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都市》鹿三幺

1、红色粉刷匠

　　一
　　咯吱——咯吱——

　　楼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被拖着走一般，惹得张浪忍不住转过头朝楼梯口望了一眼。
　　以往都是跟着师傅一起的，昨天师傅接了活还没回来，他一个人难免心里有些忐忑，生怕雇主不满意他漆的墙。

　　他们这行名声很重要，一次坏了，后面就难得再接到新的活干。

　　这样一想，他赶紧收回打量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提着装满红色油漆的桶子换了个位置继续刷。

　　这个雇主说来也奇怪，明明他等活的地儿有那么多一看上去就是经验老手的漆墙匠，却在扫了一眼后直接朝他这个生手走了过来，而且给的价钱还不低，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个骗子。

　　所以后来楼上那个自称是李先生的男人从家里拿出这一桶油漆的时候也没多想，反而松了口气——看来是怕那些做惯了的油子们不肯用他给的油漆，找他这个生手是为了省麻烦。

　　毕竟用漆墙匠提供的油漆，那他们中间还可以赚不少钱。

　　雪白无痕的墙在他的刷子下变成殷红一片，煞是好看。

　　只是他总觉得有点渗人，没来由地想到当地的恐怖传说——叫做红色粉刷匠。

　　这个故事是说这里有一个富翁很爱她的妻子，妻子却和一个来家里漆墙的粉刷匠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还怀了他的孩子。

　　知道真相的富翁最后把粉刷匠和引出的胎儿一起杀死搅碎，和在油漆里，用这漆把妻子的卧室刷成了大红色，最后逼疯了他妻子。

　　疯了的妻子每天都坐在红墙前摇晃着，如恋人呓语般唱着那首儿歌。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房子……”

　　张浪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突然被后面的声音吓了一跳，是雇主在和他说话。

　　“小张啊，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张浪本想拒绝，因为这个两层别墅的主人看上去身份很不一般，估计吃的东西比他今天的工钱还贵。

　　但墙刚刷了一半，十二点前肯定是做不完的了。

　　“得勒！”

　　二

　　十二点很快就到了，雇主早早让他停了活，洗了手，然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

　　“太太不一起吃饭吗？”

　　他刚才进门就看见一双高跟鞋立在门口，还有这边太太们出门常穿的那种外套。

　　这个时候觉得不自在，便没话找话。

　　听他这么问，张先生擦了擦白衬衫上的番茄酱，脸上的笑意更浓。

　　“夫人身体不适，好些了再吃。”

　　张浪被他笑弄得越发不自在，也不敢再问，只低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那难得的昂贵菜肴。

　　吃完饭雇主就又上楼去了，张浪老老实实走回油漆桶旁边，一眼瞥见架子上那件一看就不得了的外套，沾了些红色斑点。

　　他吓了一大跳，伸着脖子左右望了望，确认没人后拿着纸走过去想偷偷把它弄干净。

　　这要是被发现了，别说工钱了，赔都能把他给赔哭了！

　　只是也邪门，那红点像是渗进衣服里去了一般，怎么都弄不干净。

　　这时楼上响起脚步声，他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不敢再做什么，干脆一边刷墙一边想着如果被发现了要怎么解释。

　　三

　　油漆已经用了大半桶，下面开始变得粘稠起来，张浪发现怎么都没办法把里面小小的颗粒物调散，就准备弄一点儿出来看看那东西是什么。

　　手指隔着手套碰到那颗粒物的时候，他只觉得很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像什么。

　　反正，他跟着师傅从未见过这种油漆。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喝，他手一抖，小颗粒又掉进桶里。

　　“我、我就是看这怎么调刷上去才好看。”

　　他看着女仆打扮的姑娘，说话结巴起来。

　　“快点干完了快点走！夫人身体不好可闻不得这味儿！”

　　张浪正想笑着答应，却瞥见了篮子里新鲜的牛肉，心里咯噔一响，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桶里那东西，是肉！

　　一瞬间，门口摆放整齐的高跟鞋，架子上收拾干净的外套，楼上的拖曳声和李先生胸口的“番茄酱”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

　　“哇——”

　　望着满墙耀目的红，张浪直接吐了出来。

　　他想都没想拉着骂骂咧咧的女仆就往门外跑，却被门口的高跟鞋猛地绊倒在地。

　　爬起来之前，他瞥见柜子底下一双沾着红色油漆的绿色胶鞋！

　　鞋子最前面还破了一个洞，上面极其随便地缝着一块蓝布——正是他前些日子给师傅亲手缝上的！

　　他脑中白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这是哪儿，可身后微笑的女仆已经高高举起泛着银光的剔骨刀！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