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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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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年坐在鹰涧峰那棵歪脖子松树上发呆了一个时辰了,他有点累,有点饿,还有点困。但他不会下树。
作为未来的出窍大能,他现在却不敢跳下松树。刚入练气期的修为,跳下去是会死的。
我小时候这么熊的吗?程年有些吃惊。
他已经记不太清幼年时候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事实上,很多年里,他一直半疯半魔的状态,时常不知道今夕何夕。一朝身死,再有意识却回到了早已湮灭多年的宗门,连混沌多年的意识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小镜子,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六岁的自己没错,他初入练气那年——没错,他幼时就是这么闷骚的自恋着。
程年用虚弱了不少的神识反复检验自己是否困在了幻境中。他一向不信天道,却也在此时感恩这次重来的机会。
程年想好好想一想,他重生要干些什么,但不多时,困意就一层层涌来——这身体太弱小了,程年只好再抓紧了底下的树枝。
好不容易撞上重生的机缘,若是把自己摔死了,岂不是太过凄惨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他能猜到,自己身上是有传讯法器的。未来的经历毕竟影响了他,潜意识里,他不觉得会有人来帮自己一把。
他就像重新混入狼群的孤狼,理智上知道自己来到了安全的地方,情感上却无法对其他人倾注信任。
“程小年,你又闹什么呢?”在程年昏昏欲睡的时候,歪脖子松树下响起一个不太耐烦的男声。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一身黑色劲装,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背上背着一把重剑。抬着头,皱着眉头看着树上的孩子。
程年低头看到了他,心底一片酸涩,下一秒,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这就是小孩儿身体的不好了,任何情绪都比承认要更加诚实的反应在身体上。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几步跃上了树枝,提着程年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拋进怀里,一点也不知道小孩子是贵重物品,需要轻拿轻放。他有些嫌弃的一只手抱着程年:“咋了,被人欺负了?躲在这儿哭鼻子,丢不丢人啊。”
程年不理他这些话,伸出小短手还住少年的脖子。他心里那些对人的疏离感在看到这人的时候就消散了,就像这一瞬间,他从冰雪皑皑的世界重新蹋回了人间。他把头埋进少年的脖子,眼泪就滴在了少年身上,程年小声唤他:“师父。”
少年这才感觉到了一点不对,程年以前可不叫他师父,他从树上跃下,不太熟练的撸了一下程年的头:“叫唤啥,在呢。”
程年把人再搂紧了些,继续唤他:“师父。”
少年抱着他往自己的小山头走,“在呢在呢,脖子都给你勒断了。你就说哪个兔崽子欺负你了?我给你……”少年顿了顿,似乎意识到欺负这年纪的熊孩子究竟是不好,就改口说:“唉,你说你,平时不是能的,咋就被人欺负得哭兮兮的。我回去教你几个剑决,下次直接动手就是,出了事师父给你兜着。”
说起惹事,少年脸上就一片眉飞色舞了。在他心里,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唯一的烦恼就是同伴之间那点儿破事了。但他就从来不会为这件事烦恼——同龄人里,打得过他的没几个,打得过的那几个,一般也不惹事。
程年一肚子伤春悲秋就被他闹得没了,师父一直是这样,飒爽潇洒,一往无前。
程年把眼泪擦在少年身上,咕哝到:“肖墨,你是个大傻子。”
少年——也就是肖墨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程小年,你讨打是不是。”
程年差点蹦起来,被肖墨按住了。程年有点气,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但形势比人强,程年忍气吞声,突然灵机一动卖惨:“肖墨,他们说你要收新徒弟了,收了就不要我了。”
肖墨英气的眉又皱起来了,他收徒弟这一年眉头皱得比他之前过的所有岁月都还多:“别人说啥你就信,我说话你就当放屁是吧。你是我徒弟又不是我养的花花草草,还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哪几个兔崽子说的?”
这就是琢磨着动手收拾人了。
修仙嘛,相貌一向不能说明什么。但肖墨目前就是年纪和相貌差不离的,也就是个大孩子。他天赋高,一路顺风顺水,没什么花花肠子,什么事情能动手就不多逼逼。一时心软收了程年这个小麻烦当徒弟,无端生出了初为人父的责任感。自己的崽平时自己欺负欺负就得了,被别人家的熊孩子欺负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得,肖墨就不爽了。
程年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混沌活了那么久,归元宗的人他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哪还记得几个不太重要的对头孩子。他就是不想让肖墨收徒弟而已,先留个话头儿打打基础,免得日后收到白衍那个白眼狼儿。
他支支吾吾,“我们小孩子的事情,不要你们大人管。你就说你是不是要有别的小朋友了。”
肖墨笑他:“小小年纪,小心眼儿还多。”他把程年往上掂了掂,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难怪养不胖。”
这话不假,程年被他养了一年,脸上的婴儿肥一点一点磨没了。
也不待程年害羞,肖墨正色道:“程小年,我毕竟是归元宗的弟子,归元宗供我修炼,如今我金丹既成,也有义务为归元宗培养下一代弟子。”
顿了顿,肖墨难的心细得考虑到了程年的感受,接着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就算以后有了别的徒弟,也是和别人不同的。”
程年不满意,道理他都懂,可是白衍那白眼狼儿收不得。他现在这身体,大部分时间嘴比脑子快,脱口道:“你也不怕收到口蜜腹剑之徒……”
说完就有几分懊恼。
倒是肖墨又笑了,“程小年你一小屁孩担心得还挺多。”心里给平时和程年不对盘的小朋友记了小本本,看孩子都被欺负成啥样了。
看程年一脸不满意,他把孩子一抛又接住,来回几下,道:“你放心,师父会注意的。总不会让人慢待了我家程小年。”
程年看着肖墨爽朗干净的笑容也眯着眼睛笑了,也罢,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他暗地里护着师父就好了。
这么一放心了,困意也重新袭来,程年窝在肖墨怀里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了,睡前还不忘嗫嚅到:“肖墨,我今天要吃你煮的桃花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