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何归处》廾亼

3、第 3 章

　　“尤儿。”
　　霍勿尤还未适应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啊，父亲，怎么了？”
　　“我唤了三两个丫头在此处侍奉，想来已将此处打理好了吧，你且先进去小憩一会儿，晚饭时我再叫你。”
　　她垂下眼，轻声说:“那尤儿先进去了。”
　　“好。”
　　她莲步轻移，进了屋。
　　果真，这儿已被打理得一尘不染。那些个丫头向她行礼，“小姐。”霍勿尤瞥了她们一眼，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看上去沉稳不失大体的艳丽丫头走上前，答道，“奴婢路余。”其余的一个个各自上前说了自个儿的名字，“奴婢烟儿，奴婢春语，夏言。”共四个丫头。
　　霍勿尤坐在榻上，对她们说，“我院里并不用的这么多人，待会儿我与父亲说去，将你们送走几个，我留一人便够了，素来不喜热闹。”
　　那几位大多不愿走，霍厉卿之前可是交代过的，要好生服侍这三小姐，不能出了差池。更何况她们之中除了那个烟儿，便都是有些身手的。倒是这个烟儿，
　　“小姐，既然小姐你要遣走丫头，烟儿……烟儿自知没这个福分服侍小姐……”这丫头生得有几分姿色，勿尤看着她，她眉眼间有些傲气，想来是不甘留这浪费了她的容貌。
　　既然她想走，霍勿尤也不留，“这件事，等会儿我便去回了父亲，送你到别处去。”她低下眉眼，淡笑起来，让勿尤多看了她几眼，觉得这丫头眼睛竟与她有几分相似。倒也是怪事。
　　她又转头看向其他三人，“那你们几个？”
　　三人一同回答:“小姐不要将我们赶走，相爷让我们在这伺候小姐，我们无怨无悔，本是贫贱之人，能有幸伺候小姐，我们更应当珍惜。”
　　那唤路余的丫头说，“若小姐执意要让我们走，我们也不会离开。”
　　想来是得了父亲的令，也不敢轻易说要走，罢了，她无心在此事上分神，手一挥，伤神地说，“想留就留吧，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先出去吧，我累了，要歇会儿。”
　　路余让她们三个先退下了，自己留在屋内服侍她躺下了。
　　春语与夏言强拉着烟儿出了这忆尤院，去了霍厉卿的住所。忆尤院是勿尤刚儿题的名。
　　巧了霍之宸在这儿与他下棋，以抒刚才赶走他的不满。
　　春语向二人行了礼，将刚才之事讲与霍厉卿听了。尤其是听到烟儿不愿留在霍勿尤院内，他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不知好歹的奴婢，罕见地发了怒:
　　“要你去服侍小姐，那是你的福分，你竟不愿，嗯？！若不是本相见你在街边差点被牙婆卖到勾栏院去，怎会纵容这般放肆还留你在府中！”
　　原来这烟儿是被家里卖与了牙婆，还差点进了青楼，是霍厉卿见她可怜才带回府中，安排到霍云凛院里做丫鬟，结果她眼高于顶，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勾引霍云凛，屡教不改。
　　今日派她去霍勿尤身边伺候，她竟不愿，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看来我府里是容不下你了，你还是早日出府去，免得本相送你回你该回的地方。”
　　烟儿一直以为相爷待下人和善，以往她犯错，也并未大大惩治她。可未曾想，未曾想今日便是因得罪了霍勿尤，瞧不起这三小姐，便要驱逐她出府，自知无力回天，瘫坐在地，一时不知如何。回过神来，拼命磕头求饶，说是不想离开丞相府。
　　奈何霍厉卿是铁做的石头。
　　霍之宸一直在旁瞧着这出戏，先前因为这人在霍云凛院里，他并不曾见过，如今仔细看了她的模样，“父亲不如将她交给我，前几日正好有个友人向我讨要一个标致丫头，儿子正愁没地方寻去。”
　　“哪里来的友人，竟向你讨要丫头？”霍厉卿虽存了疑惑，但也不想在这烟儿身上多做纠缠了，“罢了，交给你吧，记得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这烟儿是见过霍之宸的，毕竟他是风云人物。如今听他出声要了自己，连忙抬头，脸颊边染了两抹红晕，故作娇弱地道谢，“多谢二少爷……”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尤其是看她引以为傲的双眼，更是得意。满心欢喜，心中想着，怕是二少爷自己想要她，却找了这借口说是送与友人。看来，她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要来了。
　　却不知，后日想来，这恩惠宁可不要。
　　入夜，霍勿尤从梦中醒来，路余等人已在一旁候着。
　　路余将温热的帕子递与她，并说:“刚才相爷托人来传话，说是已将烟儿另作打发了，让小姐您重新选一个丫头。”哦？她们动作挺快的。
　　霍勿尤轻拭脸颊，“不用了。”
　　待她穿好衣服起身出门时，正碰着大哥霍云凛走来，“大哥？怎的这会儿来了？”
　　他牵起她的手，柔声说:“父亲让我来叫你。且与我走，怕你不认得路。”
　　她不好意思笑笑，“以前来时便没有走错过呢。怎会不认得路？”
　　他边走边同她说，“今时不同往日，府中又添了几处院子。”
　　霍勿尤缩了下脖子，虽说才入秋，这天儿也是冷的，“我倒觉着相府够大了，为何父亲还要添院子？”
　　他取来路余手中的斗篷，替她披上，“因为，父亲的远房表妹来此投奔相府。”
　　“投奔？”
　　“听说是那表夫人的夫婿在战场上战死了，又因她当初顶着家里人的反对偷偷跟了这丈夫，所以就算有了孩子也不算明媒正娶，只算是填房吧，那家人的正妻凶悍，将表夫人赶了出来。”夏言一时多嘴解释道。
　　霍云凛冷了脸色，“听谁说的。”
　　夏言立马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忙跪地求饶，一众丫鬟小厮也随她跪了下来，“大少爷息怒。”
　　“大哥，罢了，他们无意的。”霍勿尤劝道，好歹夏言是她的丫头。
　　霍云凛本就不爱笑，更是长年在军中，有一身戾气，府中的人都怕他，甚过怕相爷。“谁再乱嚼舌根，割了便是。”
　　一行人又走着，回到刚才的话，霍云凛淡淡道，“表姑是个可怜人。不过，她大女儿你也是认得的，”他一顿，“是林扬芷。”哦，林扬芷。
　　一年前她来相府曾跟那林扬芷起过争执，她那人，蛮横无理，处处看霍勿尤不惯。自打她们见到的第一眼起，她就没给过霍勿尤好脸色。
　　不过勿尤也不担心。林扬芷比她年长一岁，却是个没脑子的。
　　谈笑间，两人到了主厅。
　　霍厉卿见她来了，唤她坐到自己身边。霍勿尤仔细瞧了席上的人，除了父亲，大哥二哥，林扬芷，和她身旁坐着的一风韵犹存但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怀里还有一幼儿，再加上自个儿身旁一对从未见过的雍贵夫妻外，已无旁人了。
　　霍厉卿对她一一介绍:“这是为父的亲胞弟，之前你不曾见过，性子野得很，四处游玩历练去了，如今正巧回来看一眼。旁边的是她夫人，也跟他一般性子，”她瞧着这位霍仲因叔父，与他那位模样清秀的夫人，两人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继而沉默不语。
　　“这是为父的表妹，单依。”之前只是在相府见过林扬芷，她只是在她父亲死时被接到这儿来算是避难，可是却不曾见过这表姑。她弱不禁风的，眼神与人相碰时有些许躲闪，想来是以前的经历所致。反观林扬芷，与她母亲截然相反。
　　霍厉卿知道在座的人已心存疑惑，便顺势站起来，看着众人带笑道:“让大家过来，是我有事要说，”他看了看下方的霍勿尤，又转向众人，“从今日起，本相要将寄养在友人府中的幺女，霍勿尤，重新接回丞相府！”
　　一众人立马被惊了一头，哪里来的女儿？就属这林扬芷沉不住气，她本是小辈，却如此不懂礼，“表舅不是只有两位公子吗，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小女儿的！”她母亲单依扯着她的衣角，让他她少说两句，可她却不听，“去年她来这儿时，还是宇龙国的人呢，怎的，今日却成了相府三小姐，表舅莫不是……”
　　砰地一声，沉默不语的霍仲因一拍桌子。他平日不爱和他们不熟的人说话，这一拍着实把林扬芷吓得不轻，立刻住了嘴。勿尤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瞬间对这叔父有了好感。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话吗？扬芷。”霍厉卿收住了笑。
　　她连忙道歉，“表舅，扬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来历不明，恐是哄骗了表舅您呢。”
　　霍厉卿见她三人可怜，无处可去，念着亲情，才收留了她们，不然，怎容得她这般放肆嚣张，还留她。可她竟敢说尤儿，“来历不明？”他昔日在战场上也是一代将军，盛怒起来，嗜血的眼神，这没见过世面的林扬芷怎会禁得住吓，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顾着拉单依的手。
　　单依也怕了，但还是求情，“表哥，是我……管教不严，由得她说出这般……不知分寸的话，可芷儿还小，她不大懂事懂礼，表哥……你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霍厉卿见她这样，这才收了收怒气，“她还小？都十二了，还小？如此没规矩，送她到后山祠堂去，抄祖训十天，好好给我学学规矩。”
　　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林扬芷受了罚，也不敢不应，“是，表舅。”她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霍勿尤，气得牙痒痒，却也无法。离去之前，心里已经给勿尤记了一笔账。
　　待到霍厉卿怒气消了后，又向众人说了一遍，“今后，霍勿尤就是相府的三小姐。”
　　霍仲因与他夫人连夕依旧是淡漠神情，却多看了勿尤一眼。
　　众人俯身祝贺，“恭喜相爷重得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