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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此身非我有 ...

  •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
      深情也好,淡爱也罢
      素来比不过权力诱人
      可若赢了天下输了你
      这缺了口的心用什么来补
      千年之后
      留在你心间的
      又是谁

      景朝,元隆六年春,帝下诏书,修东郡离宫,赐名奉天宫,是以,张皇榜,广征民夫,一时民间风声鹤唳,民不聊生。

      这是地处景朝中原的柔阳城城郊的一条小村庄,街上不是很热闹,路上行走的多半是妇孺儿童以及老人,鲜少看见男丁,因为基本上都被强行征召去修建东郡离宫了。

      村里只有一个小集市,其余多半是稀稀落落的茅草房,这个村的人都不是很富裕,偶尔出现的几家砖瓦的小平房,就算得上村里顶不错的人家了。

      “昭儿,你把这盆衣服拿去河边洗净,那刘员外家已经催了很多次了。”奶娘说完后就蹒跚着身子,将身旁的一盆脏衣服递给我,接着又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嘱咐道,“记住了,千万不要下河去,你身子虚,水性也不好,别跟他们瞎起哄的,这秋水很寒,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知道吗?”

      等我乖巧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才放心下来。我默然的接过衣服就往屋外走去,未及还听见身后的一声长叹,“哎,看着是机灵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天可怜见啊……”

      一路上,我没有理会行人投来的各种异样的眼光,默默的抱着衣服,来到村外的小河边。这里一早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来洗衣的村妇,说笑声,洗衣声交织成天然的农乐曲。我熟练的将衣服拿出来,用河水浸湿后,挥动着手里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打到衣服上,那声声的敲击,似乎是在出气,也像是打进了我的心里,一棍一棍,都难受得呼吸不过来。

      洗衣,揉面,做饭,每天每天,重复着这些单一又无聊的生活。

      不用多久,我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怔忡的望进泛起涟漪的河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瘦瘦尖尖的,眼睛很大很亮,漾起笑容时右边有个淡淡的梨涡,不过因着年幼,脸还没有长开,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恼怒自己这副模样,便发起狠来,一挥拳头打向水中的那个柔弱的倒映,霎时水声涟涟,溅出片片水花,仿佛那样就可以为我解恨,可以稍稍解去心中的郁结。

      “瞧,张大婶家的哑儿又在发疯了!”闻得我在撒气,周围开始泛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时不时的有人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感觉我就是怪物,是个异类。

      哑儿,痴儿,发疯,这些词既熟悉又陌生,这些年我都听得厌烦了,却没有能力替自己辩驳,或许,即使我辩驳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是事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身体不属于我!我不是哑儿,也没有痴傻,我既健康又正常,不过,那是在我的前世。前世……呵,我竟然用到了这个词,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么?

      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我那天晚上明明看书睡着了,一醒来,我已经占着这个身体,成了它的主人,而且身子一下子缩小了十几岁,变成了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是个又哑又痴的孤儿。

      我无法用自己有限的知识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至听见有人说起,这里是景朝,武帝元隆年间。我知道,这是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朝代。《穆朝史》提到,因景武帝残暴不仁,横征暴敛,以致民怨载道,最终穆灭景,建立新的朝代。所以我想,我是恶俗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那本不知为何出现的史书里,来到这个充满未知,硝烟弥漫的战乱年代。

      以前也在室友的怂恿下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但那也权当是消遣,什么胎穿,灵魂穿,身体穿的,看过就算了,总认为,不过是小说罢了,做不得真,却不知道,当有一天自己真的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的时候,应该作出什么反应。而要面对这个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我试过挣扎,也想过死,或者希冀一觉醒来,可以看见熟悉明黄墙纸的房间,还有听见我家西太后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我就在这种不断的希望又失望中度过了整整四年,渐渐麻木的适应着这个时代的生活。

      这个身体,也就是现在的我,今年该是满十岁了。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我该称之为奶娘的女人在照顾着我的生活。甚至连名字也只是取了个小名,昭。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金大侠笔下的同名的人的命运,也同样的孤苦多舛。这孩子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长命锁看起来是值些钱,身体很瘦弱,比起同龄的孩子小了整整一号,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会说话,而且脑子不大好,所以也没有什么孩子愿意跟我玩,甚至会经常使一些恶作剧让我当众出糗,总之能引他们发笑就对了。

      若要追究起来也是有缘由的,据说,这个身体在六岁那年遭了一次劫,醒来了就不会说话,也不理人,而后,就是我的到来。不知是不是本来的主人厌生,所以我的灵魂得以穿越。我也试过了,张大嘴,拼命的扬开嗓音,却真的发不出一丝丝的声音,看来,穿越而来,除了脑子清醒以外,我并不能改变这个孩子不能说话的命运。总之这四年来,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他们依旧笑我哑笑我傻,我也乐得装傻装疯。没有高床软枕,珍馐百味,还得出卖劳力才能生存,竟也咬牙过了这么些年。我想,我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除了初来乍到的两年,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么烦躁不安了,是什么使然?不是已经麻木了么?我攒紧拳头,拼命的深呼吸,好让自己安静下来,不断的对自己说,小玥,你是最棒的,别怀疑自己!

      很快,波荡的湖面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好谈论是非的人见我无趣,也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最近哪家老爷又纳了小妾,哪位大人又升了官这种对她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八卦,我失笑,任何时代,八卦总有其存在的价值。尤其是这样的乱世,这样的艰苦生活,一些她们眼中的贵人的谈资是她们唯一的消遣了。

      突然,我闻得不远处“噗通”一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岸边大喊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一时间,整个河岸乱哄哄的,所有人都聚焦都河面上的某一点,高喊声依旧。

      我有些愕然,赶紧也顺着他们的指指点点望去,一个男孩正在水面浮浮沉沉的,双手举得老高,一会儿时间已经吃了不少的水。岸上聚集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干着急的,却没有人下水救人。这个村庄的壮丁都被征去做劳役了,剩下的人泰半水性不佳,是以也没有人敢抛弃性命下水。我当下也没有多想,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时值入秋,河水冰冰凉凉的,透过衣服慢慢的沁进骨子里,让人从心里开始发寒。我拼命的划着水,往那孩子靠近,却忘了这身体本身就是个小孩,根本游不快,好不容易游到了他的身边,我的力气也将近告罄,却还是咬着牙把他拉到身边,拼命回忆以前上课学到的救急方法,小心的将他带回岸边,不过,这个身体不是我现代那个健康棒棒的身体,她虚弱,瘦小,很快就没有劲了,所以只要我一放弃,就意味着两个人都没救了。救人,似乎有些不自量力。

      就这半盏茶功夫的失神,连带的让我喝了好几口水,大脑变得混乱茫然,心里有些气馁的想,若我就这么沉入河里,是不是就可以回现代了?就在这时,我耳边听闻那个孩子在虚弱的喊道,“二哥,二哥……”我大脑一个激灵,在心里鄙视自己,自己不想活也就罢了,可手里还拽着这孩子的命啊!他或许有疼爱他的家人,他还小,或许还有繁花似锦的前程。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应该把握生的权利才是。于是,我就拼死劲的划水往岸边游去,幸亏落水出离河岸不算太远,得以将他带回了岸边,我这时已力竭如丝,喘着大气,瘫靠在河岸的石头边上坐着顺气。

      等我们一上了岸,已经有好事者利索的接过我带回的孩子,扶到一旁帮他拍水顺气,幸好那孩子也只是吃了几口河水,吐了出来就没事了,让我高悬的心也跟着安下来。

      那些人围着他又在窃窃私语着……

      瞧瞧这孩子,长得真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呢?

      是啊是啊,你看这缎子,这翡翠玉佩,哪里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孩子,仿佛只要沾上边,就可以叨到光。而同样身为孩子的我,则彻底的被人忽略了,我是生是死,是冷是暖,没有人在乎。也是,在这个人人但求自保的年代,哪里有人理会一个哑巴的感受?

      我全身湿透,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秋风一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缩了缩身子,拨开湿乱的发丝,挥开脑子里刚刚浮现的丝丝失落感,等力气恢复了一些,又默默的抱起那盆洗好的衣服,往村里走去。

      当我迷迷糊糊的回到家的时候,奶娘正在蒸包子,这是要到集市上卖的。结果她一看到我的狼狈样,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擦擦手,摸上我的脸颊,满眼担忧的问,“昭儿,你怎么全身都湿了?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说话呀,哎呀,额头怎么这么烫?”

      那被人关爱的一刻,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我哭不出来,我想跟她说,我难受,我冷,可我连这也做不到,我说不出话来,那是欲说还休的沉痛,千万怨,千万恨,无处可诉,那是何等的悲凉。

      我忽然眼前一黑,很快便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去。不知这一次,我能否得偿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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