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妖妃》伤霁

23、第二十三章 今生难再会

　　元朔拖着淋湿的身子走回司寇府时，元晋泽和夫人正在正房等他，他本不欲前往，却听管家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他去商量，只好面如枯槁般挪步过去。

　　“阿朔！怎么搞成这样？”

　　元夫人本姓李，看见儿子浑身湿漉漉地走进来，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道：“怎么不知道躲躲？快去给二公子煮了姜汤送来。”

　　早有机灵的丫头拿了干毛巾过来，元夫人帮忙擦拭着元朔的头发，听得元晋泽冷哼道：“这么大的人只知道出去鬼混，平日里跟这些丫头们胡闹，日后成亲了让你夫人怎么想！什么时候能像你哥一样安稳些！”

　　元朔低着头，没了往日嬉皮笑脸顶嘴的兴致，听父亲提起哥哥，他才注意到元望也被人扶着坐在一旁。元望受的伤被璟棠用法术治愈了大半，只是皮肉之痛免不了，尚不敢大力动作。元晋泽有什么大事，竟要把他也叫了来？

　　想到这里，元朔看了一眼元晋泽夫妻。元晋泽一如既往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严厉和隐隐的疼爱，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怜惜。他又看向母亲，李氏正忙着帮自己擦干水迹，只是眼圈红红，好像……刚哭过？

　　等他的小厮拿了干净衣服过来，帮元朔在偏阁换了，元晋泽才道：“你们兄弟也不小了，该是为元家挑起大梁了。”

　　“咳咳……”元望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爹说的是。元家若有什么事，我兄弟二人当仁不让。”

　　元晋泽面色阴沉，眼光在元望和元朔兄弟二人之间逡巡半晌，元望见父亲为难，又开口道：“爹，我和阿朔是元家的子孙，爹有什么话请说吧。”

　　说着又捅了捅蔫着头的元朔：“阿朔今日怎么了？可是着了凉？”

　　元朔摇摇头，看到父母亲和哥哥都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实不忍心，只好暂将凤儿深藏在心底，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看你们都不说话，准是有什么事诳着我应承呢，我啊~可不上当。”

　　平日里他嘻嘻哈哈的，总是能把家人逗笑，可是今天他说完这句，只有元望干巴巴笑到一半，发现元晋泽夫妇面色不虞，硬收住了声音。

　　元朔张大了嘴道：“爹，娘，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元晋泽尚未开口，李氏已经哭了出来：“儿啊儿，我的儿啊！”

　　元望元朔吓得急忙上前抱住李氏：“娘，怎么了？您别吓我们，我们在这呢。”

　　“哭什么！”元晋泽也说道：“这是天大的喜事，有什么好哭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伤心！”

　　李氏抽抽搭搭止了大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哽咽道：“阿望阿朔，你们平日里也常进出微陵城，可曾见过长公主？”

　　元望点点头，元朔道：“自然见过。两位长公主玉雪可爱，二长公主襁褓的时候，我们还跟着皇帝陛下溜进公主房去抱过她呢。”

　　“胡闹！”元晋泽的斥责让元朔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元夫人点点头：“那你们觉得……福柏长公主如何？”

　　元望只觉得娘亲问得奇怪，元朔已经道：“娘怎么突然问这个？平日里慈容殿请安，或者宫宴上，娘应该也见过吧，我只远远见过几次，连样子也未曾看清过。”

　　李氏鼻子发酸，又想起元晋泽的嘱咐，挤着笑道：“当年你们姑母未嫁时，就曾与我戏言，将来若生了两个姑娘，就许配给你兄弟二人做媳妇。想不到后来她竟有造化嫁了先皇，凤临天下，你们爹爹和我自然也不敢肖想当日戏言……”

　　元朔只觉得心头微沉，心底的倩影像一颗倔强的种子，不肯沉在记忆里，正翻江倒海地挣扎冒头，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今日我去慈容殿按例请安，太后娘娘同我说起，福柏长公主既已及笄，娘娘她……她看中了你们兄弟，想选一人为驸马。”

　　“不行。”

　　“不行！”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同时看向对方。

　　“谁给你们的胆子！”元晋泽斥道：“这是天家皇命，岂是你们说三道四的？”

　　李氏眼中含泪，又听元晋泽道：“福柏大长公主是我和你娘看着长大，相貌自不必说，性子上半点没有皇家的跋扈骄矜，最是温婉，你兄弟二人有如此福气，竟还敢有妄议？”

　　李氏哽咽道：“那孩子……确实是好的。只是我们元家现在，本就岌岌可危，是那些人眼中的砂砾，恨不得除了而后快！”说着激动起来，见房内只有丈夫儿子，忍不住继续说道：

　　“我说句僭越的话，摄政王瞧着我们家当年帮着先皇夺嫡，已经多有不满，这几年将老爷您排挤到什么地步了？诸葛司徒领着那些举子谏官整日里看着我们这些外戚，一点小错都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要不是这几年我们全家韬光养晦、避其锋芒，恐怕立足都难！现在还要让我尚了长公主……”

　　李氏的话头打开便止也止不住：“福宁长公主被皇帝指婚去了南滇，福柏长公主若是嫁在京里我们家，摄政王岂能善罢甘休！再者秦玉郎那时向太后娘娘提亲求娶长公主，最后却惨死军中，自秦家事后，谁敢提尚长公主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开罪摄政王吗？”

　　元晋泽道：“妇人之见。你以为摄政王与我们元家还能有和善相处的余地？自当年爹爹将妹妹嫁给先皇、助先皇夺嫡的第一日开始，就注定了是他端戎的敌人！”

　　李氏睁大双眼，却也知道丈夫说得不假。元晋泽继续道：“不论其他，若是这些年没有妹妹在宫中支撑，我元家恐怕早已衰灭。正是因为福宁长公主远嫁，摄政王心中有气，太后娘娘这才担忧福柏长公主的前程来。若是……”

　　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若是摄政王要把福柏长公主北嫁和亲，难道我们元家都看着长公主送到北境去？”

　　“不……不会吧。”元夫人嗫嚅道。北境气候寒冷，民风彪悍，且有兄弟共妻的陋习，大岩建朝以来，从未与北境联姻，更别提公主和亲了。

　　“摄政王的性子，发起来谁又说得准？”元晋泽转过头看向两个儿子：“你们都见过长公主，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元朔先发起脾气来：“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你这个逆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和你娘操心！现在的情形，我们元家和太后、皇帝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若是内生龃龉，必被人乘机击破！我想太后娘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选择让长公主嫁回到我们元家来。”

　　“我不娶！”元朔此时一句话也听不进去，道理他都懂，可是他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凤儿一个，就算她……就算她……她依旧在那里，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元朔自怀中将破碎的凤头钗拿了出来，珠光刺得元望眼睛一痛。

　　“爹，娘，恕儿子不孝！”元朔跪倒在地：“我……我有心上人，非她不娶。”

　　“什么？”元夫人大惊失色，又问道：“是哪家府上的？”

　　元朔紧咬着下唇，不肯张口。既然凤儿不肯接受自己，自己何必说出她的身份给她添烦？

　　“阿朔你说啊，若是身世差些，待你尚了长公主，迎到府里做个妾侍也无妨，娘替你和长公主说去。”元夫人生怕丈夫不满，急忙向儿子使眼色。

　　“娘，您别问了！总之我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不忍也不能耽误福柏长公主！原谅儿子不能接受！”

　　元晋泽和李氏从未在这个浪荡性子的儿子眼中见过如此坚决的光芒，当下心里难受，又转过头看向元望，目光里充满了期盼。

　　“爹，娘，儿子……”元望艰难开口：“儿子也不愿尚长公主！”

　　“你！你们！”元晋泽气得跌坐在榻上，说不出话来。

　　元望身体虚弱，挪着身子跪倒在元朔身边：“儿子不孝，也有了喜欢的人。”

　　“谁？”

　　元朔也不禁疑惑，他整日里与哥哥在一起，元望似乎只醉心案宗，从没见他与女人接触，更别提倾心爱慕了，会是谁呢？

　　“儿子……求爹娘做主，她……她……虽身份不高，却也不能与人为妾，儿子与她……已有肌肤之亲，必要娶她为妻子。”

　　“什么？”元晋泽脸色乌黑，这两个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元望老成持重，元朔聪明乐观，虽然性子迥异，却都人品端芳，能力卓群，他没想到，元望竟然未成婚就与女孩子有了肌肤之亲！

　　元夫人已经道：“没有清白家的女儿会在婚前与人亲近，你们既做出这腌臜事，我决不可能让她进门，别说是正妻，就是通房奴婢也不可能！”

　　“娘您别误会，不是您想的那样。”

　　“哥你这速度可够快的呀，说不定明儿领回来一个小侄儿我都不知道，爹娘直接做爷奶了岂不省事？”

　　“元朔你给我闭嘴！”

　　三人乱糟糟的说话声音让元晋泽火冒三丈，他啪的一掌拍在案上：“都给我闭嘴！”又倚靠在榻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这事容我再想想，你们两个都给我闭门思过，婚姻大事，我自会替你们做主，谁敢不从，就给我从元家家谱里滚出去！”

　　兄弟两个虽不敢驳斥，却也都没有回话，只挺着胸背，用坚定的目光回绝着元晋泽，元晋泽觉得头痛万分，揉着太阳穴道：“先把皇帝迎娶皇后的大礼办了，再合你们的八字看看。”

　　“皇后定下来了？”

　　“唔。”元晋泽点点头：“你们两个到时候好好配合金吾卫，保证帝后大典的安全。”

　　两人“嗯”了一声，各自想着心事，元朔随口问道：“谁家女儿做了皇后啊？”

　　“虞廷奚的长女，叫什么歌。”

　　元朔呆怔当场，一瞬间万籁俱寂，只听到心碎的声音。他呢喃道：“凤歌，虞凤歌。”

　　“对。似乎是这个名字。”

　　凤儿，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