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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隐处唯孤云 ...

  •   “小玥,这药好苦,我不喝行不行啊?”长秀歪斜的靠在床头,皱着眉哀哀的看着我,对我手里的药一脸嫌弃的避而远之。

      现在他脸上的红肿淤青都已经渐渐的消退,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还差内里的调养了。不过能如此精神奕奕的跟我较劲,估计也快好了。我故意板起脸,声音冷冷的对他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你还想好?给我快点乖乖的喝了它!”说罢便把药递到他跟前,他嗅了嗅,推开药碗,偏过脸像个孩子似的直摇头。

      我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种伤若不是切实的好了,等以后会有后遗症的,当然不能依他的性子乱来。

      “我已全好了,不用再吃药了!你瞧,我老虎都能打死几只,是真的大好了!……哎呦!”他见我不悦,急急的叫嚷着,为了昭示自己“好了”,好像露一手,结果弯胳膊的时候动了旧患,便痛得龇牙咧嘴的,好不可怜。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肯做让步,再次把药碗端到他跟前,“快点趁热喝,待会凉了药效就不足了,难道你还要我再煎一碗不成?”我无力的叹着气,这种劝药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上演,长秀一向是无畏任何的苦,却独独害怕中药的苦涩,吃药跟要喂他毒似的,实在艰难的可以。

      “呵呵,不知何时长秀已成了大夫了,快比我要厉害了啊……”就在这时,一脸戏谑的孙大夫和仲孙先生缓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起身向他们见了礼,“孙大夫,仲孙先生。”再看长秀,他的脸早已红通通的,被孙大夫的话困窘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我……不是……哎呀……拿来!我喝就是了!”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药碗,闭起眼睛就一股脑的喝下去,急的差点呛了喉咙,连连咳嗽,“哇,苦,好苦!”

      “哈哈,我之前给你包扎敷药的时候也没见你喊过一声苦,怎么吃个药就叫苦连天的?”孙大夫没有恶意的笑话着长秀,弄得长秀无地自容,绯色的脸憋着气,把被子往脸上一蒙,躲着不敢看我们。

      “孙大夫见笑了,他就是使小孩子性子才这样,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收拾好药碗,顺着孙大夫的话打趣他道。

      “谁是小孩子了……”他在被子里还不依不饶,闷闷的说。

      孙大夫含笑着上前拉下被头,在床沿上坐下来,细细的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良久后笑道,“嗯,看来真的已经大好了,只需再调养几日,你就真能上山打老虎了!”

      “是真的?”长秀喜出望外,似乎看见了光明远大的前程。

      “我孙妙手还能说假话?”孙大夫轻拍了下他的额头,笑意盈盈。

      静静的站在一旁的仲孙先生也感受到长秀的喜悦,同样浅笑连连,不过他却一直没有说话,我偷偷的斜看过去,只见他深思的眼恍惚得出了神似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转眼间已是显仁三年末,长秀的伤在悉心的调理下也好了七七八八了。仲孙先生仍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因为长秀也不再需要医治,孙大夫已经很少来这个别院。而且他即使来了,每次也是急色匆匆,面容冷肃,看起来多数不欢而散。

      这一日,我才从茶房出来,便看见孙大夫拧着眉头,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越过院子顺眼看去,仲孙静月伫立在轩窗前,眉目在斜阳的映衬下愈发的丰神俊朗。

      他似乎也看见了我,微微扬起淡笑,清雅如水,似乎一直未发生过令他动容的事一样淡然。我忽然有个恶趣味的想法,不知到底要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倏然变色呢?

      我也对他回以微笑,转身回到茶室,利索的冲了一壶好茶,朝他的书房走去。也许是知道我要来,书房门扉光明磊落敞开着,而他早已静候在炕桌旁,翘首以待。

      我也落落大方的走进去,仔细的摆好茶具后,缓缓的为他斟上一杯。顿时茶烟袅袅,一室芳香,为冬日带来丝丝的暖意。

      他优雅的端起被子,仔细的轻抿了一口,才轻缓的说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齿颊留香,让人流连。”

      看他极为欣赏的我的茶艺,我心里也乐开了花,却还是说道,“是先生过誉了。”在说话时我眼尖的看到在炕桌上还有一盘未曾下完的棋局,想来孙大夫刚才是在与仲孙先生下棋,却不知因何不欢而散,竟还在落子的中途就离开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盘残局,轻笑的看着我,“你不问发生了何事?”

      我轻轻的摇摇头,垂下眼帘,为自己满上一杯后才对他说,“先生若是想说的话自然会跟我说,若不想说,我问了只会自讨没趣不是?我这人不大喜欢盘根问底。”不能说没有好奇,可是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去理人家的私事。

      他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想到了些什么,失笑道,“你这丫头!年纪小小的,说起道理来却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立即不满的嚷嚷道,“先生,你年岁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叫我丫头似乎不妥吧?”难道我给人的感觉都是长不大的?谁见了我都丫头丫头的,连长秀那小子也是,没大没小,似乎我还是孩子一样。

      “大不了多少?你说说看我今年几岁?”他兴趣盎然的看向我问道。

      闻言,我细看他白皙的脸庞,质朴恬静,无一丝细纹,于是喃喃的说,“嗯……我说不准呢,反正先生肯定是很年轻。”

      “那日听长秀说你满了十八吧?我大你整整一轮呢!不是丫头是什么?”他突然伸手一刮我的鼻梁,而后见我愕然的瞅着他,他才顿觉自己做了什么,脸微红的轻喃道,“对不住,是我一时忘情了。”

      不会吧?他已经三十出头了?

      看着青衫磊落的他红着脸跟我道谢,我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这个我总是认为难以亲近,脸上从来只有淡笑,气度沉稳的人,一下子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这好比一株清雅的君子兰,看似淡漠,可当它愿意为你开放时,芳香扑鼻,风华尽显。

      那时我却只能胡乱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不再敢直视他。

      他不经意的捻起一白子,像是为我解困,忽而转移话题的问我,“你会下棋么?”

      “只会一点点。”我刚才瞄了一眼,白子已经锁定了胜局,而且是完胜的那种,在他面前自然不敢吹嘘。

      他暗叹一声,“那你来陪我把这局棋下完吧。”

      我说,“我猜孙大夫是因为这棋下得不好,才气冲冲的走的吧?先生乃是过中高手,小玥怎么敢献丑呢?”

      他只是笑了笑,已经端了白子再下一城,没有对我的话做出评断。果然,他本就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我无奈的取来黑子,深思了好久,才放下一子,那头他已经利落的再下了一子,速度快得我无法招架,而且依我浅薄的棋艺,根本无法起死回生。

      最后,我输了七子,只是还不算太难看。

      “嗯,不错,不错,如果是依孙兄的平日的下法,估计会输得更多,我没想到你棋艺这般出色。”他满意的对我笑笑,再重新将黑白子分别放回钵盂里。

      “我只是学过点皮毛。如果不是先生的下发太保守,我可能会惨败呢。”我方才见他似乎每下一步都留有余地,明明有出奇制胜的妙招,却从来不用,真真是奇怪。

      “哦?保守?连你也这么认为?”他挑挑眉睨视着我,若有所思。

      也?谁也这么说了?难道孙大夫?

      我向他点点头,不过我说的是棋,而他似乎话里有话。

      “不知……小玥你是如何看待隐士?”他把棋盘挪到一边,双眼望向窗外开得灿烂的傲骨寒梅,却又不像在看景,总之,深藏如水,让人无法探寻。

      “先生为何问我?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根本不识什么大事。先生怕是问错人了……”我淡淡的回道。

      “连我也不知,就是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以前曾经听人说,隐士有真隐士与假隐士之分,是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端看他是想出世还是入世罢了。”以前看书时也曾经见过,隐士很多是伺机而动的谋臣,归隐不过是求志,真正的隐士,该是不问世事,可以抛开尘世羁扰,甘心与青山绿水为伴。

      “你方才说错了呢……”见我不解,他便轻笑一声,“我没有问错人,你说得不错,隐与不隐,是关乎心之所系罢了。不过……想与不想,却总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有时,是时势所逼啊……呵,原来我也不过是个假隐士……”他最后一句话似在自嘲,而且一脸深思难解。

      我识趣的默不作声,静静的坐在那里。我看着他风雅如兰的深沉,忽而想起,似乎在显仁三年时仲孙静月还是闲云野鹤,似乎是因了一件什么事,才被明王招揽在门下,难道他在烦恼的就是这事?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其实不是问我,可能是想找一个听众,或者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而我,正巧在他的身边罢了。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正巧如此,碰巧那样,人生就多了很多的未知,变得五彩斑斓。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哦,更新了哦。
    请大家积极发言,多多鼓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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