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焰》蝴蝶风沙

3、缘起

　　与那个人的孽缘起始于一个闷热的夏季。

　　无心谷的离苑是一年四季都很凉爽的，它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其中最多的便是降暑用的冰清。冰清是离焰自己培植栽种的一种草药，外貌平凡无奇一如普通的青草。有心人拿在手里便能闻到一种绝不同于青草的味道，有些似于薄荷的清凉香气一旦吸入鼻息凉意会在骨子里弥漫开来提神散热。若把它揉碎挤出汁水直接食用则能让人如置身初冬时节凉爽之余甚至生出几分冷意药效能持续三天不退。对一般人来说实在太过所以一般是制成汤药再下肚让药力中和。

　　当然这是于一般人而言，对它的栽种者来说这种见效奇快的消暑药不直接使用简直就是对药草的侮辱。

　　“所以，你要么就直接拿一株回去给他吃要么去别的药师那里讨，我没那个工夫给他做解暑茶。”离焰嘴里含着一株冰清懒懒的躺在结实的藤木摇椅上。

　　正午，离焰最爱在这个时候把摇椅搬到草药树木茂密的药院里晒太阳。郁郁葱葱的树木把阳光分割的七零八落，阳光的碎片洒在离焰身上，吃了冰清带点寒意的凉爽配上这样的阳光懒洋洋中带着绝对的清醒。

　　“无心谷的药师除了二师兄其他的都是渣。”面前十来岁的小男孩笑的一脸献媚，漂亮的小脸上一边一个酒窝两朵花似的开放着，“好师兄，求求你嘛，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本来就没谁该信的过谁。”离焰闭上眼睛，这死孩子的笑容真让人恶寒，欺骗了多少无知的人啊。

　　“二师兄还记得不？我上次接的任务是暗杀倚剑门的少门主，我在倚剑门碰巧得到了一株据说很珍奇的毒药叫什么……不醒。”

　　“是你偷的吧。”离焰睁开眼睛终于显出了一点兴趣。不醒，人中此毒会陷入一种仿佛深度睡眠状态，。但偏偏还是有意识，能接受外界的一切但就象活死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更可怕的是这种毒一直没有研制出解药，一旦中毒就如此度过一生。对一切都有感知对一切都无法回应，生不如死。传说制成这种毒药的人因深深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为了留住他让他吃下了不醒就以这种方式与他相守一生。

　　“既然没人阻止那就叫拿不叫偷。”小男孩无比坦然，“况且这么名贵的毒药只有在二师兄你的手上才有价值，别人再小心翼翼的当宝供着那也叫暴谴天物。”

　　凡是药师对于无解的毒药都是近乎偏执的，若可以为这种这种无解的毒药配出解药来那种满足感是超然的。就象打了胜仗的勇士创造了太平盛世的明君。离焰很懒，对于这些事比不上一般的药师热情，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兴趣。

　　“好吧。”离焰松口，“过一会你到我这取药单自己配药回去熬。”这是最大的让步了，毕竟不醒的吸引力于他还没有到需要亲自在大热天围着火炉熬一碗解暑茶的地步。

　　“谢谢二师兄。”眼见目的达到了，小男孩笑的更加灿烂。从衣袖里拿出一枚明净剔透有如最上等的水晶般的小药丸放在藤椅面前的小木方桌上，随即无声无息的离开。

　　这小鬼的轻功又进步了，或许再过几年就能取代寒冽绝心谷第一杀手的地位了也说不定。

　　离焰拿起那枚药丸在鼻息间轻嗅果然是无色无味的毒中极品。

　　“果然一到夏季就是相随向你进贡的季节，恭喜又得一个宝贝了。”

　　清朗的声音突兀响起，仿佛凌空而来。不见声音的主人也不见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离焰自若的把药丸放进衣袖向某个方向慵懒道：“我说师父啊，知道全绝心谷就徒弟我听声辩位的本事最差您老就别打击我了，直接出来不行吗？”

　　话音未止，一袭白衣翩翩落于面前。白衣男子一头黑亮的长发绸缎一般直垂到脚裸，微风一吹轻轻浮动。从树的枝桠间撒下阳光斑斓，就象最美丽的丹青里走出的滴仙人物一般。适应了逆光的眼睛再去看那张脸，在还来不及为那无双的容貌惊叹就先看到他的眼睛。淡色的瞳孔微微透明阳光轻轻拂照过来泛出浅浅的银白，那是无尽黑夜里最清艳的月光，波光流转间绝代风华。正是绝心谷谷主断尘。

　　先不说容貌，断尘的年龄看来起来分明不过三十，您老二字安在他身上未免奇怪。

　　离焰在心里撇撇嘴，都快四十岁的老妖精了。

　　“我说离焰，师父来了你不屈尊迎接一下吗？”断尘一笑，倾国倾城。

　　“敬重这种东西是要放在心里的，一旦表现出来就显得假了。”离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断尘也不与他计较直接说明来意，“你有任务了。”

　　“指名非我不可吗？”大热天的真不想劳累。

　　“你再不动弹就快发霉了。”断尘调侃。

　　“不会，你没见我每天都在晒太阳吗？”

　　断尘道：“这次的任务除你之外其他的药师我都不放心。”

　　“这么严重啊。”离焰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不会是要去灭了唐门吧？那师父你可太瞧得起我了。”

　　“是你的话也未尝不可能啊。”断尘说的是实话，“不过不是，是要你去唐门救一个人。”

　　“然后？”既然是非他不可的任务肯定不会只是这么简单。

　　“他被关押在唐门的万毒谷。”

　　“大人物啊。”离焰挑眉，“逼的唐门把老祖宗的镇教之宝都拿出来了。”万毒谷的话的确除了他谁也没那个把握全身而退，尤其是在还要救人的前提下。“那么我要救的那个倒霉蛋是谁？”进了万毒谷救出来也该去半条命了。

　　断尘拿出一幅画像交于离焰，“你自己看吧。”

　　离焰接过并不急着打开，断尘还留在原地。没有询问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离焰再清楚不过，“解暑茶的药方我会多写一份，一会你去找相随要吧。”

　　“给师父熬一碗茶是做徒弟的基本的孝道吧。”虽然知道没戏断尘尤不死心，绝心谷第一药师熬的解暑茶啊。更别提离焰的好手艺了，多年前唯一一次心血来潮做了几碗，那人喝了以后一直念念不忘。

　　“那是你要喝的吗？”离焰眼都没抬，“没哪个徒弟应该给师父的男人熬茶的，这是师父你自己该做的事吧。”

　　看来今年也不行了，断尘颇感遗憾，“真不知道有谁能有那个本事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做上一汤一饭。”

　　“可能这一世是不会有了。”离焰展开手上的画卷，画上的男子剑眉星目一派英气勃发甚是传神，边上一行小字：凌风山庄少庄主凌清。

　　断尘提气准备施展轻功离开。

　　“今年是第十五年了。”离焰轻声道，断尘脚步一顿，“失心丹的药力今年一过就该失效了，师父需要我再炼制其他控制记忆的药吗？”

　　“不用。”断尘淡淡道，“今年那个人也该来了，我们三个可以彻底做个了断。”

　　“若是结局不如你所想，该如何？”离焰问。

　　“不如何。”断尘笑，“在我留他的这十五年里我已经达到我的目的了，我永远横在他们中间，他离开与否心中都有我。”

　　断尘离开，离焰默然。

　　手中的画随意扔在地上离焰重新安详的躺回藤椅里。

　　情之一物伤身伤心，他还是敬而远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