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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这日康清婉到了府上,洛霖淇与洛霖毓都去夫人院中,陪着聊天解闷。中午,大公子被请了回来,于夫人院中吃了饭,饭后夫人歇息,便由大公子陪着康小姐在园子里随意走走。
      彼时正是春分,园子里花开得热闹,两人行走于百花间,像往常一样说着话。康清婉忽然拉住洛秦邕的手,歪头笑道:“定了婚事之后,你就没有来过我家,难道怕见我不成?”洛秦邕道:“咱们两家自来亲厚,我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定这婚事是彼此早就心知肚明的,要羞臊也早羞臊了,哪轮得到现在?”
      康清婉观察他的面色,倒像不高兴似的,但他们俩感情一向很好,没理由竟不愿娶她,便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牵着手在花树中行走,满地花瓣,远远望去,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洛霖淇与洛霖毓正从这里经过,远远望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看那康清婉,神态从容,说便是说,笑便是笑,这是一家嫡女才有的从容举措,而她们自小被主母打压,看人脸色已是一种本能,如此谈笑自然,却是学也学不像的。
      洛霖淇心中都忘了嫉妒,只是艳羡地看着,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却心知这永远不会到来。康清婉,洛霖犀,她们一出生便不用为任何事操心,富贵一生缠绕她们,来人间一趟,像是来游玩一般。而她们,却永远要在暗地里苦苦挣扎,落得一副卑鄙的小人面孔。
      忽然远远听人喊话,说“羡王爷驾临了……”园中四人再顾不得心中思虑,忙都往前面迎去。
      羡王爷早已被一行人迎着到了厅里,众人又是行礼,又是端茶递水,洛老爷又命人急去端来楠木座椅,铺上金丝坐垫,又嫌茶不够好,也要换,诸如此类,一时间忙乱得像遭了什么祸事一般。
      待安定下来,洛老爷笑问:“王爷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便是路过,进来看看老爷夫人。不必忙慌招待,倒让小王惭愧。”
      洛老爷忙道:“王爷千金贵体,驾临蔽府,是阖府荣耀,何谈‘惭愧’二字?”
      羡王爷笑一回,眼睛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洛老爷便知道了,忙叫道:“犀儿,过来给王爷斟茶。”洛霖犀便上前,为羡王爷又续了茶,一边道:“这是刚从江南过来的新茶,王爷喝着可还好?”
      羡王点头道:“清香甘冽,是好茶。”
      洛老爷便道:“王爷若是喜欢,过一会儿我便让人包上一些送到府上去?”
      “那便多谢洛老爷了。对了,”他看向洛霖犀,“小王新得了一柄玉箫,十分漂亮,犀儿应该喜欢,改日差人送过来吧。”
      犀儿……众人听了,都有些吸气,这样袒露的喜爱之情,二小姐离做王妃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若说方才看见洛秦邕和康清婉,还只是觉得嫉羡,现在看到羡王对洛霖犀的慕爱,连洛霖毓这样要强的人,都感觉到一种遥不可及。但她说服自己不要羡慕,她不需要攀上这样的人,她只要能做康家的主母,这一生也算不枉费了。她强迫自己露出了宽和的笑容。
      羡王走时,又几乎阖府出动,一大群人拥着到了门口,马车早已备好,洛老爷洛夫人又说些道别之语,羡王看向两人身后的洛霖犀,她正掩嘴轻咳,洛老爷忙将她拉到前面来。羡王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说道:“可得保重好身子……”
      在这一刻,洛霖犀为这个高贵的男子眼中的柔情而痴迷,她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恋慕,如何不感到荣幸呢?她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地位的人,但久在世俗浸泡,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种种直接间接的影响,都让她无法不对这样一个男人产生一种缺乏理性的好感。
      随之而来的,是三天后一道明黄圣旨,洛府这样的商贾人家,自是头一次接旨,又是一番慌乱,阖府乌压压跪于庭中,听得一个公公尖声尖气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洛府二女洛霖犀丽质轻灵,端庄淑睿,择配与羡王为妻,望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辅夫于□□之事,钦此。”
      之后接旨,又请公公喝茶说话,奴仆们奔走各处告诉喜讯,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喜笑颜开。洛霖犀身处其中,感到一阵恍惚。

      夜深了,人声渐息,只听得春虫吱吱叫个不停,月光柔柔地铺在庭院中,屋子里的小姑娘大睁双眼,失了眠。
      圣旨赐婚,多么大的荣耀,足以让年长稳重的洛老爷高兴到忘形,足以让一向不愿女儿嫁人王府的洛夫人也暂卸心防,可这,却并没有半分触动洛霖犀。
      当羡王爷携着一身光辉站在面前时,她确实感到爱恋,想靠近,想得到他更多的倾慕,可一旦他走开,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哪怕是一道如此权威的圣旨摆在面前,她都没有感到半分思慕与迫切,有的只是一腔平静。一切不过照着她所预料的发展,仅此而已。到了现在,甚至还产生一种排斥感。
      可是圣旨已下,回天无门了。她头一次感觉,她对自己的婚事过于草率,而对自己的隐忍能力过于高估了。可她不敢后悔,她不敢任凭这样的感受在心底弥漫,她只能拼尽了力气去无视。一切都会好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原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羡王,也会是别人,别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她疯狂地安慰自己,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心绪愈发狂乱,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披上一件衣服开门出去,坐在月光照耀的青石台阶上,想借着清寒的空气让自己舒畅一些,可一股隐隐的悲哀感依旧侵袭着她,她终于再也坐不住,抹着眼泪往马厩奔去。
      她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所有门户都早已紧闭,只听到马蹄急速蹬地的声音,有谁从梦中醒来,听闻此声,必定以为谁家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急事。她在夜风中驾马疾驰,心中的痛苦如洪水一般侵泄出来,她多么想嚎啕大哭啊,可她不能把人惊起来,从窗户里望见洛家二小姐像个疯子一般,她死死忍住,要出了城再哭。
      可她脸上悲痛的神情忽然呆滞了,也不再驾马,任凭马匹放慢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时过戌时,城门是要关闭的,她根本出不了城。她无声地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凄惨有些可笑。她为自己要嫁给羡王爷,为自己要有这样富贵逼人的一生而在这里痛哭流涕,岂不是很可笑吗?
      她茫然若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悲哀的理由,是否有悲哀的权力,她是太贪心了,人怎能什么都有——而且她已经什么都有了,将来甚至会拥有更多,再这样哭似乎太不识好歹了。
      她为什么悲哀?难道因为她没有那样爱自己将要嫁的那个人吗?爱情是什么?从来没有人说,这是生命必需的感情,从来没有人把它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身家性命。连皇帝也不敢说,他深爱自己的皇后,只是不讨厌,也就是了。
      爱情真有那样重要吗?如果有,这天下千千万万人,是如何还能拥有那样真的笑容的?可见没有爱情,并不值得她这样哭,并不值得她这样悲哀。她是没有资格做出今天这一番疯狂举动的。
      她可以如此坦然地看待大姐姐嫁给云曦,轮到自己,却是要这样不甘不愿地反抗发泄么?她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么?她以为她看姐姐看得和自己一样重,却原来不是么?姐姐的痛苦,她以为可以在时间消磨中淡薄,她自己的痛苦,怎么就要看得这样重呢?
      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卑鄙浅薄羞惭起来。她开始觉得自己残忍,明知姐姐对云曦并不能立刻坦然接受,却要把他们两个硬拉在一起,还要说出那番蠢话——是啊,她现在回想一下,那天和云曦说的话是多么蠢啊,一心爱着别人的姐姐,却要听她这样郑重地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心里的感受是怎样复杂?
      姐姐哭了,她是被感动了,可这依旧不能为她所做的蠢事做足够的推脱。
      姐姐……
      她趴在马背上啜泣起来。可她立刻擦了擦眼泪,十分顽强地坐直了身体。我不能再难受了,她想,我那日对云曦哥哥说的话也没错,姐姐必须要接受那一切,我也必须要接受我的这一切。
      她的心胸开阔起来,抑郁都被压实,垫在心底,心中一时郎朗如空中皓月,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奔赴沙场的决绝,在风中猎猎响动的衣衫,此时也成了鼓舞士气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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