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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狐狸唱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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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像炸在厉萧尘身边的惊雷,让他顿时清醒过来。掌心里的柔软顿时变得炙热,他急忙收回手,看到站在门口的卫木槿。
“郡主娘娘福安。小叔叔您在做什么?”
璟棠翻了一个白眼,甩了甩袖子道:“他能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正在教我习字。”
“是……”厉萧尘咳了两声,站起身拉开与璟棠的距离,指着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天”字,对木槿解释着什么:
“这……我在教娘娘写千字文。”
“小叔叔!郡主娘娘看着年幼,却也是金枝玉叶,小叔叔可不要惹火烧身!”
璟棠不以为然,冷笑着看着卫木槿:“木槿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惹火烧身?”
卫木槿也不与她废话,直接走到厉萧尘的面前,一双眸子盯着厉萧尘的眼睛:“小叔叔怕是上朝累了,快去歇歇,这里换了我吧。”
厉萧尘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朝着璟棠拱了拱手,又对卫木槿道:“甚好。那我先去处理下政务。午膳我叫人送到这里来。”
“哼!”璟棠冷哼着朝卫木槿继续翻白眼:“我也累了,我也要歇着。”
“正好。”卫木槿行了一个福礼,语气里一丝感情也没有:“娘娘既然累了,我们就从休息的礼仪开始学起。”
“休息有什么好学?朱蔻!来把被子铺到榻上去,我就在这里睡一会!”
“娘娘不可。”
厉萧尘已经退到门口,又觉得里面有些不放心,悄悄止了脚步站在门口听到木槿道:
“娘娘对奴婢们不可自称我,要称本宫,也不可在榻上睡觉,于理不合。若是实在累了,只好倚在榻上小憩片刻,尚要奴婢们将幔帐挂了,将娘娘面容挡住,免得在闺房之外,无意被外客瞧见……”
如此说了许多,厉萧尘叹了口气,慢慢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璟棠却一脸不耐烦,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霎时四角梨木书案少了一角,吓得朱蔻脸色煞白,急忙捧了璟棠的手去看。
卫木槿多年细作,这等场面压根不放在心上,继续道:“愤怒是无能的表现。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会靠发火来排遣情绪。”
话没说完,一只素手已经掐在她的脖子上,木槿只觉得颈间大力绞来,呼吸困难,意识也渐渐模糊。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朱蔻的哭声,再睁开眼时,璟棠正气呼呼地坐在一旁,朱蔻眸中含泪,正求着:
“娘娘可不要冲动。木槿姑娘可是陛下的人,您不看在木槿的面子,也要想想陛下的嘱咐啊。”
听朱蔻如此说,璟棠想起端頔的话:“璟棠,你好好在厉府学习礼仪诗书,朕自有安排。”
卫木槿咳了两声,朱蔻急忙递了茶过来,脸上还挂着泪,勉强赔着笑脸:
“姑娘没事吧?我们娘娘年幼,孩童性子,请姑娘不要见怪,是奴婢没有劝诫好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姑娘有气都撒在奴婢身上吧。”说着跪倒在地,一副任凭打杀的样子。
“娘娘有个好奴婢。”卫木槿将茶杯放下,见璟棠还扭着身子坐在那里,道:“我本是不愿教娘娘。这教导人学规矩的事,是必要得罪人的。奈何陛下、小叔叔和元大人都与我细说,要我好生待你,怕你无意得罪了什么人,惹祸上身。”
“他们……担心我?”璟棠小小声问。
“是。陛下还特意同我说,将来或许你有造化,是要入宫生活的,娘娘可知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吃人的洞窟、人间的炼狱,多少腌臜龃龉,冷枪暗箭。规行矩步尚且难以保身,若是娘娘这性子,只怕被吃得骨头不剩。”
“他……说我会入宫?”
卫木槿点点头:“临出来时,陛下特意传召了我,要我尽力将宫里的禁忌教会给你。”
“他还说了什么?”璟棠转过身,一脸急切地拉了卫木槿的袖子。
卫木槿说了半晌,端起茶来,慢慢悠悠啜了一口,落在璟棠的眼里,朱蔻忙扯了扯璟棠的袖子,璟棠苦着脸道:
“木槿姑娘,刚刚是我手重,以后定不会了。”
卫木槿欠身,不敢受璟棠的话:“娘娘莫要如此,奴婢身份卑贱,娘娘打得杀得,都是应该的,奴婢只是忠君之命,要把娘娘教导成一位合格的郡主娘娘。还请娘娘用心学着,别辜负了陛下的苦心。”
其实端頔和卫木槿谈了很久,除了南滇细作的名单,端頔特意嘱咐了几次璟棠的事,郑重嘱托卫木槿好好待璟棠,又明里暗里威胁道:
“卫观摇之冤屈,朕已了解,对你帮南滇通风报信、刺杀君王的苦衷也同情一二,若你能戴罪立功,帮朕做好此事,朕自然会论功行赏,还你卫家满门荣耀。”
卫木槿细细打量着璟棠,十几岁的小姑娘,和她名字一样,水灵灵地像朵半开的海棠,尤其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倒也与皇帝天造地设,只是这脾气性子,暴戾粗鄙,真不知皇帝喜欢她什么?或许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想尝尝这酸辣野菜?
“他……还说了什么?”
“娘娘,前朝有位美人,花容月貌,深得高祖喜爱,从才人升到美人、又从美人升为昭仪、最后被擢升为夫人,不到两年时间,把别人一辈子的品级都挣到了手里。”
璟棠不知道卫木槿为什么突然讲起这些,想要打断她,被朱蔻拉住了,只好继续听着。
“后来怀了孕,高祖高兴,要升为贵妃,结果您猜猜?”
“不知道。”
卫木槿轻轻笑了笑,像一阵秋风刮过:“后来给太后端茶时水太烫,被太后罚了跪,那美人身子娇弱,一下子撑不住,孩子便没保住。”
“啊!”璟棠和朱蔻忍不住惊呼起来,卫木槿没听到一般,继续道:“皇后娘娘为后宫主人,斥责她没保护好龙裔,降了她的位分,她一时悲痛,出言不逊,被皇后娘娘打了三十板子,一命呜呼了!”
“人……就这样没了?”
“没了。”卫木槿冷冷答道:“娘娘,这宫里的贵人们尚且自身难保,更别说奴仆婢子们。天圆地方、自有规矩。娘娘既然决定趟进后宫的浑水,先要学会这里面的条条框框,日后无论是想自保,”她看了一眼朱蔻:“还是想保住身边重要的人,都是有益的。”
“那皇帝吗?皇帝为什么不保护他的美人?”
听了璟棠的问话,木槿又笑了笑:“皇帝?皇帝心里有他的江山社稷、有他的文臣武将、有他的孝道仁慈、有他的结发皇后,就算是有美人的位置,只怕也剩不下多少地方。况且奴婢刚才已经说了,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皇帝想保护身边的人,也要按照规矩来。”
璟棠默然不语,半晌拉着朱蔻道:“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
“那如果是我想保着皇帝,也要按照规矩来?”
“是。”
当日下午,虽然没精打采,璟棠还是听着木槿说了许多道理,立坐也有了些样子。
累了半天,璟棠一回到仙名阁,就靠在枕头上歇了。朱蔻以为她睡了,便悄声蹑脚地出去准备吃食。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一阵轻柔悦耳的歌声传进了璟棠的耳朵,这原是朱蔻在小厨房蒸饼时哼唱,却不料璟棠耳朵敏锐,隔了老远也听得清清楚楚。等到朱蔻端着两碟子黄金饼子进来,璟棠笑眯眯拉住她道:
“姐姐唱得什么曲儿?这样好听。”
朱蔻脸上一阵红白,四方馆的曲儿,可不是郡主娘娘这样金贵的人听得的。她嗫嚅
道:“奴……奴婢胡乱唱的,扰了娘娘休息,奴婢该死。”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我觉得好听,姐姐再唱一次。”
朱蔻拗不过璟棠,只好又唱了一首:“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好听好听,真好听。”
“娘娘谬赞。这是奴婢以前学的曲儿,实在是污了娘娘的耳。”
“不不不,这歌曲实在好听,连我这女儿身听了都心思活泛,更别提男人们了。姐姐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听了就爱上的?教我一首。”
“娘娘要学这些做什么?”
璟棠一双狐眼迸出亮光:“我刚想了许久,卫木槿说的对,规矩要学,诗书也要学。但是厉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我只见不得他偏爱旁人。”
“娘娘这是何苦?娘娘既然心里有了入宫的心思,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娘娘,将来凤临天下也未可知,何苦与厉大夫过不去?”
“我哪里与他过不去了?”想通了的璟棠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看着朱蔻:“他既长得好,只有我不爱他的份儿,没有他不爱我的道理。你别管,快捡了最好的曲儿教一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