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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初入门 ...

  •   周敛盯着他半晌,几乎要怀疑这小子是在故意气自己了。

      周敛病情不重,按时吃药休息就可。沈梧还惦记着跟温香的约定,下午,提前完成功课,跟长梧子说了一声,便独自出门了。

      这路他已走过两回,昨夜和周敛回去时又特意记了路,因而还算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巷子口,只是,墙头没有那个脏兮兮的少年。

      巷子口有棵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有调皮的孩子刻的字,沈梧昨日还刻意记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然而等到天快黑了,温香也没有出现。

      他一连几天傍晚都去老槐树下等,却再也没见过那个会像谶都的说书先生一样讲修仙传奇的少年。

      他怅然了一下,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长梧子自那次之后再也没带他俩上过街。他每年阳春三月天会外出一趟,归期不定,有时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有时,则一两个月也未必能回来。周敛说这都是为了生计奔波,沈梧回想了一下他自己的经历,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师父确实就是以坑蒙拐骗谋生。

      虽然他不知道长梧子为何要这样辛苦,明明凭他在沈家的收获,不说锦衣玉食一辈子,至少半辈子是可以支撑的。

      周敛十五岁生辰这日,沈梧又收到了沈父的来信,两地相距甚远,一封信常常要在路上颠簸一个季节才能到收信人的手中。沈父一年会给他写两封信,一在春之初,一在夏之尾。

      他看完信,好好地收了起来,出来时,长梧子已照例做了两份长寿面——周敛跟沈梧一人一份,说是沾沾寿星公的光,能更长寿。

      因而这两年,他二人每年都能吃两顿长寿面。

      长梧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使得他们只能居陋室,但在饮食上却没有亏待他们分毫,从不曾让他们食无肉。今年的长寿面尤其丰盛,长长的一根面条足足装满了一个海碗,还冒了个尖儿。汤底浓郁,佐以花生碎香菜等物,上边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周敛正是抽条的时候,饭量惊人,倒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下。沈梧勉强吃完那根奇长的面条,却撑得直想翻白眼,全凭借着良好的教养死撑着。对于剩下的荷包蛋实在有心无力。

      周敛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因为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心情甚好,瞧什么都是可爱的,替他把荷包蛋吃了,道:
      “你该多吃点,这两年都没长个子。”

      沈梧撑得没力气说话,但还是要守护自己的清白:
      “我长了。”
      周敛关切道:
      “怎的有气无力的,师父的手艺退步了?”

      长梧子及时打断他:
      “敛儿,你去书房把为师的茶取出来。”
      即将获得新生的周敛活泼得过分,也好说话得过分,都不计较那其实是他的茶了,什么都没说,就去了。

      长梧子看着乖巧的小弟子,语露伤感,道:
      “今后阿梧就不能跟师兄一起用饭了。”
      从今日起,周敛便要正式开始修行,自不能再只食用凡间五谷,否则身子迟早会被拖垮。而修行无岁月,到了深处,常常一闭关便是无数时光,怕是连用饭的时辰都要错开。

      沈梧并未感到强烈的不舍。这两年他与周敛的关系虽然较最初缓和了许多,但也好得有限,周敛固然不乐意与一个小自己六岁的小孩儿交心,沈梧也从未想过要同周敛发展出多么深厚的师兄弟情谊。共处一室,交流却不多。

      何况,纵然周敛开始修行了,大家不也还在一处么?

      他道:“劳师父费心了。”
      长梧子见他并未放在心上,便不再提,又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皱眉道:
      “怪了,阿梧这两年似乎当真没怎么长个,莫不是真如你师兄所言,吃得少了?”
      沈梧:“……”
      “我长了。”

      长梧子哈哈大笑。
      沈梧又问: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谶都呀?”
      长梧子敛去笑意,柔声道:“你爹爹又给你写信了么?”

      沈梧点点头 :“嗯。”
      长梧子望着他,眉间似有轻愁。沈梧素来知道他这个师父是天生苦瓜脸,不笑的时候,神色总像是带着愁绪,当下就轻车熟路地忽略了,也回望着他。

      长梧子说:“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去看望他们了。”

      沈梧迟疑:“怎样才算是长大了?”

      长梧子模棱两可道:“因人而异,有些人,一辈子也长不大。”
      沈梧忧心重重: “我会快点长大的。”
      长梧子轻叹口气,很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为师倒是盼着你,永远不长大。”

      沈梧被他骗多了,不是很吃他这故作高深的一套,这时却不由道:“为何?”
      长梧子扯出一个忧郁的笑,答非所问:
      “不过师父答应阿梧,待阿梧及冠后,随时都可以回家。”

      还有十一年。
      一番谈笑后,沈梧回书房念书,等了半天也没见周敛进屋来。他望了望已攀上山顶的日头,下意识地要出去寻人,却又猛地反应过来,周敛正在修行呢。

      从今以后,师兄不仅不会再跟他一起用饭,也不会再同他在一处读书了。

      沈梧有点失落,他放下书,把周敛的凳子拖到窗边,踩上去,扒着窗沿往外看。
      院子里空无一人。
      师兄正在跟着师父修行吧。

      修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梧回想从前听过的各种话本传奇和这两年看过的书,听过看过那么多,可关于修仙究竟是什么,心里却依然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大概是有天赋的人士可以通过修习专门的法门,引气入体,洗筋伐髓,从而达到脱胎换骨,延年益寿的目的。

      听起来是要比吃师父做的长寿面靠谱得多啦。

      可是长寿到底有什么好呢?沈梧困惑不已。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世人对长生的向往,想来,大概只有领略过“将死”的滋味的人,才会尤其地贪生。而他一个才九岁的孩子,连年轻都算不上,遑论“老死”。

      除此之外呢,修仙还能干什么,像师父那样不吃饭,还能御剑飞行。

      沈梧猛地想起自己用了两年的木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他踩着那块木疙瘩乘风万里的景象……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飞了。

      这时节秋意正浓,院子角落里的石榴树叶已然发黄,随便哪阵风轻轻一勾手便能带走好些。

      沈梧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跳下凳子,面壁而立,手掌放于头顶,平平地移至墙面,瞧了一眼高度,顿时不满地微微蹙眉。
      他踮起脚尖,又量了一次,唔,高了点。
      比起师兄还是远远不如。
      沈梧忧郁地叹气。
      若能快些长大就好了。

      当天,周敛果然没再和沈梧一道用饭。
      夜深时,周敛才露面,沈梧抑制不住好奇心,偷眼打量他,没等看出什么不同来,周敛就已去了屏风后沐浴。
      沐浴后周敛的脸色好看了些,神情淡淡,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跟他分享修仙心得的意思,也不指挥沈梧给他擦头发了,手指生疏地掐了个诀,还在滴水的发丝立即干了一半。

      沈梧眼睛一亮。

      周敛无视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拿帕子胡乱呼了呼头发,道:“睡罢。”

      沈梧站在原地不肯挪窝,巴巴地看着他:“大师兄。”
      周敛坐在床头,眼帘低垂,仿佛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简直每根头发丝上未擦干的水滴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何事?”

      修行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周敛不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虽然身体有了微小的改善,面上却难免带着倦意。

      沈梧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表面上的冷淡,直言问道:
      “你已会法术了么?”

      周敛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还不会。”
      方才他掐的只是个最低级的法诀,且是个半成品,烘个头发都不够,也就能唬一下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譬如沈梧。

      他恼恨小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试图找回面子:
      “修行岂是易事,有些人一辈子也摸不到门。”
      言下之意,虽然他也没有,至少他看到了。

      沈梧很给他面子,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道:“大师兄自然跟旁人不同。”
      对于他的崇拜,周敛很是受用,这才放柔了声调,道:“你便是再不开窍也不要紧,师兄会保护你的。”

      矮团筋连个子都不怎么长,可想而知在修行上的天赋,委实令人堪忧。

      沈梧不知他何出此言,便礼尚往来道:“我也会保护大师兄的。”

      周敛心说拉倒吧,别太拖我后腿就是我的好师弟了,面上却不显,难得善心大发地,不想打击小崽子的心。

      沈梧看着比他这个正式踏入修途的人要激动多了,主动地跑过来给他捶腿:“大师兄要不要早些歇息?”

      周敛昏昏欲睡,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又一皱眉,道:“我怎么觉着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声音渐低,竟已睡了过去。

      沈梧到了嘴边的一句“师父有给你换了仙剑吗”顿时无处安放,只好化作一口气,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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