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年方二八（重生）》茶茶里

50、暴露

　　云渐更加莫名，“星隅是太后的人，你若想娶她，也该去求太后，求我有何用？”

　　袁柏一呆。

　　他睁着懵懂的眼，“指挥使不是…我以为…”

　　云渐敛眉，“你以为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不明所以，袁柏吞咽口水，嘴一张便把实话秃噜了出来，“我听说说您喜欢星隅姑娘…”

　　他声音越来越小，话尾几乎让人听不清。

　　云渐甚觉荒唐，“听谁说？”

　　袁柏总算从慌里慌张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闭紧嘴巴摇头，干笑两声，“没有，指挥使，是属下发梦了。”

　　“对对对，”逐溪从斜道里横刺出来，一把搂住袁柏的脖颈子，把他提了起来，“这小子白日睡多了，属下这就把他带走。”

　　两人勾肩搭背，转身便想跑。

　　云渐的声音森森然从背后响起，“站住。”

　　逐溪和袁柏僵在原地，被迫回过头。

　　云渐下巴朝袁柏一点，“你，走。”他目光转向逐溪，“你，留下。”

　　袁柏如蒙大赦，脱出逐溪的臂弯逃之夭夭。

　　逐溪暗道完蛋，低了头站着，良久没听见声音，偷偷抬起眼，正撞上云渐冰刀似的目光，嗓音一颤，“少主公？”

　　夜色下，云渐面无表情，眼底却尽是寒气，“我近日太纵你了，是吗？”

　　逐溪一凛，连忙摇头。

　　城门下的守卫以及刚从城墙下来的郡官都觉出异样，不由自主地将耳目伸向了这里。

　　云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一个字，转身走了。

　　逐溪脸色却更加苍白，快步追了上去。

　　云渐恍若未闻，大步流星往前走，逐溪亦步亦趋地跟着，可行至僻静处，他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逐溪慌了神，三步并做两步怕跑到他面前，直接跪下了，“少主公！”

　　云渐终于停下。

　　逐溪连声道，“属下知错了。”

　　云渐眉目沉敛，声音不辨喜怒，“错在哪？”

　　“属下不该只凭着一腔臆想，妄加揣测少主公的心上人。”

　　“还有呢？”

　　逐溪硬着头皮道，“也不该对袁柏横加阻挠，干扰他人。”

　　云渐凉声道，“你干扰的何止是袁柏。”

　　逐溪愣住，怔怔抬起头。

　　夜色遮住了云渐大半神情，可紧绷的下颔还是透露出了他的愠怒，“即便楚王要害我，你也不该把太后牵扯进来。”

　　逐溪仰着的后颈倏忽一麻，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喉咙变得有些艰涩，“殿下和属下都很担心少主公。”

　　“你担心我，是因你是我的心腹，她呢，”云渐厉声问，“你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逐溪重重打了个战。

　　云渐语气越发重，“星隅是她的贴身女官，你游思妄想，以为我中意她，便上蹿下跳，来了益州也不知消停，我不说，你是不是还要舞到舅父跟前去？”

　　他鲜少对自己这般动怒，逐溪冷汗涔涔，脊背冰凉一片，“属下不敢！”

　　他做好了痛领一顿军棍的准备，云渐的玄色衣角却从他身边略了过去，“我留不住你这样的下属，回舅父身边去罢。”

　　逐溪懵了，“少主公？”

　　他忙不迭爬起身，云渐已然走远了。

　　*

　　夜半时分，窗外刮起了大风。

　　这里虽是官邸，却早已老旧，窗扇在烈风击打下发出咯咯吱吱的粗嘎声响，惹得人心烦意乱。

　　云渐不胜其扰，索性收了案卷，将窗扇全部拉开，让风灌进来。

　　夜风裹挟着春寒料峭扑到脸上，灌进衣衫，让他躁郁的思绪消散了几分，心里却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不知她那里有没有刮这样大的风，会不会也扰了她的清梦。

　　这种想法一出现，云渐便悚然一惊，想要将这种荒唐的不由自主压下去，却心不由己，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道，自己已经一月未见她了，除开来前在宫墙上见过的遥遥一眼，便是五十一天。

　　即便在东馆时，他也没觉得五十一天这样漫长，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短短的几十天里，因为一个女子辗转反侧。

　　况且她还是…

　　云渐深吸一口气，砰地将门窗关上。

　　*

　　翌日清晨，云渐青着眼圈推开房门，看到院中景象时，眉锋微蹙。

　　院子里零落了一地的落叶残红，逐溪长跪在院中，沾了满身的草片碎叶，也不知跪多久了，脸色都冻的青白，偏还抓着根手腕粗的军棍，见他出来，咣地往他面前一举，“属下自知过错颇深，任凭少主公责罚，只求少主公留下属下，将功补过！”

　　云渐问，“谁让你在这跪着了？”

　　逐溪道，“是属下自己要跪，求少主公成全。”

　　他执着地举着军棍，抿紧了因失温而发紫的嘴唇。

　　云渐眉间纹路更深了，他拿起那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棍子，扔在地上，“我不打你，你该回哪去回哪去。”

　　他又要走，逐溪哪里肯，一把抓住他的袍袖，“属下只想跟您一同回京，求您宽宥我这次。”

　　他看云渐不答，焦灼道，“若您回京后，太后发现您身边没了属下跟随，难免要过问，主公也会不放心的。”

　　片刻后，云渐冷哼一声，“我看便是殿下和舅父纵你太宽，在陪都养出来的几分稳重，一见他们便惯得半点都不剩了。”

　　逐溪见他眉宇松动，欢喜道，“主公这是答应了？”

　　“事不过三，若再犯，”云渐将佩刀扔给他，“自己掂量。”

　　他径直往钟离山的住处去了，逐溪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钟离山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好了个七七八八，他听过郡官所述，想着羯兵既退，便和云渐商量，想带他一同回奉节府去，“咱们这厢事情完了，可刺史还在旁县，总得归乡安葬，再者，你难道不想回去见见你舅母？”

　　云渐与舅母，总也有六七年未见了。

　　他摩挲着一块小鹿形状的玉雕镇纸，沉默不语。

　　他当然想去见舅母，更对回京心生抵触——虽然情感上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宫去见沈鹿衔，理智却让他离她远些，再远些。

　　余光触及手上小鹿，云渐的下颌绷的更紧了。

　　钟离山不明就里，“你若喜欢这镇纸，我便送你了。”

　　云渐恍然回神，手指被针扎到般，下意识想松手，却又把镇纸握得更紧，他沉沉呼了口气，最终还是把它放下了，“不，我不喜欢。”

　　既是天意成全，不如便趁此机会，该断的便断了吧。

　　他抬起眼，“我想再探探形势，若郡中真无事，便陪舅父一同回奉节，探望舅母。”

　　钟离山颔首笑道，“好啊。”

　　*

　　崔巍自从被斥责降职，禁足半月，又对外宣称大病一场，几乎足不出户，待到暮春病愈，竟看破俗尘一般，频频出入千秋寺，求神拜佛起来，李玄派人留心，但他并无异动，每每只与方丈谈经论道，便也随他去了。

　　因着要修缮圜丘，千秋山上百十名石木匠忙忙碌碌，入寺祈福的达官贵妇不免少了许多，崔巍却兴致盎然，撇下那老和尚，来到南麓看匠人们施工。

　　人多杂乱，不断有人扛着玉阶和松梁来往穿梭，眼见着日头上来，崔巍摇着扇子，退到林中的一块青石上坐着。

　　不多时，一男子如影而至，朝他躬身推手见礼，“崔将军。”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王在京中的那名探子。

　　崔巍有些不满，楚王走之前便说要解决掉沈家小太后，如今云渐和沈顾双双离京，正是好机会，他却按兵不动，现在才派人来，看样子对自己也并未有几分恭敬。

　　他上下打量了那探子一眼，“有事就说。”

　　探子道，“将军别动怒，有些事卑职总得摸清了才好来找您，否则岂不将您置于险境？”

　　崔巍冷笑一声，这家伙虽卑下，倒是比蒙岳机敏。

　　“那你摸清什么了？”

　　“军马案案发那段时日，恰逢沈相病重，沈太后忧心父亲身体，时常派身边的小女官星隅和医正陈稷出宫无沈府，为沈相医治。”

　　崔巍不耐皱眉，“此事朝中人人皆知，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可朝中恐怕没人知道，陈稷和那小女官出行之时，曾有两次，对她自称…臣下。”

　　“臣下？”崔巍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却脸色剧变，“臣下！”

　　探子直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崔巍猛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响，“我说呢，我说那日即便王桓之漏了相，她怎么会大晚上正好在沈府，怎么就能去的如此之快，是了，事发前几天，我还见过陈稷领着她出宫门，星隅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娘，见了我不吓软到地上去就稀罕了，安敢和我呛声，原来是她借着星隅的代面，在和我玩金蝉脱壳啊！”

　　探子唇边笑意更深，“想叫当朝太后落马，难如登天，收拾一个小女官却易如反掌，元帅便是在此事上栽了跟头，才落得如此境地，难道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了这口恶气吗？”

　　崔巍愤愤转了几圈，惊觉被诓骗的愤怒和发现敌人秘密的兴奋他热血上头，“你是说，等她下次乔装。”

　　“将军英明。”

　　崔巍停住步子，发热的头脑却渐渐冷下了去，“说得轻巧，本帅该如何知道她是否乔装，何时乔装，即便知道，她不落单，顶着太后贴身女官的身份，又有何人能下手！”

　　探子不紧不慢道，“上巳节出宫祭祀，乃天时，千秋山在楚王殿下囊中，乃地利，如今云渐和沈顾离京，尚书台却从外找了不少人进来帮衬祭礼，乃人和。”

　　崔巍的眼角砰砰一跳。

　　林中冷风穿过，稠密枝叶沙沙作响，颇有几分幽深的诡异。

　　探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说了，做成这事的确要些运气，可即便不成，最后死的是星隅，她也少了一大臂膀，往后困在宫中，再不能自由行走，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