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能吃的小白鹤缠上后》羽渡

31、羿射九日（八）

　　钟情只在那一秒犹豫过后，就迅速抄着刀去追金乌，但她并没有要亲手抓住金乌的意思，而是在与金乌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足尖一转，借着转圈的力量，将手中的长刀掷了出去。
　　长刀带着熊熊鬼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蓝色抛物线，伴随着破风时发出的撕裂声，长刀精准无误地刺中目标金乌的后背，将它斩成了两半。

　　长刀在斩落目标之中，仍以破空之势坠落山间，最后“轰”地一声，砸进了山峦之中，霎时间山崩地裂，那座大山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化为粉碎。
　　烟尘四起。
　　钟情立于半空之中，神色淡漠，她抬起手，长刀便自动落回了她的手里。

　　她道：“挺有意思的。”

　　钟情松开长刀，长刀停在她的身旁不动，幽蓝色的仙光从指尖溢出，钟情飞速地结出一个仙印，仙印中化出阵阵鬼间火，汇聚在一起，形成两道长鞭。
　　长鞭向触手一般迅速向前伸展，不一会儿就抓住了一只金乌，长鞭缠绕住金乌的身子，两股火焰纠缠在一起。
　　最后鬼间火胜利，金乌被吞噬在火间，消失无影。

　　洛泱看着钟情，后者也望向她。
　　钟情结出的这道仙印，洛泱不会不认识，因为这就是她那“火瀑布”的低阶版，冲击不如她的火瀑布，但能在短时间有如此领悟力，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天空之中仅剩下两只金乌。
　　钟情收了鬼间火，她身旁的长刀化为蓝色光影移动到钟情的身前，而后与她融为一体。
　　她的瞳孔里映着宝石般的蓝色。
　　钟情的手指舞动着，结出了一个新的仙印，待印成之时，天地忽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一轮圆月挂在钟情的身后，金乌不见了，龟裂的大地也被修复了，山林复生。
　　阵阵阴风刮过，扬起钟情的衣摆。
　　片刻后，钟情消失在了原地，天地间独剩洛泱一个人。

　　茫茫夜色里，圆月是唯一的光明，而在洛泱四周更远的地方，是寂静的墨色，仿佛没有尽头。

　　——是幻境。

　　画面里，洛泱泰若自然地笑了笑，并不把这幻境当做一回事。
　　画面外的人却炸成了一锅粥。

　　雅最先道：“实话说，我没想到钟情会陪着洛泱胡闹。”
　　岌岌：“我以为她会拿刀砍死洛泱的。”
　　岁悠然：“她好像不讨厌洛泱。”
　　溪尔善：“但她好像平等地讨厌我们所有人，除洛泱外。”

　　众人陷入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

　　缈缈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和洛泱组队是有一定风险的。”
　　新月附和，“没错，谁也不知道洛泱和小考核，哪个会更吓人。”
　　任青风“唔”了一声，“可她真的很强啊。”
　　宣故笑了笑，“准确来说，是她们都挺强的。”

　　不仅是洛泱。
　　就连钟情也很强。

　　她们真正做到了立春口中所说的那般，一抬掌一挥手，瞬息便可毁灭一座城。
　　众人看着画面上的洛泱，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溪尔善：“我感觉……我有点废。”
　　久焰：“我也，你看到钟情掷刀的那个场面了吗？比起她来，我真的好差劲。”
　　任青风：“……她们的年纪，甚至比我还要小。”
　　雅叹了一口气，“我好羡慕。”
　　岌岌也道：“我也好羡慕，我还得努力多少年，多少个百年，才能到这样的地步。”
　　岁悠然的目光落在洛泱的身上，根本无法挪开，“她简直在发光。”

　　“行了。”惊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丧气话，“成神讲究的是品性与机缘巧合，并非战力的强弱。你们在到蓬莱之前，不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吗？若不是想成为武神，就不必拿她们俩来做标准。”
　　“不信你们问问缈缈和新月，月老他老人家的战力如何？我敢说，要让他老挥个拐杖，都怕闪着老腰。”

　　惊蛰这话一出，众人被逗乐了，学堂内的氛围缓和了起来。
　　大家向缈缈和新月求证，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又忍不住互相调侃起来，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丧气情绪。

　　但很快地，他们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溪尔善回头看着鹤明，“你能控制金乌？”

　　鹤明：“……”

　　刹那间，十道视线投了过来，试图等一个解释。
　　鹤明不经意地看了惊蛰一眼，又很刻意地缩回了视线，显得有些委屈，他熟练地甩锅道：“惊蛰仙君不让我用……”

　　惊蛰瞪圆了眼，“？”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我明明说的是，让你不准告诉洛泱，不准让洛泱用！

　　众人又将目光落回到惊蛰的身上，目光里有不解，有小心翼翼，有委屈却不敢言。
　　——怎么洛泱能用，他们就不能？
　　惊蛰揉了揉眉心，自觉当上了背锅侠，“你们和洛泱能一样吗？”

　　众人心想，有什么不一样？
　　但他们没人敢说。

　　好在惊蛰明白他们心里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鹤明那本领对你们来说是杀招，对洛泱又不是。你们看看，她拿着那个招术，对付谁了？”

　　众人一想，这倒是。
　　洛泱拿着那招，去对付钟情了，他们很迅速地就接受了这个理由，引得惊蛰忍不住叹气一声。

　　画面里，洛泱终于动了。
　　她原本就站在山巅，这会迎着天地间吹来的风，盘腿坐了下来。她掌心相合，接着于虚空轻轻地展开，一把古琴缓缓浮现。
　　那是一把由扶桑木制成的琴，上面雕刻着五星六曜、四时八节，象征着空间与时间。
　　唯一奇怪的是，洛泱的这把扶桑琴上没有弦。

　　惊蛰看着那把琴，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他抬起手，飞快地结出仙印，以惊蛰三候加固了虚空境的开启，指尖舞动的同时，低声念道：“惊蛰三候，一候桃花开，二候黄莺啼，三候鹰化鸠。”
　　他的仙力化为三股，桃花花瓣、黄莺以及鸠，相涌着进入虚空境中。

　　众人没见过这场面，震惊地看着惊蛰手里的动作，以及画面上的洛泱。

　　洛泱将手置于扶桑琴的上方，随着她的指尖下落、拨动，悠扬的乐声传了出来，无弦，却胜有弦。
　　琴声化作柔和的风，覆盖整片大地，所过之处，天光重现，柔软的云缓缓飘过，枯枝换上绿装，花朵从土里冒出嫩芽，而后一寸寸成长，直至开花，溪流重新流动，它沿着山间小路蔓延，直至汇入江河湖海，虫鱼走兽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醒来，万家灯火亮起，袅袅炊烟被风吹得偏了一头。

　　万物复苏。

　　一片祥和。

　　但这曲子只弹到了一半，洛泱的指尖就忍不住一顿，望着眼前的一幕，再难重新放下手。
　　在计划中，她应该弹完后半段，后半段的曲风激进，与前半段呈现出割裂感，然后万物会在那琴声逐渐毁灭，直至天空留下十二个太阳，才会结束。
　　可那太残忍了。
　　即便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幻境，洛泱也下不去手。

　　风吹起洛泱发间的流苏，轻轻晃动。
　　她叹了一口气，抚袖收起了扶桑琴，消失在了这片幻境中。
　　在洛泱消失的同时，钟情的身影自虚空浮现，她望着眼前的场景，怔了一下。

　　而破除了钟情的幻境、并重新设下幻境给钟情的洛泱，没有选择再留在虚空境内，她直接破解了虚空境的入口，径直出来了。
　　她出来的那一瞬间，鹤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的刹那，与洛泱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洛泱看着鹤明，微微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之后，就别过脸去。

　　她生气了。

　　鹤明迅速抄起自己的桌子，打包所有“家当”，自动地坐到了洛泱的身边去，委屈巴巴地唤上一声，“洛泱。”
　　洛泱不看他，“哼！”
　　鹤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洛泱的肩膀，“洛泱……”
　　他这声音引得洛泱心里一痒，总有一道声音在洛泱的脑海里回响，叫嚣着说“小白鹤那么可爱，给他解释的机会，给他机会！”
　　洛泱被那声音扰得不胜其烦，于是回过头来，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质问他道：“你很弱的？不能拖累我？”
　　“我……”鹤明被她凶得缩了一下脖子，“是有原因的。”
　　洛泱语气缓了些，“什么原因？”
　　鹤明张了张口，又看向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同窗们，众人对于鹤明与洛泱之间的矛盾充满了好奇心。
　　洛泱看出了他的为难，低声道：“行，老规矩是吧，散学后我去你的小岛。”

　　鹤明：“……”
　　其实密语传音也行？
　　但鹤明还是乖巧地点了头，“嗯。”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鹤明化回了原型，用脑袋去蹭洛泱的手心，示意对方摸一摸他的脑袋。
　　洛泱照做了，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往下，摸了一把小白鹤的后背。
　　小白鹤把脑袋搭在洛泱的手背上，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看着洛泱，仿佛是在说“小白鹤很爱洛泱，洛泱不要生小白鹤的气”。

　　洛泱瞬间气消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唯有惊蛰低头扶额，长叹一口气。