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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心不欺人 ...

  •   雨送黄昏,寒雾弥漫。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丝瓜猪肉汤的香气愈发显得香暖。
      一盏灯,罩着橘红色纱罩,透散出来的光,柔和温馨,和着满屋子的酒香,混合成恍如隔世的感觉。
      床边的纱幔已经放下,俪影就躺在里边,此时气色已经缓解了些,但是辛云路点了她的昏睡穴,在她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之前,辛云路不希望她再有什么意外,毕竟当时俪影选择了自杀,如今现在把她唤醒,她伤口未愈,不宜情绪过激。
      店伙计已经端来几样小炒,还有一壶酒,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一起吃饭。
      喝酒的只是戚慕寒,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壶酒就喝下一半儿,他的眼光在辛云路、奚弘恩两人之间溜来溜去。
      方才奚弘恩不在的时候,他已经和辛云路说了半晌,可是辛云路就是不肯松手,后来殷老大和奚弘恩回来了,话题也就打住,现在看着他们,戚慕寒还是有些不甘心。
      殷老大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戚慕寒要说什么了。
      辛云路低着头吃饭,奚弘恩也低头吃着饭,两个人的神色动作都相去无几,几乎比孪生兄弟还一致。
      戚慕寒呵呵一笑:“哎,小路子……”
      他刚招呼了一声,谁知道辛云路和奚弘恩竟然异口同声地:“别说了,吃饭。”
      坐下下首打横的豆丁和冒青烟被他们吓了一跳,豆丁端着饭碗,正在心里斗争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可是说出来以后,真的能让辛云路撤消对奚弘恩的处罚吗?还是会弄巧成拙,反而增加奚弘恩的罪名?
      尽管她到军营不过几天,军规法纪不是特别熟悉,但是民间的瓦肆里边,那些说书唱曲儿在讲征战故事的时候不是老说军营之中,不许女子擅入,自己这些天又跟着奚弘恩,如果让别人也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会不会为奚弘恩招惹来流言飞语和不必要的麻烦?
      戚慕寒也被呛了一下:“呦,你们倒是齐心啊,行行行,算我废话,何苦惹得你们两个都不高兴,我是一片好心,现在反而变成猪八戒照镜子了。”
      辛云路哼了一声,笑道:“你拿什么比猪八戒,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辛将军。
      豆丁终于抬起头叫了一声。
      她声音不大,但是辛云路也听到了:“什么事儿?”
      奚弘恩也不抬头:“他是跟着我的人,有事儿也轮不到你来管。”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辛云路眉头皱起,豆丁感觉到奚弘恩犀利的眼光已经扫向自己,连忙低下头,把想说的话又噎了下去。
      冷哼了一声,辛云路道:“戚兄你自己看,就这个态度,私下里我可以不计较,军营里边就不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别说戚兄,谁求情也没有用。”
      知道知道。
      戚慕寒打着哈哈,心里埋怨奚弘恩说话太冲太冷硬:“我又不是什么有来头有分量的人,不过是闲语废话,辛将军可别高看我,戚某当不起。”
      这句话里边就有几分负气的意思了,戚慕寒这个人向来不拘小节,很有气量,此时尽管生气,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笑容。
      辛云路也感觉到有点儿尴尬,拿着筷子,端着碗,愕在那里。
      奚弘恩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箸,冲着戚慕寒道:“你不是说到了虞州要请我吃饭吗?再想和往回那样随便找个小店儿可不行,一顿饭能花你几两银子,好像割你肉一样。”
      上次在沙漠里边的时候,戚慕寒曾经取笑过奚弘恩,让他回去老老实实被辛云路责打,然后自己会请他吃饭,这个时候,奚弘恩忽然提及,戚慕寒就不再感觉好笑了。
      尤其是奚弘恩当成一句玩笑说出来,戚慕寒就更不觉得好笑,他是好心想帮忙,可惜这两个人一个不讲情,一个不领情。
      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向着奚弘恩晃了晃,戚慕寒并不想干涉军纪,只是觉得一百军棍太多了,可气的不但但是辛云路的死也不给情面,还有奚弘恩的无动于衷,连句求情服软的话也不和辛云路说,反是自己在旁边瞎忙活。
      奚弘恩根本不看戚慕寒的手,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多大兴趣,好像将来要挨打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慢慢地踱到了窗户前边:“雨,会冲走所有的痕迹。”
      这句话没头没尾,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殷老大听懂了,这是在提醒她,如果想动手就那个无辜的风七月,最好趁着雨夜下手,因为雨水会冲掉所有的痕迹。
      她已经让熙酉客栈里边的兄弟去打探消息了,心里在盘算是等到行刑之日劫囚,还是提前去劫狱。
      行刑之日,皇帝会去观看,海诚公苏锦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刑场那里一定戒备森严,一旦自己的弟兄和朝廷的人马冲突起来,难保没有伤亡,而且成功与否,尚在两知。
      人心皆私,风七月再无辜,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陌生人,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折损兄弟,她从心里边自然不愿意。
      如果提前从死囚牢里边把那个风七月救出来,只要计划周详,行动缜密,应该胜算更大,海诚公苏锦一定想不到有人会去劫走风七月,但是风七月被救走了,自然会另外一个倒霉鬼去替死,她们总不能把鹿州监狱里边所有的犯人都放走吧?
      哒哒哒,哒哒。
      外边有敲门的声音,三长两短,很有规律。
      殷老大立刻站起来,走到门边,隔着门帘道:“查探清楚了?”
      门外有人道:“是,风七月,二十一岁,鹿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只给他留下了一片榛子园,就在城外的十里铺,风七月是靠着族中亲戚和街坊邻居接济着长大,鹿州府曾经邀请他当师爷,他嫌弃鹿州府不学无术,官声不廉,所以断然拒绝,回到十里铺教授学生,因为醉酒以后,题写反诗,谩骂朝廷,才被判了秋后决。”
      门外是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很清朗,听来年纪也不会很大。
      殷老大又问:“他入狱后有人探监吗?”
      门外的人道:“他族中之人曾经去过,只是没有打点好牢头儿,所以也没有见到他。本来风七月是关在戊子号,现在单独提出来,关在死牢最里边的号子里头。”
      沉默。
      殷老大不说话了,既然兄弟已经打探得如此清楚,不用问,一定有能力进去鹿州死牢,只是她心中再思考着是单救风七月,还是把牢中的囚犯都救出来。
      全部救出来的风险不小,牢中的囚犯也良莠不齐,有的是含冤莫白,有的是罪有应得,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一一分辨。
      殷老大点头道:“你先下去,等我消息。”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屋子里边,没有人说话,只听到雨点打在瓦片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戚慕寒独自喝着酒,辛云路也吃完了饭,奚弘恩还站在窗前,望着外边如烟的雨幕,静立无声。
      既然殷老大隔着帘子和她的手下说话,这件事情自然没有打算背着大家,所以他们都在等着殷老大开口说话讲述事情的经过,从和奚弘恩回来后,对于他们两个在老不死那里听到的一切,殷老大还只字未提。
      眯着眼睛,晃着酒杯,戚慕寒看看殷老大,又看看奚弘恩,一丝笑意浮上了眼眸,殷老大的眼光瞥过去的时候,戚慕寒冲着她一笑,殷老大瞪了他一眼。
      殷老大也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边飘飞的雨丝。
      雨丝越来越密了,几乎密不透风。
      奚弘恩忽然道:“如果想看戏的吓跑了,还演给谁看?”
      啊。
      听到奚弘恩的话,殷老大很是意外,她方才在盘算中,也动过这个主意,如果想个法子把延兴帝弄走,这场戏没有了如此特殊的观众,就没有演下去的意思了。
      现在延兴帝应该住在鹿州府衙,为了保障皇帝的完全,一方面海诚公苏锦不能大肆宣扬,一方面他得派人严加护卫。所以想动延兴帝,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那个毕竟是一国之君,万一有个一差二错,结果无法预料。
      殷老大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没有想到奚弘恩如此大胆,竟然敢打延兴帝的主意。
      听到奚弘恩的话,殷老大忍不住盯着他看,重新打量这个小公爷,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依然静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奚弘恩淡淡地:“想真的破釜沉舟,就兵分两路吧,一路去把准备下锅的东西拿走,可以调虎离山,趁着乱时浑水摸鱼;一路去把锅出去,有多远扔多远,可以隔山震虎,怕神见神,怕鬼遇鬼。”
      今天晚上,奚弘恩的话最多,连辛云路都微有讶异地看着他。
      呵呵。
      戚慕寒笑出声来,拍着桌子:“不错,不错,小殷,我可没有和你吹牛吧?哥哥我可是一双火眼金睛,看什么人什么事儿最准了。”
      殷老大一笑,也没有接话,她明白奚弘恩的意思,就是两方面去准备。
      一路人马赶去死牢,然后制造混乱,吸引衙役狱卒过去,好趁乱把风七月救出来;另一路人马去潜入延兴帝的住处,想法把延兴帝给吓走。看奚弘恩冷静从容的样子,应该想到了吓走延兴帝的主意了,尤其他最后提到了怕神见神、怕鬼遇鬼,在浓翠楼里边,延兴帝将满天星那些人的忽然失踪当成了遇到鬼怪,其实那些人根本都没有离开那个大厅,他们只是利用身上衣服的花纹颜色,把身体贴在了刻有浮雕的柱子上边。
      沙漠一战后,殷老大就和戚慕寒分开了,两个人谁也没有询问对方的一下站行程。
      这次来鹿州,殷老大是接应手下劫走姜兆樱,根据探报,她的手下豆蔻已经成功地将姜兆樱救了下来。
      本来她并不打算再做停留,正好得到了道上的消息,说是北落师门派出手下潜伏在浓翠楼,好像有所行动,几个月前,她手下的一个弟兄因为一个叫做俪影的女子而死,那个俪影就是受控于北落师门。这次俪影也将现身于浓翠楼,因此殷老大才临时改变主意。
      来到了鹿州之后,意外地遇到了戚慕寒,戚慕寒没有说他来做什么,殷老大也没有问,然后随着他去了浓翠楼。
      凭着直觉,戚慕寒好像是为了延兴帝而来,在关键的时候救了延兴帝的性命,大约奚弘恩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才会打哑谜一样和殷老大说出自己的计划。
      辛云路站了起来:“如果不方面,辛某回避。”
      慢慢地呷着酒,戚慕寒呵呵笑道:“小路子,你现在才发现我们不方便嘛?只是我还不舍得回避,这么看着都有意思啊,何况就是回避,也是他们两个回避咱们吗。”
      戚慕寒的话有些暧昧,辛云路自然了解戚慕寒的意思,不过他觉得没有任何可能。
      桌子旁边,冒青烟和豆丁在收拾碗箸,豆丁堵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奚弘恩说,只是找不到机会,收拾起东西来毛手毛脚,差点儿把几只盘子摔到了地上。
      奚弘恩的眼光落在冒青烟和豆丁的身上,殷老大轻轻摇头,她有些猜到了奚弘恩想打什么主意,只是她不赞同这样做,一个是不想这两个半大孩子卷入危险之中,另外一个,她对他们并不信任,这件事情,她都不打算把戚慕寒搅合进来,当然她也不会让奚弘恩参与进来。
      殷老大一抱拳:“各位,不好意思,小弟有点儿事情,先告退一下,各位兄弟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伙计就行了。”
      她说着话,转身就离开了屋子,刚走出房间,身后却有人跟随。
      这间屋子所在的小楼建得比较隐蔽,一楼下还挖有地道,可以通往棠枫峡,外间的楼房是“v”型斜列,将这幢小楼密密掩藏住了,小楼和外间连着一段天桥过廊,过廊悬在半空中,单檐的廊顶,窗户紧闭着。
      停下脚步,殷老大抄手靠着一边的窗户上,奚弘恩靠在她对面的窗户上,两个人默然相对。
      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越来越紧了,殷老大一笑:“怎么?怕我搞不定他?”
      奚弘恩哼了一声:“你是女人,怎么知道男人最害怕什么?”
      他说话时依旧淡而冰冷,殷老大却听出关切之意,只是这个奚弘恩,从骨子里边透出一股倨傲,如果不是能够了解他的人,一定对他很嫌恶,她笑着摇摇头:“你若是女人,就会知道女人最讨厌什么啦。”
      奚弘恩道:“你现在也不是女人,还是跟着我去找答案吧。”
      他说着话,一伸手就拉住殷老大的手,也不征询她的意见,穿过天桥过廊,就向前厅里边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心不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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