年了，从来没见你这么大动静。今天是嗑药了，在这儿抽风呢！”

　　金俊秀抿着嘴不吭气，仍旧把柜子里的衣服不断的往箱子里放，如果换成金希澈，早就回厨房取菜刀了，就算把金俊秀两只脚砍了，也不许他出这个家半步，金希澈的口头禅，
　　“我就打，打死我埋，打残我养！”
　　就凭这儿决心和毅力，也让金在中和金俊秀战栗。

　　金在中不是这样的人，他返回客厅里，再拿起那根烟点上，然后坐在沙发里深深的吸起来。大概一刻钟左右，金俊秀已经穿戴整齐拎着皮箱出来，金在中看了一眼挂钟，差十分钟夜里二点。
　　金俊秀看着金在中，金在中在烟灰缸里按灭烟蒂，
　　“大姐那份报告你都看过了吗？”
　　金俊秀点头，金在中说，
　　“这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金俊秀还是点头，金在中站起来，绕着沙发走了两圈，眼眶突然红了，
　　“我答应过大姐，无论如何都不把你拖进来，大姐也是这样答应你爸爸的。”

　　“我知道，但是我毕竟是在福利院长大，我对那里更有感情。”
　　金俊秀说的也有些哽咽，
　　“而且，我信任有天，与其大家猜来猜去，不如我去……”
　　金在中一拍沙发背，
　　“你去个屁！你以为你去就能把事情查清楚了？你根本就是喜欢他！”

　　金俊秀打了个哆嗦，他侧开头不敢看金在中的眼睛，
　　“难道哥不喜欢郑允浩吗？”

　　就这样，金俊秀拖着皮箱离开了，夜里三点，金在中一个人疲倦的窝在沙发上，很快接到电话，朴有天还打着呵欠，语气带着点轻松愉悦，
　　“我接俊秀去我那住几天，他是个小朋友，你就不要生气了，早点休息。”
　　金在中哑着声音，
　　“朴有天，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伤害我弟弟。”
　　朴有天有两秒钟的沉默，然后语调依旧，
　　“那是肯定的，在中也不会忘记答应过我什么的，对吧。”

　　挂了电话，金俊秀腻过来，
　　“在中哥答应过你什么？”
　　“答应过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对你，不能侮辱你的智商。”
　　“我好想跳车……”

　　金在中犹豫着要不要给金希澈打电话说一声，他能想到金希澈知道以后的愤怒，但是事已至此，金俊秀是成年人，他能自己做决定，况且金在中觉得也许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件好事情。
　　可是知情不报的后果可能更加严重吧，就这样来回拉扯着思绪，金在中窝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啦啦啦的唱起歌，一遍又一遍，金在中闭着眼睛摸到手里，凭着感觉按了一下然后贴在耳朵上，
　　“喂？”
　　里面是沈昌珉焦急的声音，
　　“在中哥，你在哪里？”
　　金在中还没反应过来，
　　“在睡觉啊！”

　　沈昌珉在那边长出了一口气，
　　“有天哥给我电话，说俊秀和你吵架，离家出走，他暂时接走俊秀，怕你一个人生气有什么闪失。”
　　家里的门铃响起，金在中披着毯子，侧着脖子夹着手机，
　　“危言耸听，我还能气的上吊嘛，你也不看看几点就给我打电话啊，”

　　门一开，沈昌珉站在门外，头发丝上还挂着水珠，看着惊愕的金在中，只是微微一笑，
　　“下雨了，在中哥。”

　　金在中用热水烫了毛巾，拿出来给沈昌珉擦脸，沈昌珉接在手里，略有些不满的嘟囔，
　　“让我洗个热水澡呗。”
　　金在中充耳不闻，郑允浩那晚也是淋雨才进的家，进家就去洗了澡，然后被丢进沙发。金在中半夜起来，盯着那张英俊的脸看了俩小时，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心乱。所以这样的待遇，是不能随便就给什么人的。

　　沈昌珉脱了外套，窝进沙发里，金在中顺嘴问
　　“饿吗？”
　　问完就后悔了，沈昌珉立即回答，
　　“饿！很饿！”

　　金在中认命的往厨房走，
　　“我先说好，三更半夜我就给你下碗面条，其他一概免谈。”
　　沈昌珉开心的讲起其他条件，
　　“面条就面条，能下两碗吗？”

　　沈昌珉暖和过来，靠着厨房门给金在中讲笑话，金在中经不住逗，笑的差点把蛋壳扔锅里，眼看面条也熟了，荷包蛋也圆了，金在中的手机又啦啦啦啦的唱起歌，但这次的歌声和上一次不同，沈昌珉帮忙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郑允浩的大头贴已经换了，这次登场的是一张睡得七扭八弯的床照，沈昌珉微微有些心痛，脸上却尽量不着痕迹。
　　金在中接郑允浩的电话，总是要先闹闹脾气，别扭一下才成，但是声音很低，沈昌珉自觉的离开厨房，独自站到窗前，掏出一支雪茄慢慢抽起来。
　　他曾经开车算过，从自家开车过来需要一支雪茄的时间，从新港开车过来，要多久呢？

　　金在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彩，是那种尖利的刀刃才会有的光彩，虽然很美，却让沈昌珉心头滴血。他曾经问过郑允浩，是不是也看得见金在中眼里的东西，郑允浩只是说，
　　“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很漂亮啊。”

　　看不见，读不懂，才不会被迷惑，被牵绊，沈昌珉总是这样想。

　　“来，赶紧过来吃面。”
　　沈昌珉慢慢走过去，他手上的雪茄还没有燃尽，
　　“允浩哥要过来了吗？”

　　金在中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用很快的语速说，
　　“反正家里也没有人，我哥去他朋友那，俊秀又去了有天那……”
　　他一边说一边往卧室走，沈昌珉挑起一筷子面条，霎时雾气氤氲，身后是金在中气急败坏的声音，
　　“呀，金俊秀这个兔崽子，拿走的是老子的行李箱！”

　　沈昌珉突然间没了胃口，他走到卧室门口，金在中正蹲在地上收拾他的东西，T恤卷的老高，露出一截子白腻的背和纤细的腰，再往下旖旎风光若隐若现。沈昌珉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他心上，痛的他喘不过气，
　　“哥，我先走了，允浩哥可能马上就到了，到时他接你回去。”

　　金在中蹲在地上嗯了一声，
　　“改天到店里找我。”

　　电梯门打开，郑允浩正在抖雨伞上的水，他抬头看见沈昌珉，吓了一跳，之后是满眼的讶异和愤怒，
　　“你来干什么？”
　　沈昌珉从电梯里走出来，用手扶住电梯门，
　　“有天哥给我打电话说了，我怕在中哥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郑允浩走进电梯里，按下顶楼，电梯门缓缓阖上的一刹那，
　　“现在还不是时候，昌珉，做好你分内的事，离在中远一点。”
　　沈昌珉嘴角勾起一丝笑，
　　“远一点？是谁要把在中哥送给我的？是谁说玩玩而已，不会当真的。既然你不当真，为什么不许我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