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4、一墙夕阳

　　沈昌珉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郑允浩正纠缠着金在中，两人的对话时断时续传进他耳朵。等了片刻，见郑允浩搭着金在中拐过了街口，沈昌珉才发动车子离开。

　　郑允浩兴致勃勃的跟在金在中身后进了屋。金在中的公寓在顶层，大大的开间，温暖的夕阳泻了一墙。金在中也不招呼郑允浩，放下杂志就急急的进了厨房，去照看炉子。郑允浩一人在门口干站了一会，左顾右盼，房间很大，简单的颜色，简单的布置，没什么惊讶，也没什么挑剔。
　　转了一圈，郑允浩听见走廊尽头有响动，侧身一看，卫生间里走出一个金发男孩，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只穿着一条宽边四角裤，水珠顺着健壮的小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男孩子抬头看到郑允浩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郑允浩连忙点头示意。男孩子光着脚走进客厅，金在中听见响动，从厨房转出来，
　　“你的足球周刊我放在鞋柜上了，等一下就可以喝汤。”说完刚要转身，看见郑允浩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又补充说
　　“俊秀，这是郑允浩，有天的朋友。”
　　被叫做俊秀的男孩子点点头算是答应，金在中又指着客厅对郑允浩说
　　“坐一会儿吧。等下一起喝汤。”

　　郑允浩看着金俊秀无拘无束的样子，完全不像自己一派客人的束手束脚，金俊秀拿到足球周刊便窝在沙发里认真研读。郑允浩坐在另一边，看着金俊秀，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家伙究竟是谁？难道一直住在这里？和金在中？”
　　金俊秀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说
　　“在中哥，好了没有？饿死了！”
　　厨房里立即传出金在中的回应
　　“就好，就好，再等一下。”

　　这样的对白，无疑是笃定了郑允浩的想法，这让他觉得气闷，有心告辞，刚站起来，就看见金在中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裙，端着一只白色的锅子冲出来，招呼两人吃饭。
　　其实郑允浩已经饱了，看见金俊秀之后，更是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但是难得金在中笑意盈盈，他突然间又有些舍不得，磨磨蹭蹭的坐到了桌子边。

　　晚饭很简单，一锅汤。金在中给金俊秀盛了一碗，郑允浩捧着碗，兴致勃勃的等着，金在中把汤勺递到他跟前，努努嘴，意思让他自己动手。金在中和郑允浩都吃的很安静，只有俊秀一个人吸溜吸溜的声音。
　　郑允浩低头喝着，眼角看得到金在中白净的手指和不锈钢勺子，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金俊秀喝了几口，抬起头看看郑允浩，又看看不语偷笑的金在中，挠挠头继续低下头喝汤。

　　吃完饭，郑允浩又在金在中的沙发上赖着吃了一瓣橘子，半拉苹果，金在中也不赶他，要吃橘子剥橘子，要吃苹果削苹果，然后就抿着嘴看他吃。郑允浩在磨蹭了两个半小时后，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呆下去，只好站起身来告辞。
　　金俊秀一晚上就只穿着宽边四角裤，见郑允浩要走，礼节性的站起来，金在中笑眯眯的翘起二郎腿，对俊秀说
　　“俊秀啊，送你允浩哥到公车站。”
　　金俊秀莫名其妙的套上衣服裤子，带着莫名其妙的郑允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了门。

　　下了楼，才发现外面已经飘雨，郑允浩在雨里抬起头，顶层的灯光看着有些遥远，依稀似乎窗前站着人。
　　金俊秀认真的问
　　“下雨了，需要我上去拿把伞吗？”
　　郑允浩看看他，他和他脚上那双拖鞋，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摇摇头
　　“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在中哥要我送你到公车站，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公车站去，其实郑允浩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搭哪班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公车了。金俊秀却认真得站在车站陪郑允浩等着。
　　“你和在中哥多久了？”
　　郑允浩心里一跳，这是？充满敌意的盘问？
　　“嗯，我的意思是，你们认识多久了？”
　　郑允浩垮下肩
　　“没多久。”
　　俊秀点点头
　　“我看也是，他和你都没什么话讲。”
　　郑允浩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坦白。你的意思是叫我以后不要再找他？”
　　金俊秀想了一会儿
　　“是你找他的吗？、”
　　郑允浩觉得金俊秀看似纯真的样貌，却似乎有着不可捉摸的逻辑和判断力，他不免多看了他几眼，于是不得不承认，虽然很青涩，但的确是不错的男孩子。金在中是那种凡事都很挑剔的人吧，也许选……，也许即便只是住在一起也是要清澈的样子才好吧。

　　金在中在窗户前站着，看着楼下那个小点仰起头的时候，他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抱着自己的胳膊，那一秒钟，金在中突然觉得很开心，是真的开心。郑允浩这个家伙，突然的出现，一副清高的模样，却说着笨拙的话，居高临下的神情，可流露着惊艳的目光，然后在一个夕阳泻落的下午，突然在街头相遇，在雨夜，拧过身，小小的回视。
　　金在中轻声说
　　“郑允浩，你是在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