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萨德利宅》芦袅

5、05

　　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是怎么出去的？
　　封面已经被圆珠笔划得破碎，笔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潦草的字，恐怕连写下这些字的人也认不出来。
　　缠着白色绷带的指尖在一排字下划过，嘴唇动了动，念着那排字：“叫作‘纳’的男人死了，被雾吃掉了。”他惊恐地抬起头，窗外的雨不知在何时停了，一层薄薄的雾慢慢地覆上来。他赶忙关上窗，扣紧了所有的锁，并拉上窗帘。
　　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翻阅那本笔记。
　　我一定忘记了什么，我一定是来过这里的。
　　一字一字地读过去，深恐落下了某段重要的信息。
　　这本笔记上记录了死亡的人以及死亡的原因，这些不足以让他上心，真正揪住他的是其中的几段文字——“我加入了一支队伍，这里面包括我一共有七个人”“我跟随这支有只有九人的队伍（包括我）一起前往巴萨德利”“我好像来过这里，但是不记得了”“原来他们都已经搬走了，那我们遇到的是谁”。
　　这些文字包含大量信息，但是记录得并不详尽。他盖上本子，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脸上的绷带，让肺部能够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
　　好闷。
　　D，他的名字，或者说只是一个称呼，就像笔记里写的那样：“按照顺序，我被称为‘D’。”
　　这是我的经历吗？
　　D不确定这本笔记上记录的是不是自己的经历，但是那些字迹确实属于他，只是不够真实。
　　天色渐暗，他才收起笔记。
　　周遭似乎太过于安静，没有一丝生气。就连钟声开始隐匿，连呼啸的风声都已经绝迹。
　　笔记的内容让他觉察到空气中的不安因素，似乎有东西就要靠近他们。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显得异常刺耳。D瞬间屏住呼吸，瞪着眼仔细辨别声音来源。
　　咔哒。
　　时远时近，最终停在他的房门前。
　　咔哒。
　　房门的把手转动了一下，但是并没能打开。
　　咔哒声不见了，从远处响起了音乐。声音沉闷冗长，比这沉闷的天气还让人压抑。
　　D依旧等着，不敢出声。
　　黄色的灯光透过门缝，拉长了一段分不出人鬼的影子。
　　D从包里抽出一把小刀，握在手心，站在门侧准备先下手为强。
　　黑影始终未动，更让人局蹐不安。
　　绷带没有覆盖的一双眼睛，只敢盯住一指宽的门缝。黑影晃动了一下，惊得他更加紧张。
　　音乐变了，不知是谁换了一首曲子，依旧沉闷冗长，不过高音部分多了一些。时高时低的音就像那段门下的影子，时长时短。
　　平时有些孤僻的D此时倒是希望有个人能来找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尴尬的闲扯也好过眼下的情况。
　　不知这种紧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D只能感觉到身体立着，但是意识连带着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咔哒，门开了，
　　紧绷在大脑里的弦绷断了，D尖叫着拿刀向那个影子刺过去。
　　“你疯啦！”苏特尔一手抓着那只拿刀的手，用身体挡开了另一个人。
　　手腕上近乎能捏碎骨头的痛感让他逐渐清醒，脑中一闪而过的景象也逐渐清晰。在苏特尔放开的一瞬间，他摔坐在地上。
　　被挡开的千村和也吓得不轻，谁能想到因没有得到回应开个门就能险些送命。
　　苏特尔看他的状态，也没再生气，蹲在一旁等他彻底清醒。
　　D低着头，把脑子里的光景一遍一遍重复，他看到一个同行的中年男人中了邪似的出了房门。所有人都还睡着，他的脚步又好似猫，落下去都没有声响。
　　D也记不得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跟上去了。路过几间房，仔细听也不是都睡了，也有夜猫子在那边等着鬼来。
　　他不敢跟太近，总是在中年男人看不到的位置呆着。
　　他们就住在二楼的双人间里，这会儿下了楼就是一楼，既不见那人往一楼客房走，也没听到开门声，那就是往客厅去了。
　　D跟上，到了楼梯拐角，又有点害怕自己一下去对方就等在那里。纠结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还是下去了。一楼住着人，大不了全喊醒了。
　　拐进客厅，左手边过去就是厨房的餐桌，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半张桌子，再加上没开灯，只能借着模糊的月光勉强辨别。
　　屋子里静得可怕，D心底里也发怵，勉勉强强才往前挪了两下，就看到正前方的厨房里亮着两个小光点，悬在半空中，在黑黢黢的环境里尤其显眼。
　　那俩小光点晃了晃，拖出长长的尾巴，一晃一晃地向他靠过来……
　　“好点了吗？”肩头被人按住一晃荡，耳边也渐渐出现喧闹的声音。回过神来对上一张豹子脸，慌了一下，想起是领队苏特尔。
　　D摇了摇头，又马上点头，俨然一副没有清醒的样子。一回想那幕情景，只觉得肺里出来的气都是寒的。
　　这么一闹，并没引来其他人，D不免感到奇怪，以日记里的经验来看，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情，以至于这边的动静不值一提。
　　这时，二楼传来重物倒地的响声。见苏特尔脸色一变，匆匆忙忙走了。D猜测大概是摄像机倒下了。
　　苏特尔的脸色不太好，千村和见他状态稳定，也匆匆忙忙地走了。
　　D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扶着墙站起来。苏特尔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他只能仰视身材高大的领队。之前的团队里，好像也有这样一个高大的人，是谁呢？
　　D恍惚着走向背包，翻找里面的东西，偷偷把笔记藏进衣服内兜。在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开始起风了。他意识到独自呆着的危险性，只好先往客厅找去。
　　客厅有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到场了，千村和在这里维持秩序，苏特尔还在楼上。他走过去，在手机上打下“抱歉”两字递给千村和看，对方笑着说没事，随后又变得十分严肃。
　　出事了。
　　D咬着下唇，强迫着自己呼吸平稳。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没有看出端倪来。他们虽然沉默着，却没有任何紧张感。
　　雨又开始下了，玻璃上的水珠接连着滑落。起先还没有风，不多久就跟着起风了。室外嘈杂的声音更衬着客厅里一片死寂。
　　D尝试着从眼前的人群中找出少的那个人，但是不在场的除了苏特尔，还有两位与他同住一楼的男人，以及一名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