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夫君》黯夜妖灵

2、大漠苍茫

　　手，抬起，落下。
　　一个很随意很淡然的动作，却决定着几十个人的生死。
　　奚弘恩的眼光还是淡漠无情，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那些美丽的年轻女子，在他的眼中，好像已经是一群行走的尸体。
　　缩了缩身子，豆丁有些不忍，奚弘恩的动作代表着百步穿杨弩的发射命令，而且还每个士卒必须要杀死两个女子。
　　军令如山，这个道理豆丁知道，战场冷酷，这个道理豆丁也知道，可是要用这些致命的武器，来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实在太卑劣残忍。
　　咳。
　　豆丁咳嗽了一声，壮着胆子就想规劝奚弘恩。
　　一丝杀气，好像晴空中忽然劈过的闪电，阴森森地泛着令人胆寒的雪青色，奚弘恩的眼光，立刻森然可怖起来，把豆丁想好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嘭。
　　奚弘恩飞起一脚，正好踹在豆丁的身上，其实如果豆丁想躲的话，以他的轻功身法，或许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有想到小公爷会忽然踢自己，猝不及防，被这一脚狠狠地踢中，吃痛后叫了一声，身子站立不稳，立时就扑倒在沙子上。
　　就在身体倾倒的瞬间，豆丁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又疾又快，仿佛狂风骤雨，让人来不及喘息。
　　可是，他没有看到藏在骆驼后边的兄弟发射弩箭。
　　啪，啪，啪。
　　尖利刺耳的鞭声传来，地上的细沙已经被鞭子抽打得纷扬乱飞。
　　豆丁抬起头，奚弘恩已经跳出骆驼围成的圈儿，手中挥舞着一丈多长的蟒鞭，挡住对面射来的箭。
　　再看那些女子，时而三三两两地挨在一起，露出许多缝隙，箭，就是从那些缝隙里边射出来，时而又紧密地排成半圆儿，掩护着后边的人搭箭上弦。
　　流沙川，流沙川，
　　地狱就在那个流沙边。
　　骄阳烈火皮剥落，
　　冷月流霜彻骨寒。
　　歌喉，依旧那样甜蜜，甜得和糖一样，可是唱出来的歌词，却带着阴冷冷地血腥气。
　　舞蹈，依旧那样火辣，辣得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越来越大胆的动作，挑拨着人心里最不能触碰的脆弱，她们已经越来越近了，连水汪汪的眼睛中流淌着亮光，都带着比烈日还焦灼的火烫。
　　无耻。
　　看着自己身边的几支雕翎箭，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豆丁狠狠的骂了一句，这些秣利族的沙匪如此无耻狡猾，竟然用这些女子为他们当盾牌，利用他们的不忍向前推进，方才要不是奚弘恩踢了他一脚，现在他就变成刺猬了。
　　咚。
　　豆丁看着端着□□士兵尚在发呆，忍不住也踢了那个士兵一脚：“快发射啊，难道要小公爷一个人对付这些沙匪。”
　　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让豆丁一喊，大家才恍然过来，大部分兵卒是被忽然到来秣厉女子弄得如坠雾中，而且这些兵丁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何况军中规矩严厉，不许士兵欺凌妇女，也不许士兵去逛半掩门，这里的兵丁有多一半儿都是入伍两年的老兵了，已经两年多没有碰女人，所以方才的一幕，真的被震慑住，不知所措。
　　还有几个也听到了奚弘恩的吩咐，看到了他的手势命令，可是他们和豆丁一样，实在不忍心向这些年轻的姑娘发射致命的弩箭。
　　如今被豆丁一吼，大家都回过神来，立刻触动百步穿杨弩，弩箭如蝗，疾利而出。
　　啊~~
　　哀婉凄厉的惨叫声，立刻在沙漠上空响起来，姑娘们被弩箭射中，相继扑倒在沙上，血流如泉，渗入细细的沙子里，她们惨痛地哀嚎着，四肢抽搐，拼命地挣扎着。
　　姑娘们倒下去，身后掩藏着的弓箭手立刻暴露出来，他们弓着腰，正在准备搭箭上弦。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把箭搭在弦上，因为奚家军的百步穿杨弩永远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又是一阵起伏错落的惨叫声，这些弓箭手们也被快如奔雷狂飙般的弩箭射穿了了胸膛。
　　抽搐，挣扎，伤口处血与沙粘混在一起，因为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这些人的表情变得狰狞，最后终于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没有短兵相接的战斗，在瞬间结束。
　　阳光，火焰般滚烫的阳光，暴晒着尚在淌血的尸体，那股灼热的令人欲呕的血腥气随着滚滚热浪向四周飘散而去。
　　终于，有个士兵开始呕吐起来，他也上过战场，可是没有射杀过手无寸铁的女人，他感觉自己方才射死的那个姑娘，在临死的时候怨毒地看着他，好像要爬过来和自己索命。
　　长鞭收起来，盘于腰间，奚弘恩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看着这些兵丁。
　　士兵们都垂下头，就是小公爷不说，他们也知道自己错在那里。
　　军令如山，不能违抗，方才奚弘恩已经下了命令，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及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奚弘恩够机敏迅捷地用长鞭阻挡飞箭，他们这些人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豆丁单膝跪下：“对不起，小公爷，我们知道错了，小公爷的救命之恩……”
　　奚弘恩打断了豆丁的话，声音极冷：“错的是我。”
　　这些人是他选出来的，本来依照辛云路的意思，是要派给他一批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整个奚家军的人都知道，辛云路训练出来的士兵是奚家军最好的士兵，可是奚弘恩觉得这次深入沙漠去打沙匪，需要的不仅仅是普通意义上的精兵，沙漠里边变幻莫测，很多事情和变故都会突如其来，所以他需要一些有特殊才能的士兵，但是辛云路根本不同意奚弘恩的提议。
　　本次剿匪行动，虞国公奚德业已经授权给了辛云路，小公爷奚弘恩是奉父命跟着辛云路历练的，从虞州到了席州以后，辛云路已经派了好几拨士兵去哨探和接触沙匪，就是不肯派奚弘恩去。
　　几次请战未果的情况下，奚弘恩就根据军中的士兵名录，选了这些人出来，也没有通知辛云路，自己带着人马就前来剿匪。
　　擅自行动的后果奚弘恩也知道，不过他更相信自己可以凯旋而回，在前边绿洲里边隐匿着是秣利族在沙漠中最大的一股沙匪，根据几次探马哨探的情况，也不过只要三四百人，只要他端掉了这股沙匪，其他小股的沙匪一定会闻风丧胆，避开峰头，来往的商贩们也能得到几个月的太平时间，眼下正是春末夏初，等到了深秋时节，大雪封路，秣利族的人就逐着水草去远处游牧，暂时不到沙漠上边骚扰了。
　　小公爷。
　　豆丁一跪下，那些兵卒也单膝跪下，齐声唤了一声小公爷。
　　一挥手，奚弘恩漠然地示意他们起来，冷冷地：“你们回去后，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士兵们垂头应了一声，有些无精打采，毕竟挨军棍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那棍子打到身上，疼痛固然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还得好几天都无法下床。
　　本来还对奚弘恩有几分感激之心，一听到这个命令，豆丁从心里就开始不忿，大家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生下来就会打仗，还不得慢慢练，而且大伙儿都知道错了，以后改正了就是，干嘛回去还要挨打？
　　他心中抱怨，脸上就带出愤愤的表情来。
　　忽然，奚弘恩侧过头去，倾听周围的动静。
　　那些本来安然地跪伏在地上的骆驼也惊诈起来，开始不安地躁动着。
　　准备兵器。
　　他很简短地发出命令，刚刚盘好的长鞭又握在手中，从说话到长鞭在手，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这个速度实在令人砸舌。
　　士兵们各自从骆驼的皮囊里边抽出了自己的兵刃，他们四下环顾，空旷旷的一片空寂，到处都是晕腾腾的热浪，而且天气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听不到什么声音，也看不到有什么异动。
　　豆丁的兵刃是一把刀，很普通的那种长刀，他支愣着耳朵听着，什么也听不到，就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低低的声音问：“兄弟，你看到什么人了嘛？”
　　那个人摇头。
　　奚弘恩冷冷地：“不是人。”
　　豆丁小声嘀咕了一句：“来的不是人，难道还会是鬼？”
　　你。
　　奚弘恩用手一指豆丁，然后示意他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了一个激灵，豆丁看看左右，但是没有人看他，好像知道他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豆丁心中暗道倒霉，这个时候，自己多这个嘴干什么，所以他磨磨蹭蹭地过去，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用问，小公爷一定生气他多话，叫他过去，当然是赏他两巴掌。
　　走到了奚弘恩的身边，豆丁浑身都紧绷着。
　　可是奚弘恩什么话也不说了，也没有动手打人，就把豆丁晒在那儿不管了。
　　终于，低低的嘶嚎声传来，不过是眨眼之间，一群狼就到了眼前。
　　夏季的时候，是狼的繁育哺乳期，所以聚集成群的不多，只有到了冬天，小型的动物会冬眠，狼需要扑食大型猎物的时候，才会聚集在一起，不过一般也就是几只或者十几只凑成一群。
　　沙漠里边春秋四季，食物都比较匮乏，因此在大漠里边，狼常常要结群生活，可是这一群也实在太多了。
　　这群狼，足有百十头，一般的狼群达不到这样的数目，它们应该是被尸体的血腥气和生人的气味招来，沙漠里边的狼，因为生活在绝地，食物的来源有限，所以它们的行动更敏捷，习性更凶残，这些狼只有几头去撕咬地上的尸体，更多的是慢慢向着奚弘恩他们逼近。
　　忽然间被这么多狼包围着，人人都感觉到阵阵的寒意。
　　可是为什么不用百步穿杨弩呢？
　　对付这些嗜血残忍的野兽，用百步穿杨弩不是更好？
　　奚弘恩慢慢挽着手中的长鞭：“弩箭是用来对付沙匪的，”他好像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停顿了一下“杀死一头狼，就可以少挨一记军棍。”
　　也许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这些士兵们立时来了精神，所以慢慢逼近的狼已经露出森森的尖利白牙，碧幽幽的眼睛中发射出阴冷的凶光，但是他们都有武艺在身，有利刃在手，这些狼再凶残再狡猾，还能恨得过人去？
　　杀一头狼，就能少挨一下棍子，算算还比较划算。
　　杀！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立刻群情激奋，士兵们都挥舞着刀枪宝剑，冲入了狼群。
　　不敢落后的豆丁也大喊了一声杀，举着大刀也要冲过去。
　　你站在。
　　奚弘恩说话的声音很轻，豆丁不得不站住：“小公爷有何吩咐。”
　　奚弘恩嗯了一声，用长鞭一指被士兵冲得七零八落的狼群：“里边有一只头狼，有一个人，你杀那个？”
　　狼群里边有人？
　　豆丁有些意外，然后想也没想地回答：“我去杀头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豆丁还是明白。
　　冷冷地哼了一声，奚弘恩一把推开他：“你找得到再说。”
　　身影一闪，奚弘恩已经纵身冲入狼群，豆丁被推得踉跄几步，心中有气，不过他还真的看不出来那个是头狼，他狠狠地踢了一脚沙子：“我又不是狼崽子，哪里找得到头狼。”
　　沙子飞溅起来，豆丁晃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忽然发现场中的情势不对，因为方才还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狼群，现在忽然变成了一个井然有序的包围圈，这些狼攻击的方位特别刁钻，而且动作灵活，好像对人类的攻击方式特别熟悉。
　　难道这些狼是经过人的训练？
　　豆丁挠挠头，感觉太过诡异，如果是野生的狼，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它们不但可以避开刀剑的攻击，而且还能够组织起来有效的进攻。
　　更令人吃惊的是，有十几头狼开始慢慢地逼近他们带来的骆驼，它们的意图特别明显，就是想冲散骆驼。这些骆驼身上背着武器，干粮还有水，要是被这些狼冲散了，后果不堪设想。
　　啊呀！
　　豆丁大喝了一声，挥刀冲过去，他已经观看了一会儿对阵，仗着一股冲劲儿，还有超绝的轻功，在那十几头狼里边左旋右绕，把狼转得晕头转向，他手中的刀也没有闲着，东杀西砍，前劈后跺，没有按照固定的套路出招。
　　噗噗噗。
　　应声而倒的狼，四溅崩流的血，让豆丁开始莫名的兴奋起来。
　　转眼间十几头狼被他的大刀砍死，再看场中，到处都是狼的尸体，但是还有三四十头狼和士兵们厮杀纠缠在一起。
　　汗水，慢慢渗透了衣衫。
　　斩杀这些狼的确消耗了很多体力，豆丁挥着刀，就要冲过去帮忙，空旷的大漠里，忽然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声。
　　听到呜呜的号角声，那些残余的狼变得兴奋异常，也仰头长嘶，和号角声互相应和。
　　奚弘恩冷冷地哼了一声：“终于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黄尘滚滚，从远处弥漫开来，烟尘中，一队三四百人的沙匪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我们都是小黄豆，希望有天变大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